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井中的聲音初時甚小,但幾息間就變得很大。
這聲音似風聲,呼呼作響。
但井里面哪來的風?
那么,應該是有什么東西要從井里出來。
但到底是下去探查的青木宗弟子還是那只可怕的狍鸮,蘇衛(wèi)一時間猜測不到。
不過他還是將手里的鐵環(huán)扔給了小魚。
無論井里出來的是什么,他都得攔住。
申阿五見蘇衛(wèi)死死盯著井口,悄悄起身,拔腿就跑??上?,剛跑出兩步,雙腿就一陣劇痛,嚴重骨折了。他躺在地上,看著發(fā)著光的鐵環(huán)回到小魚手中,目瞪口呆。
他怎么都沒想到這小姑娘居然如此厲害。
下一刻,他的心一片冰涼。
因為一只血淋淋的手掌搭在了井沿上。
……
皇城,紫寧宮。
宏澤看著滿桌的飯菜,苦著臉朝身旁的王后道:“母親,父王怎么還沒來?”
王后一臉憐愛的摸了摸宏澤的臉蛋:“你要餓了就先吃?!?p> “今天是你的生辰,父王居然忘記了,哼,肯定是去了洛妃那里?!焙隄煞薹薏黄降?。
“公主,君上一直都在宣正殿呢?!币慌允谭钔鹾蠖嗄甑呐俅鸬馈?p> 王后握住宏澤的手:“你父王是一國之君,政務繁忙,可不許胡亂說道?!?p> “聽說青木宗的薛長老今日還進宮了……”不等女官說完,王后冷冷道:“這等事豈是你能打聽的?!?p> 女官當即跪下:“婢子該死?!?p> 王后揮揮手,示意對方退下。
宏澤小聲嘀咕道:“青木山的人肯定又為難父王了?!?p> 王后聞言,嘆了口氣。
……
宣正殿。
蒙涉走到玄狩身前,低聲道:“亥豕門已關閉,沒有發(fā)生任何事?!?p> 整整一下午,他與離王都在等亥豕門的消息。
但不知為何,直到現在,薛長久都沒有出現在那里。
按理說,以對方的身法,早就該到了。
“也許他找到了真兇吧?!毙鞯弥ヵ归T無事,原本懸著的心稍稍安下。
“但愿是這樣。”蒙涉頓了頓又道:“君上,你說薛長久會不會單獨去尋蘇衛(wèi)?”
“死一個蘇衛(wèi),比死一隊戍城衛(wèi)好。”
……
寂靜的孟園內。
一個渾身是血的老者慢慢爬出了幽冥井,在昏暗燭光的照射下,如同鬼魅。
申阿五強忍劇痛,不敢發(fā)出丁點聲音。
他已經徹底嚇壞了。
“你是何人?”
蘇衛(wèi)出口詢問。
“將我送到城中的桃李藥鋪,我許你一世富貴?!崩险呖吭诰剡?,半開的雙眼緩緩掃過四處,末了,他又道:“你若想修行,我?guī)闵锨嗄旧??!?p> 顯然,他已經大致猜到了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你是青木宗什么人?”蘇衛(wèi)淡然的表情讓老者有些意外。
“在下薛長久,是青木宗的執(zhí)事長老。”老者說完,申阿五猛然睜眼。
他聽說過對方的名頭。
原以為這輩子是難以見上一面的。
沒想到,今日在孟園里見了。
如果自己救了對方,那以后……申阿五只覺心臟跳得極快。
“你認識方天嗎?”
就在申阿五幻想連篇時,蘇衛(wèi)開口了。
“他是我的大弟子?!毖﹂L久說完心頭一跳,隨著死死盯住蘇衛(wèi)。
“你到底是誰?”問話間,他掌心處微微亮起。
“小魚,捆住他?!碧K衛(wèi)話剛出口,鐵環(huán)便從薛長久的頭頂落下,死死捆住了對方的腰間以及雙臂。
“在下蘇衛(wèi),不妨告訴你,前幾日,方天就是死在這里,至于方穹,也是我殺的?!?p> 蘇衛(wèi)邊走邊說,一直走到了薛長久身前。
申阿五聽著這話,嚇得渾身顫抖。
這蘇衛(wèi)也太可怕了,這是專殺青木宗弟子的節(jié)奏啊。
不行,他得趕緊走。
既然雙腿已斷,那就爬。只是申阿五剛爬出半截,小魚就站到了他的前頭。
同時,小姑娘手里還搬著個臉盆大的石頭。
……
“是誰讓你這么干的?”被鐵環(huán)死死捆住的薛長久無法使出丁點玄氣。
其實,他爬出幽冥井時,已經是強弩之末。
若不是身上帶著幾件保命的法器,薛長久早死在井底了。
那狍鸮太可怕了。
縱使對方被細索系住,薛長久也不是對手。
費盡氣力逃過一命后,這位青木宗的強者長老在井里花了好長時間才凝住些許玄氣,爬上井來。
可惜,剛出狼穴,又進虎口。
薛長久怎么都沒想到自己要找的人就在井邊等他。
但他不認為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蘇衛(wèi)干的。
背后無人,單憑蘇衛(wèi)一個小小的戍城衛(wèi),他敢這么做嗎?
“沒人指使我,若真要說一個,那就是你們青木山?!碧K衛(wèi)說完,一斧決然落下。
……
申阿五被小魚砸的滿頭是血,已經昏死過去。
蘇衛(wèi)略一遲疑,覺得跟這種人講承諾也沒什么意思,當即拎起對方的身體走到井口,準備扔下去。
只是忽然間覺得這樣有些殘忍,干脆一斧砍下了對方的頭,然后再扔下井。
等到一切結束,小魚用鐵環(huán)套住大石塊蓋住井口,蘇衛(wèi)則在矮樹邊坐了下來。
他在想父親。
自母親去世后,這個原本熱血的男人就變得頹廢不已。所有的時間不是用來睡覺就是在賭博。可蘇衛(wèi)并不恨對方。不僅如此,他更加覺得父親可憐。
同樣,父親也并未忘記他這個兒子,每當從賭坊回來時,對方都會給蘇衛(wèi)帶一包鹵牛肉。當然,前提是他兜里還有錢。
日子就這般過了很久,某天清晨,坊里的治吏急促的叫醒了蘇衛(wèi),然后帶著對方到了河邊。
蘇父的尸體就擺在那里。
經提刑司認定,蘇父死于溺水。
“酒喝多了,一腳踩空,這般寒天,不死才怪?!迸杂^的坊民指指點點的說著。
“死了,也就解脫了?!?p> 虞泛溪的父親原與蘇父同在軍中效力,也是那時,因蘇父救了虞父一命,才有了蘇衛(wèi)跟虞泛溪的婚事。只是后來,虞父時來運轉,有了官身,同時也搬出了昌民坊。而蘇父,只得了個戍城衛(wèi)的職事。
差距一旦拉開,原有的那些承諾便會慢慢消散。
好在,虞泛溪是個很好的女孩。
只是,她已經走了。
蘇父,也走了。他是被人謀殺的。
蘇衛(wèi)緊緊握著鐵斧,斧刃不知何時已經深深陷入地下。
小魚走到他邊上,伸手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表示理解對方的心情,同時,也希望對方好好節(jié)哀。
“我父親被人殺了,我要去報仇。”
“現在就要去?!?p> 小魚聞言拉住了蘇衛(wèi)的手,表示一起共進退。
“走?!?p> 蘇衛(wèi)知道報父仇免不了小魚的幫助,自然要將對方帶著。
一大一小出了孟園,蘇衛(wèi)打算先去解決于澤成。
至于那位小公爺,絕對逃不了。
只是盤禹城甚大,而且于澤成住在通明坊,一路過去,估計要留下不少蹤跡。
蘇衛(wèi)正想著怎樣隱藏身份,小魚指了指不遠處的小河,然后做了個游泳的姿勢。
“走水路?”蘇衛(wèi)登時明白了。
小魚點點頭,然后從蘇衛(wèi)腕間取下鐵環(huán),不等對方說道,便一頭扎進了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