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ㄒ唬?p> 解決這次麻煩的抓手在太子那兒。
月嶗即便能夠把所有人都給救出牢籠,也無法在他人地盤還整個王家一個立錐之地。故而還是需要貴人轉(zhuǎn)圜,接觸過的權(quán)貴只有太子,既然當(dāng)初他有所求,那如今自然是他這兒最好下手。
月嶗夜探東宮,腳步輕盈。他以為里面會是闃寂無聲,故而難得的小心謹慎。
孰料其間燈火通明,歌舞升平。
太子難道是即將登基,開心至此?
月嶗心中納悶,摸不清人間的路數(shù)。
只聽得內(nèi)殿嬌俏的女兒聲音在這個夜間分外的刺耳,并不動聽。正在猶豫要不要直接進去,又聽得里面茶盞摔碎,侍女們驚慌哭喊的聲音:“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要你們何用?是眼見我這太子要東宮不保,你們就拜高踩低,作賤起你們的主子來了?賤骨頭,賤骨頭,一群賤骨頭!”聽聲音是罵完了人,在抽打奴婢。
月嶗聽明白了,原來是太子位置即將不保,在這萎靡放縱呢!
遂而推門而入。
“大膽,來者何人?不宣而入,擅闖東宮,其罪當(dāng)誅!”衛(wèi)士挺劍上前,怒目喝道。
“當(dāng)誅當(dāng)誅,太子要誅殺我這個旁門左道,自然是隨時可以的?!痹聧饔檬种篙p輕撥開劍尖,笑嘻嘻地回應(yīng)。
“左道?”太子凝眉,擺擺手示意衛(wèi)兵,撩了一把醉眼,看清了來人。
“先生!”他突然堆起一臉的笑,“一別多日,先生帶了人走便杳無音訊。”
說罷臉色又做狠,惡意道:“意鳶交付于你手中,我完成了你的要求,你卻為人不信,現(xiàn)在意鳶死于異地,父皇若查出是我把她帶給先生后就失去了下落遭此厄運,天大罪責(zé),你還敢來?不怕五馬分尸?”
“怕,我就不來了?!痹聧鬟€真的是不怕,既然太子也會受到牽連,必然是最想翻盤的一個,那就正好形成鐵腳聯(lián)盟。
“好,那就讓我看看你緣何有如此豹膽?!碧悠镣吮娙?,瞬間從醉意朦朧中清醒。
“無需用膽,只是需要一點本事?!?p> “你有何本事?”
“太子想要我有何本事?”
“幫我挽回父皇的圣心?!?p> “那當(dāng)今的皇上,他最歡喜的是什么呢?”
“長生不老,永世稱帝。”章延不無惱恨道。
月嶗笑了:“長生不老我可以許他,永世稱帝不行,春秋代序,怎么也應(yīng)該輪到太子你了!”
這話太中聽了。
從18歲被冊立為東宮太子,到如今,他等了19年。年少的時侯奮發(fā)圖強,矢志有為;到娶妻生子之后許多年,朝中再無見動靜,而且還有更小的弟弟來跟自己爭搶太子之位。
不但天子之位無望,而且太子之位都不穩(wěn),讓他如何能夠精心安養(yǎng),以待天日!
之前信了江湖上莫名的一些道士,惹了群臣非議,已經(jīng)讓父皇不待見。遇見月嶗后,驚為天人,孤注一擲,給他引見了仇敵的妹妹,沒想到不知月嶗的莽撞路數(shù),反而受盡連累。
如今有翻盤的機會,怎么能夠錯過。
“不過,在你我合作之前,我要先親眼見識一下你的本事?!?p> “太子想看什么?”
“我下看看你可否讓人長生不老。”
月嶗一笑,長生不老豈非癡人說夢!天底下如何有這等好事?不過既然你想看看,那好吧,我就來一個障眼法的功夫。
月嶗走近太子,隨手抹了一面銅鏡,伸手示意他說:“可否請?zhí)右徽啊!?p> 太子疑疑惑惑地走到銅鏡前,駭了一跳。銅鏡中一個弱冠少年!
這不正是二十年前的自己嗎?雄姿英發(fā),矯健挺拔!
太子不可置信地回看月嶗,幾次三番在鏡子中試驗,反復(fù)發(fā)現(xiàn)是自己,又驚又喜又怕。
“這可如何是好?“
“我給太子變回來就是了?!?p> 章延太子親眼目睹自己又回復(fù)如今的變化,驚喜道:“人間果然有返老還童之說?”
月嶗是不喜騙人的:“自然沒有。只是障眼罷了!”
章延分外失落?!叭绱四樱軌蚓S持幾日?!?p> “用完為止?!?p> “用完為止?”章延并不解其中意思,只是驚喜于對方的法術(shù)。
“嗯,用到當(dāng)今皇上信你,愿意保你將來為止。”
“好。那先生想要章延做點什么?”
“明日早朝,聽到王雨生的名字,站出來應(yīng)對就好。我那個凡人兄弟王雨生,只要你把他和他的族人救了,從輕處罰,我便依言如了太子您的愿望,迎合討好當(dāng)朝天子,助您早日登基!”
“說妥?”
“妥!”
“好!我不用你把我變得少年意興,只需比如今少興個六七歲便可,肉眼可見些微改變就行,過分了,怕父皇根本不信?!?p> “還是太子知分寸?!?p> 月嶗退了出來,被人領(lǐng)去了客房。
章延還在銅鏡面前撫著自己的下頦出神。
“早得如此方法,管那老頭端居多少年,我都等得啊!”
(二)
早朝,太子依舊默默站在朝臣隊伍之前,這個被冷淡了很多日的太子并沒有引起誰人的注意。
直到有人啟稟:王雨生之案已然了結(jié),圣上是否……
章延聽都沒有聽完,立刻依計站了出來。
“臣以為不妥?!?p> 誰都沒有想到這個棘手的案子到了最后關(guān)頭還會有人插嘴,還是這個早不受待見的太子。
皇帝自然也沒有料到他會突然站出來,不免多看了一眼。這一眼不打緊,跟著他一起抬眼的劉公公更是失態(tài)地“啊”了一聲,慌得趕緊捂住嘴巴。
這個章延,怎么如許年輕?不理朝政半年,歇出精氣神了嗎?但你說他要不是,那個眉眼,氣質(zhì),姿態(tài),統(tǒng)統(tǒng)都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兒子的樣子。
難道是他一直在謀求仙丹,真的得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皇帝老兒一下就來了興趣。
“有何不妥?”這大概是他這半年來對兒子說的最慈祥的一句話了。
“兒臣以為,王相家中與公主并無瓜葛。多年來,王相老寂寂養(yǎng)老于朝堂,王大可也是勤勉守則。而公主自小養(yǎng)在深宮,與他家素?zé)o瓜葛。那個王雨生,早年便去往洛陽修仙。去年看過王相后,更是攜子而去,紅塵去意堅決,沒有誅殺意鳶的理由……”
“好了好了,我不聽這些呈堂證供,你說不妥就由你去查清楚。畢竟王相是宮中老人,意鳶也是朕疼愛的幼女,必不能錯殺好人,放過兇徒?!?p> 退朝。
滿堂朝臣私下議論紛紛——緣何一日之間,老皇上就不急于徹查真兇了。
“章延,你過來?!被噬习堰@個太子叫走了。
滿堂皆驚。這怎么說變臉就變臉啊,大家這才注意起這個落魄中的太子,都看仔細后,果然都給嚇著了,這位容光煥發(fā)的青年,竟然真的是當(dāng)朝太子。一日不見,當(dāng)刮目相看,那頹靡困頓的神色消失無蹤。
“跪下!”內(nèi)殿,皇帝開口就是威嚴。
章延順從地跪下來。
“你在東宮,干著什么事情當(dāng)我不知道是嗎?”
“兒臣犯錯,請父君明示?!?p> “你瞅瞅你這張臉,這是又跟哪些江湖游方之士糾纏一起,貪圖長生不老?”這個老兒,倒是會推諉,天下人都知道他想長生不老,此番卻推在壯年的兒子身上。
“兒臣確實與一名‘左道’先生有些交往。不過此人乃一介醫(yī)師,并非巫蠱求仙之人!兒臣吃了他的丹藥半年有余,覺通體舒泰,并無半點不妥,所以才容留了他在府中,當(dāng)一個藥師罷了?!?p> “這半年你都在干這事?沒有別的?”
“有。兒臣大部分時間都在家行酒為樂,偶爾也教訓(xùn)子弟。這半年他都自行送藥,我吃著罷了,并不耽誤事情。兒臣在府中也曾日日溫書,教導(dǎo)從之孝之二子,兒臣不器,實指望這二子日后能成為國家棟梁,為父皇分憂?!?p> “好嘛!你倒是知道一個做父親的難處了?!?p> “父皇教導(dǎo)的是!”
“你說你那丹藥,書童都食用了?”
“是。因怕個人體質(zhì)不一,兒臣擔(dān)心藥效不確定,故而帶著書童還有管家二人一起食用,試探其真實療效。”
“你如今,看上去卻是與從前不同。”皇帝捻著胡須,盯著章延。
“兒臣希望以身試藥,如若沒有不良效果,并能對身體有些許益處,他日,定當(dāng)獻于父皇,祝父皇萬壽無疆,江山永固?!?p> “你就不希望早日坐上我這把椅子?”
坐你麻痹。
“兒臣日日眼見父親辛苦勞碌,只有分憂之想,而無僭越之意?!闭卵拥兔柬樠鄣卣f道。
“說的好。那明日帶你那個丹藥師給朕看看。一同帶上那個丹藥給朕瞧瞧?!?p> “是?!闭卵右痪湓挾疾欢嗾f。
他緩緩地退了出來,越退越舒坦,老頭要上鉤了。
原來在這個世界,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第一件要做的事,不是去埋頭努力,而是給與對方想要的才是正經(jīng)。
章延嘴角微微一挑,從前的自信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