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總是容易撩起人的惆悵,酒宴的狂歡之后落下的是一地的孤獨,似乎整座城市從一個大型的游樂場變成一座孤城,那些深夜的喇叭聲也變得格外的清脆,霓虹燈也變得格外的耀眼,拼命的閃著燈光,就為了將那一份孤獨燒盡,碎了一地的灰末,變成每一縷塵埃,灑在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于是孤獨蔓延,狂歡終于在那一陣低沉的響動之后離開了,故事的尾巴永遠都是以悲傷結尾。
藍祁夢坐在車的最后一排,用手掌托著下巴,車窗外的暖風一陣一陣的襲來,輕輕的撩開她的秀發(fā),樹木的枝影借著夜燈快速的掠過,扭在一起的電線成了窗外一條長長的視線,穿過一層又一層的高樓,讓夜晚的燈光散發(fā)出光芒。坐在副駕駛上的林言心不在焉的扭頭看了后面一眼,把手枕在腦后,看著夜晚的孤寂,用低沉的聲音說道:難得一次不開車,原來可以看見那么多風景。
你那心不在焉的樣子能看見多少風景。秦超令挪了挪身體,將緊緊閉著的眼睛睜了睜,故意的調侃著林言。
原來她并沒有睡著,只是假裝閉著眼睛而已。
睡你的覺吧,就你知道。林言扭過身子,故意看秦超令的時候,瞟了一眼藍祁夢,四目相對的時候,他迅速的抽回視線,無措的低了低頭,窗外的綠燈印在他的臉上,形成了一塊一塊的光斑,像風的影子一般迅速的消失,又迅速的堆積,顯得有些沉重,光的影子也有些難舍。
閉著眼睛我也知道你的花花腸子,你不是要看風景嗎?不要老是回頭,你看我們后座黑黢黢的一片,有什么可看的,風景都在車窗外。秦超令再一次閉上了眼睛,在黑暗中,拉起嘴角,隱隱微笑。
年少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認為,等到他們談婚論嫁的時候,藍祁夢和林言一定會是一對平凡的夫妻,將在吵吵鬧鬧,卿卿我我,膩歪的時間里度過一生,可是后來,他們將彼此都拒之門外,在一場又一場的誤會中,將對方越推越遠,卻又不合時宜的,做了一條長長的風箏線,偶爾時,將彼此往回輕輕的拽。也不知道是從哪天開始,那條彼此握在手中的線何時斷了,這兩個人,都語氣平和的,大方祝福另一個人幸福。
我正在努力的看風景。
你就別鬧了,看風景也需要努力嗎?
也對,誰說努力就一定能看得見。
林言,你這句話是說給阿夢聽的吧,我怎么覺得酸酸的。
見藍祁夢一直沒有說話,秦超令主動開口提到她的名字,或許她還陷在那深深的回憶當中,將眼前的一切屏蔽在外。
是啊,誰說努力就一定能看得見,誰說付出就一定有回報。你情不一定我愿,拼命吹起的號叫聲想讓聽見的那個人,或許他總是假裝視而不見,老人不是常說,人生之事十有八九不如意嗎?活著,哪能事事隨了你的心愿。藍祁夢看著窗外,發(fā)出一陣感嘆,仿佛她在勉強的勸告自己,毫無疑問的,黑夜之下的那一層悲傷,變成了透明的霧氣,覆蓋著她的臉,眼角下的昏暗星辰,漸漸失去了光芒,變得有些頹廢,將之前活潑開朗的那個人,折去一雙翅膀,丟在黑暗中,任其覆滅。
祁夢,你明天還上班嗎?秦超令另尋話題。
我早沒上班了。藍祁夢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低下頭又迅速的抬起,嘴角拉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苦澀的,自由的,無奈的,像人間無數(shù)的味道,五味雜陳。
沒上班,為啥?林言終于插上話了,有些好奇的將頭往后扭,終于是正大光明的,看著那張悲傷的臉,心中一陣一陣的涌起,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不想上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自由……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她停了下來沒在繼續(xù)往下說,生怕一不小心,哪里說錯了。
對我們來說自由就是奢侈品。秦超令回答。
那你應該去海邊,盡情的享受。林言說。
我不喜歡海邊,我喜歡沙漠,喜歡秋天的落葉,喜歡落日余暉。林言看著光影從她的臉上一遍一遍的刷過,那雙彎彎的月牙眼里,總有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感覺。
敦煌莫高窟,鳴沙山,月牙泉。林言剛說出這三個地名,藍祁夢忍不住的頻頻點頭,被人一秒說中心事,她興奮不已,但秦超令的話如180度的轉彎,極速的將她甩進一個黑色的彎道里:你們倆不會是偷偷的背著我們常常聯(lián)系吧,都這么多年過去了,當年的默契還在呀,還是你們都…….
你閉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藍祁夢伸手捂住秦超令的嘴,瞟了一眼林言,他只是笑笑,如很久以前一般,那個久違的笑容,富有治愈的功能,在月色下無比的溫柔。
對了,明天火把節(jié)你們去嗎?藍祁夢成功的岔開話題。
去。秦超令是彝家女子,雖然她已嫁給了漢族,但是每年火把節(jié)她都會積極的參與。
捎上我唄。
好啊。
到時候給我打電話,我?guī)湍銈円贰?p> 謝謝你啊,林言。
別假裝故意故意的。
哈哈哈…….
秦超令他們的車一路跟在林言的車后,一路暢通無阻,車輛駛進了政府大樓,林言就坐在車里與他們大聲的打招呼:順著這條大道一直走,然后左拐,就是火把節(jié)現(xiàn)場,我走了啊,你們玩得開心。他的車在調頭的時候,副駕駛上的那個女人笑靨如花,輕輕的歪過頭,瞟了秦超令他們一眼,然后眼神與看林言時不一樣,冷漠的,似乎那種眼神是帶著一點點的驕傲,宣戰(zhàn)主權的氣勢就是那樣。藍祁夢這樣覺得。瞬間,她的內心深處刮起一陣一陣的漣漪,似乎在隱隱作痛,那種生硬的感覺使她無法展笑顏開,心痛,讓她回到了那些痛不欲生的日子,不停的煎熬著生命將他慢慢的驅逐。不管過了多久,做過多少努力,只要與他見面,在他的身邊被他忽視,她的心,每一次都如刀割。
難道愛一個人,不管時間過去多久,不管你為了忘記他做過多少努力,只要那張臉一出現(xiàn),只要那個微笑還是沖著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將付諸東流,對于藍祁夢來說,似乎是這樣的。
還需要多努力,才能夠看不見,還需要走多遠,才能離開那一塊區(qū)域。
藍祁夢一直的不停告誡自己,不要再在乎那個人,無論他身邊的人是誰,無論他對自己的那個微笑是真是假,無論他表現(xiàn)出的那一副深情款款里面摻雜著多少的感情成分,即然你無法辨別真?zhèn)?,就別將自己深深的陷進去??墒牵贿吀嬲]自己,一邊往深潭里踩,永遠無法拒絕去愛。她總是想盡一切辦法向別人證明,她在這段感情里絕不是受傷的那一方,可是每當回頭,總是淚流滿面的不能自己。
向所有人證明自己不愛,唯獨忘了要給自己一個交代,將近十一個年頭,每一天,都要將那個名字在心里默念幾遍,都要將那張臉在自己的心里展示幾遍,騙了所有人,以為也騙過了自己,麻木的假裝那只是一種懷念,一種放下的紀念,可是,似乎生存在這個故事里的人,一直就是她。
原來放下,不是那么輕而易舉。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