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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嶗傳

第八十五章 衷腸

月嶗傳 淺宅一生 3410 2019-12-19 21:18:19

  (一)

  阿辛在門外,悵然若失。他呆了一呆,繼續(xù)等候在外面,等他們倆出來以后,還是一個一個地伺候好了,三個人分別闔門而睡。

  一早,阿辛對月嶗說道:“先生,小少爺煩請您照顧一二,我想去找回少爺來團(tuán)聚。”

  月嶗想了一下,原本那青玉夾已經(jīng)回到了雨生手中,他自行召喚一下,玉夾自會響應(yīng),無需他千里勞頓,四處去找。

  但是為今之計,支開阿辛,也是一件更方便的事情,畢竟這個皎皎時時想著以男身出來現(xiàn)世,保不齊就露了馬腳。

  所以他點頭答應(yīng)了:“放心吧,恪兒就讓我來照顧。你打算去何處尋找?”

  阿辛見他并不挽留,微不可察地嘆息了。然后打起精神回復(fù)道:“自然是先去錢塘,再去洛陽。”

  這兩個地方相距甚遠(yuǎn),估計路途上少不得辛苦奔波。月嶗一時不忍,卻也無奈。

  阿辛第二日就出發(fā),恪兒當(dāng)著他的面落了幾滴淚,倒把阿辛的淚水引了下來,直到背過身去趕路,都還一直沒有揩干凈。

  眼見阿辛走遠(yuǎn)了,月嶗一拍皎皎的小肩膀,“走吧,我們?nèi)フ夷莻€崔廣道!斷了他的生門才能了斷此事!”

  “好的,姑父!”皎皎學(xué)了王永恪的俏皮,應(yīng)了一句。

  “你承認(rèn)了哈!”

  “承認(rèn)什么?”

  “承認(rèn)我是星離的男人啊?!别ㄒ幌路磻?yīng)過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那崔廣道為人狠毒,狡詐,一時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去找他。

  皎皎說:“這還不容易,既然找他不到,何不讓他來找咱們呢?!?p>  說得對啊,崔廣道貪戀的,不就是成為“天上人”嘛!

  來一招“請君入甕”便可啊。

  月嶗跟太子約好,自此之后,莫要再行宣召;并且請?zhí)幼喾A皇上,不出一月,自然會給皇家一個交代。那日之后,老皇帝嚇得不輕,虛弱不少,朝中一切大事都由太子安排。

  他一點頭,事情就好辦了。

  不久,京城漸漸起了一股風(fēng)潮,說是東門里有一個春臺府,來了一位仙師,有一寶貝,可以讓人一步登天。自此在尋找有緣人,此處逗留不過一周,過期不候。

  城中人都樂得一笑,天子腳下,來販賣什么的人都多,出幾個異想天開的,也不奇怪。

  沒有欲望的百姓自然不會放在心上,自詡見多識廣的權(quán)貴更不會相信,只有心中有鬼的人,才會想著去探訪一番。

  月嶗丟了左道先生的身份,搖身一變變成微微有些年頭的老仙師的模樣;天蓬倒不用變化,直接當(dāng)了一名護(hù)院;皎皎就還是一副少年模樣,只不過參差了一些相貌罷了。

  這三人,前幾日,真等來了些許肖小覬覦之輩,逐一打發(fā)了之后,還在耐心等著最后按捺不住的崔廣道。

  是日,晚間一陣風(fēng)兼雨,落得地上蕭條起來。

  皎皎拿了一本書,乍看仿若一個小小童子在認(rèn)真求學(xué),殊料他只是翻遍古書,想為自己找一個好的名字。

  “你上次想跟我姓,我覺得不妥,但不妨賞你一個字好了。我叫月嶗,你不如叫星嶗?”月嶗倒是大方。

  “不要!”皎皎斷然拒絕,“嶗字會讓司眠想起你的。”

  “啊呸?!?p>  兩人一會兒就不歡而散。皎皎出得房門,看見天蓬。

  天蓬坐在檐下,任那雨水飄進(jìn)來打濕在自己身上,依然一副失神落魄的樣子。

  前幾日還有幾個小蟊賊進(jìn)來,好讓他練練手,他也不寂寞。今日一閑下來,他抬起頭看天。天空下著雨,月亮看不分明。

  皎皎并不記恨上次他拿了自己元丹,后面不都還回來了嘛。他反而覺得自己和他也是同病相憐呢,不是都有一個得不到的人嘛!

  于是皎皎走了過去,說道:“元帥!”

  天蓬不理他,雖然月嶗沒有回避他,讓他知道這個小屁孩就是那個壞皎皎,但是就算真皎皎站在他身邊,他也不想報仇了。

  他沒有力氣了。準(zhǔn)確的說,他沒有這份心力了。

  一身的力氣,滿腔的真心,都無從使用,無從托付。

  “元帥,還在想姐姐呢?”

  “天蓬粗人,不想那些?!碧炫畲致暤馈?p>  “想就想吧,越說不想就會越想。”皎皎嘆了口氣。

  “那倒是真的。”天蓬坦然承認(rèn)了。

  “我也很想,去看看我的司眠。”

  啪,一只鞋子飛了出來。皎皎不慌不忙改口:

  “我是說,司眠使!”

  天蓬不理他倆“打情罵俏”,自顧自問道:“兔子,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問吧,這下雨天的,不來點什么勁爆的話題,人都要給雨水洗蔫吧了!”

  “你本是一個女兒家,如何喜歡上人家司眠星使的?”

  “要聽?”

  “聽!這下雨天的,不聽人都要發(fā)霉了!”

  咳咳。

  “我呢,其實是很安分地做著自己的兔子,都很習(xí)慣了。后來修得了女兒身,也是很開心。只是有一次,外出撒野,遇上幽曇仙子渡劫,眼看她也渡不過去,我也走脫不了,然后來了一個小姑娘,一下就護(hù)住了我們兩個?!?p>  “司眠使嘛?她怎么護(hù)住你倆的?”

  “硬著頭皮在那狂風(fēng)亂石間護(hù)住的唄。她雙手捧花……”

  “你呢?”

  “裙子底下??!”皎皎幸福得哼了一聲,又惹得屋里甩出一只鞋來。皎皎快樂地?fù)炱饋?,給他一起扔了回去。

  “就這,就很喜歡了?”

  “沒有。是后來她來月宮領(lǐng)酒,就更熟了。她有時候會多看我?guī)籽郏叶加X得,其實我們之間,是她先喜歡我的!”嘻嘻,皎皎突然雙手蒙臉,嬌羞得一匹。

  天蓬甩了他一掌,“別撒嬌!”

  皎皎正坐:“元帥說的是!”

  “你們那廣寒宮,除了姐姐,不就只有看你。我回回去,也次次看你?。 ?p>  “你看我?你次次都盯著姐姐不放好嗎?縱然看著我的時候,眼睛里也是姐姐的影子,少來騙我!”

  “額?!?p>  “但司眠使看我的時候,是很溫柔的;不是你讓我拿一壺酒的那種差使我的眼神,懂嗎?”

  “她只是當(dāng)你是兔子喜歡吧?”

  “估計你是對的。所以我也沒怎樣??!只是后來,她和……”皎皎一努嘴,天蓬一點頭,兩人默契地不提里面的那個人,里面也就靜靜的。

  “我突然就傷心難過了很多天很多天。原來她喜歡這樣的!我突然看懂,天上的仙侶都是男仙與女仙,這一點和人間一樣。我就知道,如果我要正大光明地喜歡她,就得是一個男兒身。好在我女兒身修得不久,要改很難,但也不是不可能。我這個人嘛,就喜歡有挑戰(zhàn)的事情,一旦決定為她改換男兒身,就愈加努力修行,而修行付出那么多后,就愈發(fā)的喜歡她。然后……”

  “什么?”

  “然后就出錯了啊,我為了走捷徑,那天趁著那位在廣寒醉酒,扒拉開他的衣服看了一遍,結(jié)果撞見司眠使過來……”

  “哦呵,說不清了!”天蓬大叫著指著皎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害司眠使受刑,你也有份啊!”

  皎皎拿手指放在唇上,求天蓬小聲。拿樣子分明是怕里面那位扔出刀來。

  “誰說不是呢!哎,她這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氣,那位也是真是不合適。也只有我這種專情的能讓她放心?!?p>  “你說什么呢你?”天蓬又是一掌,少嘚瑟,誰不專情呢。

  “我真的專一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后來,我看見她的時候都心虛,繞著走!等她被罰去苦行,我又思念得不行不行的,最后,我終于明白,我要的就是守在她身邊,什么都不管,只是守著!”

  “只是守著?!碧炫钪貜?fù)著皎皎的話,突然就心痛了起來:“我也想守著!”說到這里他痛捶了皎皎兩拳,皎皎還叫。

  “別說你最后吃了她的元丹,平日里也沒見你幫我,你這個死兔子,我還在這里跟你掏心窩。”天蓬憤恨不平。

  “沒有好吧,是我一直在掏心窩哎!再說你還用掏心窩嗎,天上誰不知道啊,你不僅寫在臉上,還寫在腳上,下班就來下班就來!”皎皎說,“門坎兒都被你踏破了!”

  “以后,不去了!”天蓬被皎皎搶白,聲音瞬間就低了下來,眼眶還紅了,弄得皎皎怪不舒服的。

  “哎哎,你別這樣嘛大男人的!那你是不想聽了?”

  “聽,聽!”天蓬無聊地說,“看看天底下有跟自己一樣的人,就不覺得太苦了!”

  “哇哦,敢情我是在給你療傷??!”

  “你敢說沒欠我的?”

  “我誰的都不欠!”

  “仙子的也不欠?”

  “自然?!?p>  “你都把她生路斷了,你還敢說不欠?”兩人就要吵了起來。

  “好元帥,你日后自然會懂的?!别ㄒ馕渡铋L地說道。

  “我現(xiàn)在就懂了。我懂你說的,她想死。”天蓬想說,我早就懂了。

  “真的?是真的懂了就好??!”皎皎也不愿意提了。

  “嗯?!?p>  “以后想干什么?”

  “回去當(dāng)差,派去做事就去做事,沒有事做就去喝酒,怎樣不是一萬年呢!”

  “這就頹廢了嘛,我就不,我要去追司眠使。哎,你是不是也早知道我一直喜歡司眠?”

  “誰要知道你這些?”天蓬確實不屑這些。

  “那我現(xiàn)在全告訴你了,你說,我有勝算嗎?”

  “你別忘了你現(xiàn)在是她親侄模樣,她若答應(yīng)你,才是出了鬼呢!”天蓬笑了起來。

  “我現(xiàn)在自然不急著上去見她,在凡間過個七八年又不是難事。我還得替王家雨生養(yǎng)個老什么的呢。”

  “你是要等著‘他’死了才好跟司眠使開口吧?!碧炫钔镂萜沉艘谎?。

  “元帥,你這話是難聽,但是道理是在的。我也只有在凡間等了,畢竟一副這么好的肉身,得來也要感念。既然這么多年都過來了,我也就不急于一時?!?p>  “你倒是心寬。那個屋里的,難道是好的?會讓你有機會等?”

  “他,他現(xiàn)在不行了,司眠使還會看他一眼,我的名字翻過來寫!”

  “那還不是皎皎?”

  “得。那我得做正事,我來給自己取個好名?!闭f罷,皎皎白了天蓬一眼,又去翻書去了,全然不顧天蓬依舊無法消遣的寂寞。

  月嶗一直在屋內(nèi),心中卻生出一只耳朵,聽著雨檐下,兩個癡情男人互訴衷腸。

  丟完一雙鞋后,他覺得很沒有意思。

  大家都是專情的男人,為什么,好像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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