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蛋羅道士縮在了前廳的右側(cè),簡直越看越高興,悄悄在心里豎起了大拇指。
無量天尊……貧道挨揍,你們討打,夠義氣!
少年越厲害,就越能說明自家鎮(zhèn)煞符的威力。不管鎮(zhèn)沒鎮(zhèn)住,至少讓他動起來了,妙用無窮呀!
前廳的左側(cè)聚集了一小堆人,距離少年只有十幾米遠(yuǎn),卻不驚慌逃跑。
能夠坐在拍賣場第一排位置的,不是等閑之輩。
最前方,一條近兩米高的中年壯漢陰沉著臉,轉(zhuǎn)動手腕發(fā)出咯嘣聲響。仿佛一尊鐵塔堵住了過道口子,背后還立著兩名徒弟。
這是白沙城市井第一高手,通幽八層境的武者,風(fēng)順鏢局總瓢把子,江湖上人稱“鐵拳無敵”的胡彪。
仙師以上,算進入了另外一個領(lǐng)域,不必和世俗比較。
逍遙伯華文,武威侯世子紹冰,均踏入了通幽九層境??扇思沂琴F胄,不需要摸爬滾打混飯吃,遲早會晉階開光,也不用比較。
只有胡彪天賦異稟,才真正稱得上王城俗世的第一高手。
他也是六年前城隍廟擂王,據(jù)說一拳揮出去重達三千斤,從來沒有人可以實打?qū)嵆惺茏∫粨簟_B開光二重境的童三爺都夸獎過,單純論肉身的力量,自己不如胡彪。
許多華人認(rèn)為,若非他年齡超過了三十歲不能上擂臺,豈容那周人邴虎囂張?
少年的周圍已經(jīng)沒有一個人,靜止了片刻,隨即一格一格地轉(zhuǎn)動脖子。竟然一直扭到了背后去,簡直要把人嚇出尿來。
還好,沒有扭麻花一般繼續(xù)轉(zhuǎn)下去,切換了方向。
兩名驚魂不定的醫(yī)生隨著他脖子轉(zhuǎn)動,眼珠子都差點掉下來,終于大大松了一口氣。
像這樣扭脖子,一些玩雜耍的也能做到,不稀奇。繼續(xù)扭下去,就超出他們的理解范疇了。
距離近的武者與修士感應(yīng)出了少年的血脈跳動,郁悶難言。狗屁僵尸,這就是一個力氣奇大,速度奇快的凡人!
有一位高手的臉腫得連他媽媽都不認(rèn)識了,梗著脖子四處亂瞄。恨不能把肇事者陽河揪出來掐個半死,可惜半天沒找到。
殊不知,那貨也不是吃干飯的。發(fā)現(xiàn)情況不太美妙,早早躲到了青衣侍者侍女的身后,蹲在后廳角落里瑟瑟發(fā)抖。
少年朝兩邊各轉(zhuǎn)了半圈,中間停頓兩次,一次面向拍臺,一次是面對胡彪。做完三百六十度全景掃描后,開始邁腿走向前廳。
“信天游,你干嘛呀,又要干嘛?”
蘇果兒大喊,想跑上去。
“拉住她。”
廖明再次命令兩名侍女。
他看出來了,少年的樣子很像患“失魂癥”。豈止六親不認(rèn),誰去也不好使。在這種情況下,也不能攔阻胡彪,所有武者都在等他掙回一點面子呢。
少女喊了幾聲,少年頭也不回。步伐僵硬,卻很快,很穩(wěn)定。
壁虎一般貼壁站立的法師駭然,發(fā)現(xiàn)他每一步的距離精準(zhǔn)一致,連身形高度都幾乎沒有起伏。
蘇果兒用手捂住了嘴,不知所措地望著。
眾人屏氣靜聲,連卡在窗格上屁股流血的哥們也不殺豬一般嚎叫了。
現(xiàn)場落針可聞。
眼瞅著少年到了身前一丈外,胡彪冷笑,擺開了架勢,疾運功力。整條右胳膊立刻膨大了一圈,砂缽大的拳頭煥發(fā)出黝沉沉黑鐵光芒。
他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
砸梁,梁斷。擂石,石碎。
三尺之內(nèi),誰可抵擋?
少年似乎毫無知覺,繼續(xù)邁進兩步,眼睛看樣子真瞎了。就算面前是一個木頭樁子,也該停下了,省得碰出一個大包。
眼見這二人,就要對撞到一起了。
一拳擊出,奔雷掣電!
一掌豎起,滴水不漏!
嗡……
烈風(fēng)朝四面擴散。
附近的一小撮人呼吸一窒,急忙拉開距離。
啪……
拳掌相接,猶如平地炸開一顆焦雷。
嗤啦……
少年疾退。
過道上的氈毯遭受蹬踏,撕裂出一條十幾米口子,絲線絨毛飛絮般騰起。
咯嚓嚓……
這股聲音有點奇怪,頗為細(xì)碎。似乎從胡彪的身體里面發(fā)出,大約他還沒有收功。
鐵拳無敵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只一擊便令對方退回了原位。
“打得好!”
“胡大俠神功蓋世!”
眾武士歡呼不已,隨即一怔,住口了。
少年并沒有受傷,再次邁步向前。動作姿勢居然跟先前毫無差別,簡直就是一具無比精準(zhǔn)的人偶。
而胡彪面如赤金,搖搖晃晃,平伸的胳膊也恢復(fù)原狀。
咔……
拳頭垂下。
咔、咔……
小臂分成兩節(jié)垂下……
咔、咔、咔……
大臂分成三節(jié)垂下……
鮮血噴濺,多處皮肉翻卷,露出白森森的骨茬……從拳頭到肩膀,一條長長的胳膊斷裂成了六截。
魁梧的身軀推金山倒玉柱,直挺挺仰天朝后傾。兩名徒弟奮力頂住,把他往角落里拖。
蘇果兒嚇得閉上了眼睛。
一片死寂,無人不噤若寒蟬。
少年不受任何影響,平穩(wěn)地拐出過道,走向拍臺。
四名青衣侍者硬著頭皮,正要上前阻攔,廖明大喊,不要動!
這時,從前廳側(cè)門內(nèi)悄無聲息走出了兩個人。
一個赫然是開光五重境幻師容老,另外一個則是長相普普通通,衣飾也普普通通的中年人。
廖明一凜,趕緊順著廳邊朝對面快走。
兩名侍女下意識地將身子挺直,抓住蘇果兒的手松開了。
少女得此機會,踏上過道一溜小跑,邊跑邊喊。
“信天游,你快點兒醒呀,不要再打人了……”
少年登上拍臺,左手掀起夜明珠的盒蓋,啪地合攏了。然后頭往下一點,恢復(fù)成最初貼墻而立的模樣,手掌死死按住蓋子不動。
蘇果兒跑著跑著,看到了側(cè)門前面容嚴(yán)峻的老者,猛地記起信天游還有一句吩咐。
“不要讓那個老頭用神識來窺探我……否則,我會殺光樓上的人,殺光一條街的人……”
至于是哪個老頭?不用猜,就是凌空變化出“赤木筒”虛影的那位。
少女疾拐,從前廳橫跑而過。到二人面前站住了,氣喘吁吁道:
“大爺,你別過去,千萬別用神識窺探?!?p> 老人的臉上閃過一絲訝色,中年人微微躬身,含笑問道:
“小妹妹,你也知道神識?”
蘇果兒搖了搖頭。
“哦,你不知道,那為什么說不能用神識窺探信公子?”
少女約一猶豫,決定竹筒倒豆子。
“他講了……如果大爺用神識窺探,他會殺光樓上人,殺光一條街的人!”
廳內(nèi)頓時響起一片噓聲。
直娘賊,這牛皮吹得,可以捅破天了!
須知朱雀十里長街,最為繁華不過。尤其趕上春試熱鬧,每日聚集了超過十萬人。即使站著不動伸脖子挨刀,也要累死大仙師。
何況大道盡頭的王宮,九層摩云塔頂,有華國的定海神針——劍圣。更何況兩里之外,還住著瀟水劍派的長老,國師清風(fēng)子。
然而,偏偏場中修為最深厚的幻師容聲身子一顫,望向少年。一時間竟沒控制好情緒,目光流露出驚恐。
信天游慢慢抬起頭,睜開了眼睛。
蘇果兒大喜,雀躍地跑過去,一疊聲追問:“你醒了,醒了……剛才是怎么啦,是不是做了什么噩夢?”
少年見到下面一片狼藉,有點沒搞明白狀況。使勁晃了晃腦瓜,伸出手團團指了一圈,奇怪地反問:
“誰干的,簡直窮兇惡極,把他們打成這個樣子?”
噗……
幾名好不容易站穩(wěn)的武者口噴鮮血,仰天栽倒。
余者悲憤欲絕,只想拿腦袋去撞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