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偶遇
漁夫得意地將那兜子魚扔到了兩人面前。
漁夫又彎下腰,挑挑揀揀地選了幾只勻稱的魚,扔到了船上放著的一個木桶里。隨后又抖落著漁網(wǎng),將那些小的或者大著肚子的魚,放回到河里去。
“這是?”林秋兒不解。
漁夫笑著說:“勸君莫吃三月魚,萬千魚籽在腹中。還有那些小魚仔,都是未成形的魚,我就算拿回去,也吃不了什么肉。這是捕魚之道……”
齊公子點頭稱是。
就這樣,不大一會兒,漁夫已經(jīng)捕了半桶魚。
“你們知道嗎?這捕魚,是講究時間的,一天當(dāng)中就晚上的魚多呢!”漁夫說著,拽了幾根茅草,分別從幾條肥大的魚的魚腮處穿了過去,然后拎起來,遞給了林秋兒:“給你們兩個娃娃拿回家吃!”
林秋兒笑逐顏開:“真的嗎?大叔!”
漁夫一捋胡子,哈哈笑了起來:“當(dāng)然是真的?!?p> “那我怎么回報您呢?”林秋兒十分不好意思地收下了魚。
“若以后有機(jī)會,你給我做燉魚吃吧……”
漁夫說著將兩個人送到了回去。
岸邊,雜草萋萋,涼風(fēng)習(xí)習(xí),月光灑了下來,異常美麗。
“我們該回去了……”林秋兒有些依依不舍的說。
齊公子一把將林秋兒拉了回來,說:“秋兒,自我父親死后,我從未像今天這般快樂過,好在老天垂簾,讓我遇見了你,我無比珍惜與你在一起的每一段時光。”
林秋兒抬起那純凈的眸子看向齊公子,嫣然一笑:“說的好像是我們以后會分開似的,你不要多想了!”
齊公子笑了笑,緩緩地躺在了雜草上:“這樣美好的時光,我害怕......有一天,會被老天奪走。有時候我和你說話,和你同行,你以為我只是單純的做這些事情,你卻不知,我在用力地記憶,我怕有朝一日,我找不到你,如果記憶也模糊了,我可能會比死更難受吧……”
林秋兒不解地說:“你說什么喪氣話,我知道,你得罪的人是我們無法抗衡的人,但是我們可以隱姓埋名,歸隱江湖?。∧阍趺纯赡苷也坏轿夷??我會像一個跟屁蟲一樣,讓你甩都甩不開的。”
齊公子呵呵一笑,閉上了眼睛。
林秋兒也緩緩地躺在了齊公子身邊,她閉上眼睛,感受微風(fēng)拂過臉頰,泥土的清香,沁入她的心腹。
“你知道嗎?”
“知道什么?”
“世間每一個女子,都無比期待自己穿上嫁衣的那一天?!?p> “你......期待嗎?”齊公子聲音低沉,若有所思。
林秋兒笑嘻嘻地拿出了自己那只小銅鏡,借著月光,映照著自己雖然模糊但非常美麗的臉:“當(dāng)然,我在那一天,一定要鳳冠霞披,十里紅妝,漂漂亮亮,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把自己嫁出去,你說我會不會是最美的新娘子呢?”林秋兒陷入無限的憧憬之中。
齊公子聽了她毫無慚愧的話語,只是吭哧著,卻不敢笑出聲。
林秋兒薄怒,側(cè)著眼睛看向齊公子:“喂,這些話,我從不跟外人說的,我今天跟你說了,你居然嘲笑我?”
齊公子突然將林秋兒的小鏡子奪了下來,手撐著頭,從上而下地看著林秋兒。
這距離太近了,近到兩個人之間呼吸相聞,林秋兒那微翹的睫毛,垂了下去,一抹緋紅爬上了林秋兒的臉頰:“有什么問題嗎?”
“秋兒,我只問你一個問題。”齊公子嚴(yán)肅地說。
林秋兒認(rèn)真點點頭:“說.....”
“我曾聽到一個民間傳聞,若是在夜晚的曠野,對著鏡子可以看到鬼魂,我不知.....”
林秋兒還沒等齊公子說完,就驚恐地用手一把將齊公子的嘴捂住。
接下來的話,被林秋兒的纖纖玉手,堵在嘴里。她滿臉的恐慌,搖頭示意齊公子不要再說下去,齊公子笑了起來,他輕輕地將林秋兒的手移開,俯身便要吻下去。
就在這時,夜風(fēng)之中夾雜著一陣幽幽的哭聲,絲絲縷縷地傳到了兩人的耳朵里。
那聲音哀婉悲痛,在這慘白的夜色中,顯得詭異而恐怖。
齊公子停下了動作,林秋兒驚慌地鉆到了齊公子的懷里,顫抖著說:“說曹操,曹操就到。這聲音如此凄慘,莫不是女鬼.....”
“怎么可能?”齊公子搖搖頭,拉著林秋兒,站起身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遠(yuǎn)處,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林子里透出了點點的火光,在這廣袤寂靜的原野之中,顯得孤獨而詭異。
“這是鬼火?”林秋兒咽了口吐沫,顫聲說。
“未必,敢不敢跟我過去一探究竟?”齊公子問。
“好!有你在,我就不怕。”林秋兒盡管這樣說,但依舊瑟縮在齊公子身后。
兩人緩緩靠近,那嗚嗚咽咽的哭聲也越來越清晰,遠(yuǎn)遠(yuǎn)看去那是一個窈窕少女的背影,她悲痛欲絕地哭訴著:“娘,女兒命苦,女兒如今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以前您活著的時候,爹爹怕您,現(xiàn)在您去了,爹爹每日都要打我,最近爹爹為了銀子,還要將我嫁給一個傻子,您為何那么狠心,早早的離開了我,我現(xiàn)在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了,我活在這個世間,孤苦無依,想來也是白白糟蹋糧食,今日女兒我來到您的墳前,是想了結(jié)我這條賤命,只希望您能夠帶我離開這個薄涼的人世?!?p> 只聽欻的一聲,少女拔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就要往自己脖子上劃去,齊公子見狀,喊了一聲:“且慢!”
少女驟然聽到這深夜的林間,在自己的背后有人說話,她嚇得驚叫出聲,匕首一下子扔在了地上。
她回過頭,一雙眼睛細(xì)長而清冷,面色蒼白,薄唇微抿,只穿了一身樸素的青麻布襦裙,她慌忙地拾起了匕首,對準(zhǔn)齊公子和林秋兒。
齊公子無奈地一笑:“既然不打算活了,那為何又怕我們呢?”
女子看看齊公子,又看看林秋兒,眼中噙滿了淚水:“是你們?”
“是你!葛老頭兒的女兒!我還沒有謝過你呢,你送的牛肉很好吃。”林秋兒也看出來眼前的這個人是誰了。
“是我,我是葛小月……”葛小月垂下頭去,黯然垂淚。
“你的事,我也略有耳聞?!饼R公子道。
“我是不是很慘……”葛小月自嘲地說。
“不,有的人比你更慘,你不必為此而尋死?!?p> “可我,不想嫁給一個傻子做妻子,那樣的話,我將會生不如死的?!备鹦≡抡f著,泣涕漣漣。
林秋兒走過來,遞給她一方手帕,然后挽住她的手臂,不斷地安慰她。
齊公子嘆了一口氣,說:“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人活一世,太多艱難,可縱使如此,你也不應(yīng)該尋短見?!?p> 葛小月絕望地說:“那我該當(dāng)如何?我又能如何?”
齊公子看向葛小月,淡淡地說:“只要沒有死,那么一切都是可以改變,逆轉(zhuǎn)的?!?p> 葛小月癡癡地說:“改變?怎么改變?敢問公子,換做你是我,你怎么改變?”
齊公子略一沉吟,點頭應(yīng)允:“我有辦法?!?p> “你沒開玩笑嗎?你有什么辦法?”林秋兒好奇不已。
“我會讓你看一出好戲的?!饼R公子神秘地一笑。
———-
夜已經(jīng)深了,黑石板路上的空氣清涼至極,草叢里滿是野蟲窸窸窣窣跳躍的聲音,除此之外,剩下的只有三個人,輕而緩的腳步聲。
當(dāng)和葛小月?lián)]手作別之后,齊公子突然一把拉住了林秋兒的手,死死的,就是不肯放開。
林秋兒看向他,只見他固執(zhí)地拉著林秋兒的手,那依依不舍的神情,就好像是難舍難分的訣別。
他一改往日的沉穩(wěn),變得突然不安起來。
那冷靜自若的雙瞳在他深邃的眼睛里輕輕躍動。
許久,齊公子才用他那壓制住的,佯裝波瀾不驚的語氣說:“從小到大,我所看重的東西,上天總是會千方百計地從我身邊拿走。所以,我一無所有,無所畏懼,當(dāng)我遇到你,卻突然害怕起來,害怕你離開,害怕我死去……秋兒,可否答應(yīng)我一件事?”
林秋兒心疼的望著這個男人:
這個在翻倒的馬車?yán)锱莱鰜?,還能撣撣塵土的男人;
這個無論何時何地何種境況,都能淡然一笑的男人;
這個平日看起來四平八穩(wěn),又鎮(zhèn)靜自若的男人;
卻在此時,如此大失方寸地吐露這一番心聲。
林秋兒點點頭。
“以后無論遇到何種境況,我們都不要分開,好不好?”齊公子的眼睛里,滿是祈求的神情。
林秋兒抬頭望向他那如黎明般的眼睛,心里暗暗感嘆:“我又何嘗不是這樣想呢……”
還未等林秋兒回答,齊公子便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春夜微涼,林秋兒恣意貪戀著齊公子懷里的溫暖,夢想這一生一世,若能沉淪于他給的愛情之中,也不算枉費人生。
這時,正房的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吭哧吭哧的想笑又不敢笑的聲音。
“誰?”齊公子低聲問。
只見麒麟捂著肚子,打開門,呲牙咧嘴地快步往如廁跑去。
林秋兒一把將麒麟攔下來,又將手里的幾條魚遞給了麒麟,惡狠狠地說:“為了明日的午飯,我們連夜捕魚,若是明日我聽到一些不該聽的,仔細(xì)你的腦袋?!?p> 麒麟佯裝不解,林秋兒那惡狠狠的眼神再次襲來,麒麟服軟,笑嘻嘻地點點頭:“好好好,仙女姐姐......”
“麒麟,我有件事需要你幫我一下。”齊公子說著,跟麒麟耳語一陣,便拉著林秋兒各自回屋了。
麒麟呆呆地看著手里的幾條魚,將它們拴在了院子晾衣服的竹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