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新割收的麥穗晾曬在打谷場上,小黃牛拉著石磙不住的碾壓麥穗,麥粒紛紛崩了出來。
“族長,這是我家剩的余錢?!?p> 一健壯婦人將一貫銅錢擺在族長面前的石板上。
“還有我,這是我家的……”
“我家……”
……
族人們紛紛捐來了余錢,杜青羽看的明白,這個年景,能拿出這些余錢,他們都沒有藏私。
族長將銅錢一一細數(shù),眼里止不住的流淚,這可是她們杜氏一族這幾年的心血阿!
“這些夠嗎?”
杜青羽搖頭,其實這些錢是差不多的,但是既然決定建了,那就建的漂亮。
杜青波卻直接說開了。
“娘,這福紙要八個步驟,我們就需要弄個足夠大的場地,分層八個空間?!?p> “咱們村空可沒有這么大的場地?!?p> “制漿需要切碎--蒸煮--磨--篩選--漂白--洗滌?!?p> “制漿完了又要篩選除渣--稀釋--上網(wǎng)--壓榨--干燥。”
“這里面不止要打造專門的工具,還要建遮擋物,要不然刮風(fēng)下雨,就白搭了?!?p> “更何論以后工坊建好后,這造紙還要工人。”
杜青波自了解造紙流程后,就越來越心急,一夜之間,嘴上起滿了火泡。
族里一些族老門聽完,頓時臉比苦瓜還苦。
“守意,這可如何是好,那宮里來的使者可還在驛站等信呢?!?p> 杜守意望了望族田的方向,覺得實在是沒辦法了,咬了咬牙,“只能買了族田和小南山了……”
“不可,那可是族田和宗祠……”
“大不孝哇!”
“這是要毀我杜家根基!”
這里杜青羽很是迷惑,她是贊同賣了的,畢竟賣了還可以再買回來,工坊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
“不能賣,賣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當(dāng)年咱們先祖是寧死也做逃荒要飯的,帶著全族人在小南山尋吃的,我們不能賣它。”
杜青羽好像有點理解族老門的堅持了,就像先輩門寧死也不做亡國奴一樣大到國家,小到家庭個人,都應(yīng)有它的底線和信仰。
她曾經(jīng)也是年少輕狂,抱著信仰步入律師行業(yè)的,只是期間見了太多不平,也有了太多的無奈,漸漸的變得圓滑起來,變得市儈,以利益為先。
“其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么廢錢,工坊里一些材料我們都有現(xiàn)成的,只是需要手藝人把它打造成我說的模樣,還有還要建個透火培干的夾巷,用來培干紙?!?p> “這工坊也未必需要多大的地方,圣上雖命我們建福紙工坊,但圣上也說了這福紙是百姓所有以后這福紙技術(shù)也是要在民間推廣?!?p> “我們建簡單點,不必顧及排場,以后其它地方的百姓建工坊也許可以效仿?!?p> “那就造簡單點?!倍攀匾馐婵跉?。
杜青波卻皺起了眉頭,“圣上會不會以為我們敷衍他,萬一怪罪下來?”
“既然圣上要我們第一個福紙造工坊,怕也是對這工坊如何建造沒有頭緒,又如何能看出我們是敷衍呢,留那宮人來查看接過,說不定就是為了學(xué)學(xué)我們是如何建這工坊,將來也好推廣呢?!?p> 杜青羽攤開手,只能這樣安慰族人了,其實她也可以勸族人借錢,但是又能從哪借錢呢?
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圣上日理萬機,沒必要因這事怪罪他們。
“好,就按簡單的來,咱們圣上就是個愛儉樸的?!?p> 杜家福紙工坊在族長的拍板下開工了。
就在村口挨著小溪和馬路的一片空地上,大了幾輩的鍋灶是村里自己人砌的。
大了幾輩的大鐵鍋,還有固定在木板上,專門切割稻草的大斬刀,是專門請相熟的鐵匠打的。
舂爛稻草的石臼,以及專門盛放漿的石槽是村里人精心挑選的大石頭鑿出來的。
紗網(wǎng)竹簾是村里的男人親手做的。
最后用土磚砌了一排烘焙紙張的夾巷,外面搭了個棚子,杜家福紙工坊算是完工。
宮里的嬤嬤來驗收的那天,臉上一直都是笑瞇瞇的,沒有一絲不愉之處。
杜家老小們忐忑的心終于安定了下來。
何蘊之看了一圈,尤其是在看到烘焙房后,甚為驚奇,言北地之人今后有了福音。
杜青羽這才知道,這個世界是沒有火炕的,每年寒冷之地都要凍死不少窮人。
很快,杜青羽就說出了火炕的想法,二人邊走邊談,竟是忘了此行的主角。
等回過神來時,才發(fā)現(xiàn)宮人和族人們被落在后面。
這位宮里的萬嬤嬤依舊笑瞇瞇的,思豪不覺得受到慢待。
“杜童生,看來您和何先生相處的事是相得益彰阿,那雜家就替放心了,回去回話也輕松了,圣上可是等著您早日成才,好去朝中效力呢?!?p> “萬嬤嬤,您喚小輩青羽就行了,可不敢當(dāng)您如此稱呼?!?p> 杜青羽不由得暗嘆,不愧是宮里的人精,看著涵養(yǎng),一口一個您的,真是不一般的人兒。
轉(zhuǎn)眼間卻收到了族長的死亡凝視,趕緊打起精神。
此行,杜守意發(fā)現(xiàn)青羽這孩子絕不是當(dāng)官的料,就她那迷糊模樣,到了官場說不定會被人吃的骨頭都不剩,看來杜家的前景還要再尋些好苗子。
萬嬤嬤臨走前,悄悄問了杜青羽:“青羽哇,這工坊造下來,花了多少銀子?”
杜青羽實話實說,“全是就地取材,也就人工費布料費鐵費花了些,全程只花了不足二兩銀子?!?p> 萬嬤嬤聽完驚呼了,伸手捂住口,眼底閃過譏肖。
“唉,你可知道世家大族們造工坊需要花多少銀兩?”
“多少?”杜青羽對這個真不知到。
“百兩千兩都是輕的,他們還每年都向圣上要修繕費,哼,一群蛀蟲!”
萬嬤嬤一揮衣袖,滿臉怒氣。
杜青羽詫異,但詫異不是世家望族貪墨,畢竟這是難免的,她詫異的面前的這位宮人竟是個古道熱腸的,一時之間起了結(jié)交的心思。
“嬤嬤高義?!?p> “雜家也就跟你誰口說說,畢竟在宮里可不是說話的地,雜家再高數(shù)你個消息……”
萬嬤嬤招了招手。
杜青羽附耳過去。
“世家們蹦跶不了不就了……”
萬嬤嬤翻身騎在高頭大馬上,帶著隊伍向京城而去,她已經(jīng)按照圣上的意思講消息傳給杜青羽了。
杜青羽只是個無名小卒,她真正想要高數(shù)的其實是何家明珠何蘊之。
圣上是決意要散了世家的,世家在一日,大夏就一日不會安穩(wěn)。
何家也是世家大族,還是個一起打過天下的,且又衷心。
圣上舍不得他們的,所以要給他們機會。
富貴與圣意之間,就看他們是怎么選擇了。
左右不過是順者昌,逆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