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沒有見到兩人,外婆的目光都舍不得移開,聽著徐子碩講述學(xué)校里的趣事,一會又絮絮叨叨囑咐兩人天冷添衣。就這么到了午飯的時間,她讓徐子碩打電話給服務(wù)臺,說是昨晚便訂好了菜品,專門等他們今天中午吃。
徐子碩掛斷電話,勸外婆說,“下次不要弄這么多了,還讓您掛心?!?p> 外婆笑呵呵地說,“你們一年到頭才來幾回?還不讓我老太婆蹭一頓好的?”
徐子碩無奈,“您平時多吃點好的不就行了?!?p> 外婆扭過頭,“平時你們也不在啊?!?p> 外婆語氣平靜,像是打招呼般平常,可微顫的眼睫以及下撇的嘴角,早已出賣了她難過的心情。
徐子碩自覺說錯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安慰老人。
一直無話的裴清洛伸手握住外婆的手,老人的手不復(fù)年輕時的白嫩,皮膚皺褶如干枯的樹皮,上面綴著深棕色的老年斑,但掌心溫?zé)幔琅f是深冬中唯一能讓她感到熟悉與安全的暖意。
“外婆,你說,人這一生,是不是只要相遇,就注定離別。”
外婆轉(zhuǎn)回頭看向她,目光中隱隱帶著擔(dān)憂。
裴清洛并沒有與外婆對視,而是盯著自己與外婆相握的手,繼續(xù)說道,“我原本不信,但是現(xiàn)在,好像也不得不信了。”
“才多大的人?!蓖馄琶税阉哪X門,嗤笑她道,“就開始說胡話?!?p> 徐子碩問,“你剛剛在想誰?不會是那個小屁孩吧?!?p> “小屁孩?”外婆很好奇,“你們又遇見什么新朋友了?”
裴清洛則驚訝于徐子碩為何提到林謹言,“你怎么會想到他?”
徐子碩也愣住,他居然猜錯了。
外婆卻不顧呆愣的兩人,看看這個又扯扯那個,“說說,小屁孩是誰?”
“她路上隨手撿的?!毙熳哟T說,“有錢人家小孩,估計只是來玩的,過段時間就要回去了?!?p> “啊,這樣啊?!蓖馄胚€以為是裴清洛的新朋友,覺得自己白高興一場。
聽徐子碩說到林謹言過段時間就要回去,裴清洛與外婆十指相纏的手輕輕抽動,“昨天晚上,李若樸離家出走,我去找她。”
徐子碩一聽到李若樸的名字,便沒有好臉色,“那個幼稚小鬼,又瞎鬧什么脾氣?!?p> “但我懂她的難過?!迸崆迓鍖㈩~頭抵在外婆的手背上,聲音從下方傳上來,帶著輕微的嗚咽,“為什么,生活不是我想象的模樣。”
李若樸想要爸爸哥哥都在的家,被她當(dāng)做外來者的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她也想要爸爸媽媽都在的家啊,而不是現(xiàn)在豪奢卻冰冷的大別墅,母親時有時無的關(guān)注。
外婆拿起梳子,輕緩地梳理起她的長發(fā),語氣溫柔,“蘇軾不是有句詩嗎?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不要太難過,見慣了,也就能夠?qū)W會平復(fù)情緒的方法。人啊,在感情上最厲害的就是無師自通,無論多重的傷,總會有抹平的時候?!?p> “可我忘不掉?!?p> 外婆一怔,察覺到自己的手背已開始濕潤,連忙扶起裴清洛的臉。與此同時,一串晶瑩的淚珠滴下,砸在雪白的瓷磚上,分散四落。
用粗糙的指頭將裴清洛眼角的水光拭去,外婆低嘆一聲,“你爸爸當(dāng)初告訴你,爺爺不是姜維勉殺的,他去找真正的兇手,不是讓你也和他一樣,去找所謂的真兇。他的本意,是讓你不要去恨一個無關(guān)的人,更不要把自己的未來耗費在無謂的恨上?!?p> “我知道。”裴清洛苦笑,“可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