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原本是想上衛(wèi)生間來著,沿走廊走著忽然就聽到她說話的聲音,她言語間的笑意,讓他慢慢停下了步子。
他垂眼頓了片刻,然后轉(zhuǎn)身順勢靠在墻上,視線隨意地落在腳下的地毯上,神色平淡,耳邊斷斷續(xù)續(xù)傳來她說話的聲音。
她聲音輕快,他能輕易想象出她臉上會是怎樣的神情,微微勾起唇角,目光冷淡,垂在身側(cè)的手指蜷起碾了碾。
他動了動下巴,從兜里摸出煙盒和打火機(jī),把煙叼在嘴里后,目光落在抬起的打火機(jī)上,動作頓了兩秒,又聽到她的笑聲,挑起眉,大拇指撥動一下,點(diǎn)燃煙,緩慢悠長地吸上一口,直到臉頰凹陷,才咧著唇把煙吐出來。
聽到她腳步聲時,他手里的煙燃得差不多了,捏著煙,沒有動身,抬起手抿了一口,然后轉(zhuǎn)手把煙碾滅,回過頭時她已經(jīng)到了身邊,對視間,他挑眉勾起唇角,神色散漫,跟她說:“我出來抽根煙。”
他說著垂下眼把打火機(jī)揣進(jìn)衣兜里,簡潔神色愣了愣,然后點(diǎn)點(diǎn)頭,問他:“那現(xiàn)在回去嗎?”
她神色自然柔和,余生轉(zhuǎn)頭看著她,舔了舔牙,挑起眉說:“我去趟衛(wèi)生間,你先回去吧?!?p> 他說完就直起身子,轉(zhuǎn)身往前走,簡潔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異樣,等他走過轉(zhuǎn)角后,垂下眼,目光掠過一邊的煙灰缸,視線停留了幾秒。
三個煙頭,所以余生在這兒待了有一會兒了,可能比她也就晚到個一分鐘,可是,他為什么會選在這兒?明明包廂外邊兒就有吸煙區(qū)。
簡潔皺起眉,有些疑惑,倒也沒深究,索性揚(yáng)了揚(yáng)眉轉(zhuǎn)身往包廂走。
她回到座位時,明顯感覺到旁邊兒幾個女生說話的聲音一停,她垂著眼挑了挑眉,低頭抿了一口水,接著轉(zhuǎn)頭看向她們,目光平靜。
幾個女生都笑了笑,不及眼底的那種尬笑,然后不大自然地挪開視線。
簡潔禮貌地彎了彎唇角,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無聊地?fù)芘藥紫律鬃?,然后就聽到有人叫她名字,她轉(zhuǎn)頭就看見張成虎正坐在余生位置上,笑容滿面的模樣有些討喜,見她轉(zhuǎn)頭繼續(xù)說道:“今兒玩的還行不?”
簡潔瞧著他臉上的醉意,彎起唇回答:“很開心?!?p> 他笑得更歡,端起酒杯朝著她舉了舉,身子朝她這邊挪了些,另一只手抬起搭在她椅背上,簡潔感覺他靠得太近了,抿了抿唇,面上還是笑著,身子卻往后挪了挪。
他還在咧著嘴道:“來來來,我敬你一杯,簡潔,以后多聯(lián)系,常來……”
話還沒說話,他整個人就被拽著胳膊提了起來。
他手里的酒灑了些出來,好在簡潔反應(yīng)及時,身子往旁邊一斜避開了,回頭看過去,就見余生面色格外冷淡,像壓抑著什么情緒似的,提著張成虎往旁邊的沙發(fā)上一扔,動作粗魯直接,張成虎踉蹌了幾步,手里的酒全灑了出來。
他被扔到沙發(fā)上時,整個人仍處于震驚狀態(tài),不敢相信余生就這樣扔爛布似的把自個兒甩開了,瞪大著眼嚷嚷著:“這是怎么了,余哥?”
他醉意有些上頭,也就沒注意音量,周圍吃喝聊天的動靜兒也跟著一停,余生挑眉瞥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拉扯間碰倒在地的椅子上,扯了扯唇,道:“別動我的位置?!?p> 他神色涼薄,毫不在意的模樣,饒是張成虎也有些上火,加上酒精上頭,坐起身子就要回嗆,還沒開口就被莫赫文打斷了。
他驀地站起身,臉上笑得隨意,嘴里沖著余生道:“可真有你的,余生,喝了點(diǎn)兒酒跟個三歲小孩兒似的,你要是跟虎子說一嘴,他哪敢占你的地兒?!?p> 他說著邊上前在張成虎旁邊兒坐下,不動聲色地抓住他的胳膊,面上笑嘻嘻的,繼續(xù)開口:“簡潔,你可說說他吧,也就你能管了,我們說他幾句他還得翻臉,我可不干這活兒了?!?p> 張成虎看了他一眼,回過神來也懂他話里話外的意思,撇了撇嘴也就算了,他倒不是多生氣,就是有些郁悶,這以前也不是沒坐過余生的座兒,出去玩兒跟他睡一床的時候也有,也沒見他上火,心里是越想越奇怪。
他這兒琢磨不透,莫赫文心里卻門清兒,除了簡潔,還能因?yàn)槭裁?,他余生對誰這么上心過,玩游戲陪著,吃飯陪著,睡覺陪著,上個衛(wèi)生間也陪著,還都是自個兒主動的,更別說下午還跑去給人買那些個東西,也就張成虎傻,明知道余生那脾氣,也不講究講究瓜田李下,還湊人跟前敬酒去。
他忍了忍翻白眼的沖動,反正把這茬甩給簡潔了,就看她怎么做了,他抿了口手里的飲料,悄悄抬眼看過去。
簡潔原本就被余生的反應(yīng)嚇到,聽到自己被提及更有些驚訝,眼睫顫了顫,然后看向余生,他手里把弄著打火機(jī),面色冷淡,垂著眼,也不去扶地上的椅子。
她輕輕抿了抿唇,走過去拉住他把弄打火機(jī)的手,跟他對視了一眼,低頭蹲下身子把椅子扶起來,捏了捏他的手,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張成虎,也只是彎了彎唇,沒說什么,扯著余生的手往桌邊走,邊側(cè)身朝他靠過去,對他低聲說:“把椅子挪過來?!?p> 余生也沒說什么,面容仍就顯得冷淡,卻一言不發(fā)地跟上她的步子,轉(zhuǎn)手把椅子扯了過來,跟著她坐下。
安靖瞧了瞧幾人臉色,瞅著時機(jī),說了幾句嬉皮話,馬上有人接他茬,東一言西一語的,加上大家配合的笑聲,氣氛很快就緩和了。
簡潔還拉著余生的手,湊到他跟前,微微抿著唇,打量他臉上的表情,她也不掩飾自己的目光,余生也不做反應(yīng),看著她的眼睛,一言不發(fā)任她打量。
簡潔瞧著他臉上還是一副冷淡的模樣,心里卻知道他氣頭已經(jīng)過了,只是習(xí)慣性地發(fā)完脾氣后冷臉,現(xiàn)在也不好多問他什么,拽了拽他的胳膊,跟他對視間,彎起唇軟著眉眼道:“余生,笑一笑,十年少?!?p> 看見他嘴角微微抽動了兩下,她臉上笑意更濃,繼續(xù)看著他說:“我認(rèn)真的,余生,笑一笑吧,你老繃著臉,容易老的?!?p> 他果然抿了抿唇,沒忍住開口反駁她:“不應(yīng)該是笑多了容易老嗎?”
簡潔眉眼彎彎道:“是嗎,反正遲早都要老的,至少笑著好看?!?p> 她說完又晃了晃他的手,一臉笑意,余生斜了她一眼,撇開視線,對著她的側(cè)臉嘴角上揚(yáng),簡潔看著心里也輕快了不少,把椅子往他這邊兒挪了挪,繼續(xù)跟他說著話。
沒過多久飯局也就散了,余生起身時拉過簡潔的手,帶著她并肩出的門,簡潔皺了皺眉,倒也沒說什么。
兩人出門沒幾步,張成虎就追了過來,目光還有些不自然,抿了抿唇,看著余生說:“余哥,你倆先等會兒,我把東西給你取過來?!?p> 他剛剛被莫赫文上了一課之后,也知道自個兒犯著余生什么了,心里驚訝之余竟然還有些欣慰。
他比莫赫文他們認(rèn)識余生的時間還長些,這些年余生的狀態(tài)他也都看在眼里,有時候一塊兒出來玩兒,無論多熱鬧,他總能看到余生一個人待著的時候,面無表情,光是看著都覺得冷清。
他以前總覺得余生像是飄在空中,忽遠(yuǎn)忽近,沒有人能抓得住他,他甚至覺得,遲早有那么一天,他會徹底飄遠(yuǎn)。
所以現(xiàn)在看到有人能把他抓牢,他是真的從心底里慶幸。
他把東西取過來之后,直接遞給余生,目光左右晃了晃還是抬起,直視著他,開口道:“余哥,咱倆沒事兒了吧?”
余生看了他一眼,接過東西,語氣平淡道:“趕緊滾回家睡覺去?!?p> 張成虎哪還能不懂他的意思,頓時就咧開嘴笑著說:“行嘞,我這就走,你倆路上注意安全,走嘞?!?p> 他說完向著簡潔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先走了,簡潔彎著唇看向余生,正好對上他的目光,笑著開口說:“咱們直接回家還是?”
余生握著她的手一起揣進(jìn)兜里,帶著人往外走,嘴角勾起問道:“你還想上哪兒?”
九月的京市,夜晚已經(jīng)有些涼意,晚風(fēng)刮過來,也能讓衣著稀薄的人抖上兩抖。
簡潔怕涼,一出門縮了縮身子,朝余生貼近了些,邊回答道:“這天氣還蠻適合吃個炒板栗的,你說是不是?”
她笑著看他,目光是人前少有的靈動,余生心里發(fā)熱,笑著斜了她一眼,說道:“怎么,剛剛沒吃飽?”
簡潔也不覺得不好意思,瞇著眼笑,拍了下他胳膊,嘴上說著:“這是零食,剛才那是正餐,不一樣的,吃正餐的胃飽了,吃零食的還是空空的?!?p> 余生被她逗得忍俊不禁,也是頭一回兒聽著這么個理由,搖了搖頭笑得肩膀都在抖動,嘴上說著:“行,長知識了,這必須得帶你去?!?p> 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在人行道上,余生帶著她去找賣炒板栗的攤子,簡潔跟他說自個兒琢磨出來的吃學(xué)。
余生邊聽著她說,偶爾調(diào)侃她兩句,然后被她帶著笑意瞪上一眼,抑或是拍下胳膊,臉上的笑意就沒消失過。
氣氛輕松愉快,兩人都沒留神去想,自己有多久沒這樣發(fā)自心底地高興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