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ㄒ唬?p> 翌日,光風(fēng)霽月。
星離被雪獅嗅著醒來,看見雪獅精光的眼睛,知道它這是餓著了。星離隨著它滴溜溜四處要覓食的精光亮眸,打量一下周圍。
內(nèi)外雪光一色,皎白一片,十分壯闊。
這個小東西目光所停之處,是一個蜷縮得如孩子一般的一個人。
是那個小仙使?凍死了?
星離動不了,全身還有幾分麻痹的感覺。她挪了過去,想要把他扶起來。小仙使卻軟軟的,完全沒有了力氣。
“小獅子,快來,給我看看他!”星離急的。
雪獅卻不靠過來,怎么叫也不聽。
莫是?
星離一摸他胸口,有一點黏黏的,還有一點點血痂。怪不得雪獅不過來了,它從不挨血腥。
星離又摸索了一下周邊,居然摸到兩把匕首狀的東西,手從刀鋒拂過,差點劃拉出血。
星離一驚,昨夜有殺生?除了風(fēng)雪還有什么來過?自己只記得把他推進(jìn)了雪獅的懷抱理應(yīng)萬無一失,自己明明睡在外圍都挺過來了,那小仙使如何挺不過?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星離回身摸了一下小仙使的靈脈,尚在。只是星離在這荒蕪的星星上,張惶四顧,坐困愁城,也是無醫(yī)無藥束手無策。
雪獅乖乖地蹲在他們身前,望向遠(yuǎn)方。
星離懷里的這個人,就一直微微呼吸,如同淺眠,并無痛苦的呻吟。不生不死,看上去也挺好。星離這樣抱著,居然很安心,就像以前,伏在佛祖腳邊一樣安心,無欲無求。
星離沒有察覺自己在輕輕地?fù)u晃,好像一個年輕的媽媽在哄一個要睡覺的寶寶。
然后,漸漸的,她柔聲自語起來。這種情形,以前和月嶗親近的時候,有過。
“你不說說自己是哪座仙苑的仙使嗎?你的仙苑,離通月小筑遠(yuǎn)嗎?”
“你認(rèn)識我的染染嗎?你們肯定遇見過的。各宮有時候走動起來,還是很頻繁的……”
“你見過最大的神仙是誰?我隔日就能看見佛祖,還有摩伽,還有那個伽諾?!?p> 說著說著,星離就笑了起來,是還有伽諾,那個總是找自己茬子的內(nèi)門弟子。
“我們看樣子,可能都會死在這里,如果你能活著,繼續(xù)苦行,那請你幫我把這只九孔玉笛帶到你走到的最遠(yuǎn)的地方去,把它留在那里……”
“假使你苦行圓滿,回歸天庭,那我就想托你帶一句話……”星離看這個小仙使能醒來都是個問題,更莫說苦行圓滿,但終究這是唯一希望,故而不得不寄予厚望。
“苦行圓滿之人,都能夠得以參見佛祖,那你務(wù)必給我?guī)У?,就說他的司眠使至死都不曾想辱沒他的門風(fēng),來世有緣,還是想轉(zhuǎn)投他老人家門下……”
“還有摩伽,就是佛祖身邊的那個魁梧偉岸的大使者,一定要去和他說,說星離謝謝兄長的日日維護(hù),如果安魂珠找到了新的寄身,能否央求佛祖給她改一個歡愉喜慶的名字,讓她一世歡愉,不似我這般糊涂、孤僻……還謝他贈與的一縷佛光,謝他千年的庇護(hù)?!?p> “也許你還能遇見……那個人?!?p> 月嶗在她懷中突然想要睜開眼睛,但是他得耐著性子等她把自己想聽的說出來??墒撬齾s沒有繼續(xù),而是說道:
“小仙使,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就這樣死了,需要我替你做什么呢?”
“只要我說,你就什么都肯嗎?”懷里的人突然開聲,并坐了起來。
星離錯愕,這聲音。
“我要你,重新和我在一起。”
孔星離轉(zhuǎn)身飛奔。張月嶗一把拽緊她的手,將她重新拽回身邊,死命不分開。
背對著他們的雪獅突然吼吼地叫了起來,星離掙扎一停,身邊的人也微微一震,只見遠(yuǎn)處一團(tuán)紫光劈面而來,如同流星,又如光劍,摧天坼地,破空穿云,猶如一把尖銳的匕首“砰”地一聲,狠狠地插在他們身后的那塊巨石上。
巨石炸裂,整個世界一片強(qiáng)光。
昨夜外出探路的紫刃,回來了!不知道它如何劈開了風(fēng)雷,昨夜整個的風(fēng)雪都因為它而轉(zhuǎn)了風(fēng)向,珈藍(lán)星保住了。
但是它現(xiàn)在回來,卻還沒有收住自己的勢頭,兇猛無比。
二人下意識一把護(hù)住對方,只感覺各色石頭樹木的碎片從身上嗖嗖刮過,背上一陣竹簽削肉般的疼痛。兩人的鼻尖對鼻尖,星離明顯感覺到對方的睫毛在自己的眼皮上輕輕掃過。
等巨響平息,星離抖抖頭上的碎屑,從自己的懷中抬起頭來。整個伽藍(lán)星球被一片紫色光芒籠罩,原先扔在地上的匕首被吸到了高空,和剛剛飛過來的這一柄,形成一個三角連星的形狀,在空中熠熠發(fā)光,點染了整個伽藍(lán)星。
哇!雪獅沖著這上古的一品法器嗚哇大叫,毛發(fā)盡張,細(xì)膩的白色鬃毛全染上了迷離的紫色,真的就是一頭充滿靈性的小獅子!
那三柄劍在空中滋滋做響。
張月嶗緩緩地坐起來,喃喃地喊道:“紫——刃——!”
上空的三柄靈器聞言,“嗡”地一聲合三為一,傳言中的“通天紫刃”終于現(xiàn)世,嗖地一下飛向他的小主人!
星離驚訝地盯住這個自己抱了無比久長的小仙使,這時候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的臉龐。
分毫不差。
張月嶗一手接刃,一手抓緊星離的袖子,動情地喊了一句:“司眠!”
歷經(jīng)默默的相守,雪夜的回護(hù),漫長的擁抱,星離忍了很久的淚水,終于流了下來。
從這個人站上這個星球的那一刻開始,星離心里就一直在幻想,如果這個人是那個人該有多好。離開那些是是非非,她還是很想他。她原本想交代給這個陌生小仙使的一句話就是:
我不恨。
愛就是愛。不是說有了傷害和折磨,就會消失。
月嶗擁住星離,不管她說話不說話的,他只是緊緊的,發(fā)誓道:
“我,以后,再也不會,傷害你一分一毫!”
星離被他擁得太緊,一時掙扎不得。
“我們,重新開始。你,就把我當(dāng)成你剛剛認(rèn)識的小仙使,好嗎?我們從伽藍(lán)星開始。”
重新開始!
這四個字說到星離的心中去了,她曾多么向往那些不堪的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星離被張月嶗攔腰抱住,雙手垂下,人往后仰,卻也回避不開,只見得毫無招架之力。畢竟張月嶗在為歡的路上,還沒有遇見過敵手。他把紫刃放在孔星離手中,說道:
“家傳寶器,你來保管?!?p> 紫刃有三,握在手中,形同扇面,月嶗話音剛落,只見紫刃銀光隱隱,每一面都浮現(xiàn)了一行字。
“若愛怨分明,便星海獨行;若前嫌盡釋,便口不可言。若心中記恨,便永世仇讎?!?p> 張月嶗遞給孔星離,他知道她不會選第三把,但他害怕她選第一把。
孔星離,恍惚中,拈了第二把。
前塵舊事,仳離苦痛,突然一點一點在腦海中褪去。孔星離突然有了向生的念頭和陣陣即將獲得幸福的暈眩。
張月嶗摟緊星離,沖著她的耳朵,細(xì)如蚊蚋地說道:
“委屈你了!”
星離果然立刻口不能言,只一手捏住他的下巴,示意他不許放肆。如此狎昵的一幕,還只有在他們從前交好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
“我不說了?!毙≡聧髂槑Ъt暈,眼含星光。
“司眠,我不會同從前一樣了。不會再辜負(fù)你。你呢,也只喜歡我一個好嗎?永遠(yuǎn)!”
“司眠,你不知道,這三千年來,我可孤單了。你說,孤單不就是應(yīng)該找人在一起嘛!這還不是我要和你在一起的最大的理由嗎?”
雪獅噴了個響鼻兒,仿佛在嘲笑。
張月嶗突然想起皎皎跟他說的話,對了,要立刻消除那個誤會。情急之中他掏出“逆窮途”,二人倏忽飄至那日。
他要將那一日皎皎對他做的事情呈現(xiàn)出來。
衣裳被皎皎剝落的時候,張月嶗的心嚇得嘭嘭跳,如果皎皎騙了自己,那真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
好在畫中的人,果然如皎皎所說,她是解開了醉酒的月嶗的衣裳,但真的只是看了看,拂了拂,應(yīng)是在給宿醉之人擦拭身體,并未如何。
孔星離本已忘卻此事,遽然見此,起初驚愕,然后五味雜陳,胸中按捺不住一陣激蕩,猛地匍下身子,大口地嘔了起來。
張月嶗見她臉色如此,知道她不甚快意,趕緊說道:
“不看了,不看了?!?p> 星離依言抬起了頭。一陣惡吐之后,孔星離有個郁結(jié)真散了。
張月嶗見她臉色大好,立刻滿懷信心,他說:
“我們不回天庭,去人間玩一玩好嗎?”張月嶗才不想剛剛兩個人和好,就去天庭跟眾仙交待呢。星離苦行在身,一時半會不能回歸天庭,能去人間,可當(dāng)歷劫,當(dāng)然也好。
此時張月嶗手中的紫刃仿佛識得主人的心思,立刻錚鳴做響,掙脫了月嶗的手,一直往東方飛去,二人不解,只好跟上。
天邊好像只是滑過一顆紫色的流星。
此刻兩人并不知道,一條從人間通往天庭的天路,已經(jīng)跟在他們身后,悄悄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