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的暖風(fēng)拂過密林,驚起深處幾只鳥雀,灌木與樹枝搖曳起來,發(fā)出陣陣呼啦的聲響。
黑袍男子緩緩將手中的骨笛放下,原本如牧童般隨意擺放的雙腿在白狼隨風(fēng)飄舞的幾根毛發(fā)上輕輕一點,整個人飛身彈跳而起,寬大的袖袍當(dāng)空被風(fēng)一吹,呼呼作響,片刻之間,他又似羽毛般腳步輕點,悄然落在了白狼的后背上。
“在下可不是什么好漢,”男子嘴角微微上勾,躬身作了一禮,聲音嘶啞低沉地說道,“不過是替小主打打雜,收些破爛罷了?!?p> 柳慶城原本他看對方身手不凡,多半是位修行之人,心想自己與手下這十幾號人絕非對手,已經(jīng)暗下決心,無論對方要什么東西,自己只管雙手奉上,絕不沖突,只要保得性命即可。
此時聽他這么一說,卻不由得冷汗直冒,想起了自己身后木車之內(nèi),那柄摔碎了的六品玉劍。
自從南疆城中取得這柄玉劍以來,一路上盜匪神怪不知遇到了多少,好不容易快到江陵了,先是玉劍被摔,如今又遇上了這么個邪修,柳慶城暗自叫苦不迭,自己或許就不該貪那什么事成后的八品鐵劍,安安穩(wěn)穩(wěn)過自己的日子不好么?
他雖然心中叫罵了個遍,此刻卻也只能硬著頭皮,拱手說道:“不知這位兄弟是缺些什么東西,在下走南闖北,只愛交結(jié)天下豪杰,若是兄弟有什么難處,在下自然當(dāng)略盡薄力?!?p> “哈哈哈哈......”黑衣男子大笑起來,原本嘶啞的聲音頓時變得極為詭異,“這位兄臺倒是個識時務(wù)的俊杰?!?p> 他說罷,指了指柳慶城身后的馬車,微微一笑:“在下只要這車中的玉劍,其他東西,任你自己帶走?!?p> 這句話如同當(dāng)空霹靂,柳慶城一時愣住,啞口無言。
不待他答話,黑衣男子似乎早已猜到,輕笑一聲,抖了抖袖袍,朝著柳慶城身后的馬車伸出慘白的右臂。
幾道黑紫云氣緩緩從他的掌心中散出,瞬息之間便當(dāng)空形成了一張巨大的手掌,從馬車之中將那個裝著玉劍的黑木匣子慢慢提了出來。
吳小江哪曾見過這種架勢,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他旁邊的布簾突然被人掀開,卻是張先生和小福小蕓也坐了過來。
黑木匣晃晃悠悠地飛到了黑衣男子手中,吳小江甚至都還能夠看到它上面忽明忽暗的金色文字。
柳慶城此刻卻是再也忍不了了,他猛地拔出手中的佩劍,雙腿在馬鐙上一登,飛身而起,當(dāng)空舞了個劍花,徑直刺向黑衣男子。
男子拿著手中的黑木匣,正上下掂量,甚至都未看面前飛來的柳慶城,只是微微隨意地一揮手,“砰”地一聲,便將柳慶城當(dāng)空摔了出去。
周圍幾個護衛(wèi)見狀,紛紛轉(zhuǎn)過身來,將手中的弓箭悉數(shù)射向黑衣男子。
男子似乎毫不在意,緩緩將手中的木匣放好,拿起手中的骨笛,輕聲一吹,原本徑直而來的羽箭紛紛停在了半空之中,就如同被一堵無形的冰墻凝住了一般。
眾人忙從身后再取羽箭,還未搭弓,只聽曲聲一轉(zhuǎn),尖聲銳利,當(dāng)空定住了的羽箭紛紛調(diào)轉(zhuǎn)箭頭,“嗖嗖”幾聲,射了回去。
幾個護衛(wèi)躲閃不及,應(yīng)聲倒地,數(shù)頭黑狼猛撲而上,將地上受傷者咬住,當(dāng)空一扔,用背接住,轉(zhuǎn)身逃入了密林之中。
剩下幾頭則各自盯住了一人,齜牙咧嘴,看上去隨時有可能上前撕咬一番。
柳慶城晃晃悠悠站起身來,他手中的劍刃已折成了兩截,滿身黃土,嘴角一絲血色,幾只黑狼已將他包圍在了其中。
“未修,這種貨色,想來就算帶回去,小主也不會高興的吧?”
黑衣男子身下的白狼口一張,居然說出了人話。
男子看了它一眼,停住了口中的演奏,愣了愣神,喃喃說了幾句“寧濫勿缺,寧濫勿缺”。
又是幾聲慘叫,吳小江不遠(yuǎn)處的幾個護衛(wèi)竟活生生被黑狼拖下馬來,強行被拉進(jìn)了林中。
幾個馬夫早已嚇得不行,膽子稍大些的轉(zhuǎn)身逃了出去,不到片刻功夫便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傳來。
吳小江等人見狀早已重新縮回了馬車中,黑狼移動的腳步聲和它們嗅聞的聲息不停地從左右傳來。
小福雙腿不住地顫抖著,剛才張先生和吳小江雖然分別捂住了他和小蕓的眼,但只聽那慘叫聲,便足以讓他腿軟。
相比之下,小蕓則似乎要膽大得多,只是靜靜地抱著雙腿蜷坐在一旁,急促地喘著粗氣。
張先生摟住兩人,盡力地安撫著他們。
吳小江則坐在一旁,不停思索著。
他小時乞討,三教九流之人隨處可見,也常常遇到街頭爭執(zhí),頭破血流的事,甚至有富家惡犬撕咬街頭行人的情況,因而看到面前的場景,倒是鎮(zhèn)定許多。
此時此刻,他知道,最關(guān)鍵的問題就是如何保住性命。
柳慶城的武藝,在村中可謂一絕,走南闖北,經(jīng)驗不可謂不豐富,可他居然連那黑衣男子的身子都近不了,自己就更不用說了。
思來想去,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拼死一搏,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他俯身站起,悄悄摸到馬車前端,回頭沖著身后幾人低聲說道:“先生、小福、小蕓,拉穩(wěn)木車,咱們沖出去?!?p> 三人齊刷刷地點了點頭,小福圓鼓鼓的臉上還掛著鼻涕,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吳小江微微掀開布簾,從縫隙中暗暗窺視。
原本應(yīng)當(dāng)坐在車前的馬夫早已不知去向,道路之中,人數(shù)又少了許多,剩下幾個手中揮舞著長劍,正在驅(qū)趕身旁拿他們嬉鬧的黑狼。
柳慶城倒在路旁,黑衣男子與白狼不知何時已背過了身去,似乎在望向江陵城的方向。
他確認(rèn)身旁安全后,緩緩掀開了布簾,彎腰趴低,躡手躡腳探出身子,右手拉住韁繩,左手順勢將一旁的馬鞭摸過來,深吸一口氣,朝著面前的褐色健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
這匹褐馬原本也嚇得不輕,腿軟欲倒,此時猛然身后被抽,吃不住痛,一聲嘶鳴,雙腿一用勁,踉蹌幾步,摔倒在地。
面前的十幾頭黑狼頓時停住了嬉鬧,紛紛轉(zhuǎn)過身,看向吳小江。
就連遠(yuǎn)處的黑衣男子和白狼也頗為驚異地轉(zhuǎn)過了頭,如同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