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丫像是一只斷線的風(fēng)箏,搖搖晃晃,隨時都能落在地上,散落成一地伶仃。
前面的王桂花五短身材,卻腳步利索。
若不是狠狠摔了一跤,她的腳步會更利索。
她剛才早就嫌棄地放開了手,一個人急匆匆走在前面,仿佛后面有鬼在攆似的,恨不得立刻飛回家去,可沒走多遠,突然被一塊大石頭給絆了腳,兩個膝蓋直接著地,摔破了褲子,還流了血。一剎那鉆心的疼痛過后,她也不甚在意,“呸呸”吐了兩口唾沫,兩手抹開了就往膝蓋上涂,然后,又像沒事人似的,惡鬼投胎一樣急匆匆往家走。
“趕緊的,又不是死人,一動不動的,你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做給誰看,快點,聽見沒有,耳朵聾了!”
王桂花緊走幾步,又往后看看,時不時罵罵咧咧。
田大丫暈暈乎乎跟著往前走,眼前不知道是天黑還是眼睛黑,反正不太瞧得清,聽見婆婆催命似的叫喊,提著一口氣死命讓自己的腿聽話,不斷往前走。
“青柏娘?”一個聲音斜次里冒出來。
“誰?”王桂花嚇了一大跳,差點把腳崴了,剛要破口大罵,定睛一看,原來是李菜花,松了一口氣,臉上堆起笑容,“是菜花嫂子啊,你怎么還在這里?”
田大丫趁著兩人閑聊,一口氣松懈下來,一屁。股坐到地上,挨了王桂花狠狠一腳,痛哼一聲,也沒動彈。
“哼!”李菜花重重哼了一聲,三角眼十分陰鷙,卻不想多說自己,輕蔑地抬抬下巴,“她沒死?”
王桂花眼神閃爍,“可、可不是嘛,沒腦子的傻婆娘,累得俺被五叔訓(xùn)了好幾句?!彼蓝妓啦幌!?p> 李菜花擠.出一臉同情,語氣輕蔑,“那張永亮也忒多管閑事了,當(dāng)支書的是他弟弟張永明,再不濟還有俺家當(dāng)家的在做大隊長,哪里就輪到他來指手畫腳了?!蹦切值軆啥际抢喜凰赖?!
王桂花差點就要拍大。腿表示同意了,只是膝蓋時不時鉆心的疼一下,不敢拍而已,“就是,不說那老瘸子,就是張見昀那個小丫頭片子也恁得伶牙俐齒,剛才俺差點被她說得嚇跑了半條老命?!钡戎?,大隊長她媳婦遲早弄死你們,還二姑奶奶,真以為還是那時候?。∨?!
李菜花滿臉怒火,“張見昀,這個小.賤,貨,剛才還罵俺家桂仙是只母大蟲哩!”看俺不撕爛你的嘴。桂仙也真是,張見晗再好又怎樣,人家現(xiàn)在吃著吃商品糧,瞧不上你!
王桂花夜色中瞧了一眼李菜花,又撇撇地上的田大丫。
“滾遠點,俺有事同你菜花嬸子說!”
田大丫又挨了一腳,像個八十老嫗一樣,顫巍巍艱難從地上爬起來,乖乖避到三丈開外。
她實在是難受,剛才那會胸口像是要爆炸一樣,可她還是沒有浮起來。
只為著兒子不用再像自己這樣,過著苦日子。
不遠處婆婆和菜花嬸子再竊竊私語著什么,田大丫沒心思去聽,她只想躺在地上,好好喘上一口氣。
她覺得自己像個白眼狼,剛才二姑奶奶一下又一下拍著自己的背,摁著自己胸口給自己控水,恢復(fù)知覺的時候,她都能感覺到二姑奶奶手都在抖,她醒來卻連句謝謝都沒有說。
她不敢說??!
若不是張青柏的奶奶給逃荒的自己一口吃的,她小命早就沒了。把自己定給張青柏做媳婦,她沒意見。
雖然不用彩禮甚至多了一個勞動力還讓婆婆王桂花不滿意。
很久之后,竊竊私語的聲音才消失,李菜花和王桂花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后,田大丫聽見腳步聲臨近自己,身體抖了抖,趕緊艱難地站起來。
朝著李菜花模糊的身影看了一眼,心想衛(wèi)民以后也能娶一個這么壯碩的婆娘就好了,糧食一定多得吃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