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什元抱著忱虞來到陸川綾的廂院。
剛到門口就看到唐引站在廂院里正對著門口,像是在等他回來。
“看來,她沒能勸住你。”唐引道。
原來一開始唐引就知道墻外的人是忱虞,他想溫什元那種狀態(tài)不發(fā)泄出來怎么行?唐引要照看陸川綾,肯定是不能奉陪了,所以他才讓溫什元去殺桑榆,而嵩陽派的人當然不會任由別人來殺自家的弟子。
不過墻外的忱虞肯定是不會同意溫什元去殺桑榆的,若是忱虞能勸得住他那自然好,待他冷靜下來了,興許還可以好好想想他大哥的事,若勸不住,嵩陽派的人也會陪他打個盡興。
唐引是以為溫什元挺喜歡忱虞才會想著讓忱虞去勸他。
溫什元這才忽然明白過來:“我沒有給她勸我的機會?!?p> 溫什元將忱虞抱進屋里,倚在桌案上,唐引診了診脈:“心脈嚴重受損,你出手都這么沒輕沒重的嗎?”
“我知輕重。”
言下之意就是他已經看清楚了是忱虞,卻還是下了那么重的手。
“是嗎?我還以為你挺喜歡她的呢?!?p> “喜歡?呵!感情這種東西最麻煩了,我一向不喜歡麻煩,你是知道的,”溫什元倒了杯水,繼續(xù)道:“再看看你,明明那么無懈可擊的一個人,卻偏生有了軟肋?!?p> 還沒等唐引說話,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喝了兩口茶后又絮絮著:“還有啊,明明那么有原則的一個人,竟然也會出爾反爾了?!?p> “我什么時候出爾反爾了?”唐引搶過他手里的杯子。
“沒有嗎?在此之前,你是怎么跟我說的你還記不記得?跟我說什么只要留在她身邊保護她就足夠了,這不,還不是想把那個靠近小綾兒的蕭允嵐趕走?”
“你!你再多說一句,她,我就不救了。”唐引惱羞道。
此時唐引仿佛變成了個受教的孩子,垂著腦袋受著來自一個沒有感情經歷,卻說的頭頭是道的“過來人”的教誨。
不過這溫什元絮絮叨叨起來還沒完沒了了。
“我還沒說完呢,你說你跟自己較什么勁兒,???你既然都跨出這一步了,就回不了頭了,那既然都已經回不了頭了,你就加把勁兒跟小綾兒兩情相悅怎么了?怎、么、了!”
唐引直接把他推出門外:“你趕緊回去換身衣服去,等會兒再差兩個人過來把忱虞送回去?!?p> “哎哎別啊,哎——”溫什元話還沒說完呢,就被唐引關在了門外,他雙手插在胸前,神情嘚瑟,道:“看看看看,還說沒有出爾反爾呢,剛剛還說不救人的?!?p> 先是跟嵩陽兩人打了場架,后又跟唐引發(fā)科打趣了一番,溫什元沉重的心情緩和了不少。
他回到自己的寢殿,剛換好了衣服,溫故知就來了。
溫什元本想視而不見與父親擦肩而過一走了之,可溫故知卻先行發(fā)話。
“你大哥的遺體在哪兒?”
溫什元止了步子,卻沒回答。
“鐲玉的遺體在哪兒!”溫故知加重了語氣。
溫什元冷笑了一聲:“溫、鐲、玉,這名字是父親給大哥取的,可是卻鮮少聽父親叫過這個名字,父親大概是覺得,大哥不配姓溫,更不配用父親取的名字,我說的沒錯吧?那父親如今又問大哥的遺體做什么?是要讓那個外人進咱家祠堂嗎?嘶~可是用什么身份呢?”
溫故知心中嘆了一口氣,道:“阿元,咱們父子就不能撇下心結,好好的談一談嗎?”
溫什元大笑起來:“談?談什么?談父親是怎么把叫了自己二十幾年父親的兒子殺了,再嫁禍給自己另一個親生兒子?”
母親曾教導他,有外人在時,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都要給父親留足顏面,父親是一家之主,又是門主,若是沒有威嚴又豈能在江湖立足,他記住了,記得牢牢的,所以在嵩陽派的廂院里,明知道他是來阻止自己的,他也只能委下氣勢向父親低頭,可現(xiàn)下他們獨處,他又怎么會給溫故知留情面。
“你、你說什么?”溫故知心驚道。
難道鐲玉不是他殺的?可他又怎么會說鐲玉是自己殺的呢?若不是他殺的,那自己豈不是在眾人面前給自己的親生兒子安上了個弒兄的名聲!
溫什元見父親一臉的詫異,只當他是東窗事發(fā)的驚訝,好笑道:“父親真是使得一手好計謀啊,找陸川綾討來四方蠱,用她的四方蠱下手,這樣大哥的死就會被追究到陸川綾身上!我的出現(xiàn)是不是打亂了你的計劃?所以你才會轉變嫁禍給我?真是絕妙??!誰又能想到溫鐲玉叫了二十幾年的父親,才是殺害他的兇手呢!我原以為你殺了母親,至少心里對我是有愧的……”他聲氣逐漸提高:“可誰曾想,你竟然連親生兒子都已經容不下了嗎!為什么?就因為我說我是回來爭位子的?呵!我會稀罕你霧提門這點虛榮嗎!”
“不……阿元……”溫故知有一絲哽咽。
溫什元扭過臉去:“縱使大哥流著的不是父親的血緣,可他也叫了你二十幾年爹!血緣固然很重要,可二十幾年朝夕相處的父子情誼呢?還比不上那一點點血緣嗎?你要跟我撇下心結?那你怎么不先把自己心里的結撇下呢!”他頓了頓:“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身體里流的不是你的血緣,因為我不想有一個鐵石心腸的父親,一個……容不下妻兒的父親。”
他不再留給溫故知開口的機會,便大步走出了自己的寢殿。
“阿元……”溫故知眼里的光徹底熄滅了。
自溫什元母親死后,他便離開了霧提門,聽家老說他回來過幾次,可都刻意避著他,他想見自己兒子一面真是難如登天。
他又何嘗沒有正視過溫鐲玉,他七月早產,溫故知擔心他體弱多病,便叮囑大夫日日隨行,一直視他為己出,后來有了溫什元,他的一碗水也從未傾斜過。
可直到夫人要求大夫不再隨行,夫人覺得鐲玉長大了,若再讓大夫日日形影不離的跟著自己,只怕他會杞人憂天擔心自己命不久矣,從而日日消瘦。
溫故知擔心鐲玉的身體,因而不允,便與夫人吵的不可開交,夫人一氣之下直言溫鐲玉是她足月所生。
這話如五雷轟頂,讓溫故知久久不能緩過來。
時隔十幾年,夫人終于把這個秘密公之于世,她沒有覺得有什么對不起溫故知的,她只覺得是溫故知毀了她的一生,是他對不起她!
溫故知卻覺她給自己蒙了羞,一怒之下竟一掌打死了夫人,而全程,溫什元在一旁哭鬧不止目睹了一切,可他卻無能為力。
后來他母親的丫鬟裴娘把來去經過都告訴了溫什元,溫什元才知道,母親那時已經懷了大哥,父親卻奪人所愛強娶了母親,這般不顧禮儀廉恥的事他都做得出來,竟然還責怪母親讓他蒙了羞,簡直是倒打一耙!
夫人死后,溫故知后來對溫鐲玉的刻薄霧提門人人看在眼里,溫鐲玉一下子跌入谷底,卻沒有溫什元那敢離家不歸的魄力,溫什元雖離了家,可霧提門始終是他的家,而他若離了霧提門,便再也沒有家了。
溫故知知道對不起夫人更對不起兩個兒子,便向陸川綾討了蠱,想在溫鐲玉繼位后自行了斷,他的兩個兒子都活得不自在,他又怎么能死的那么輕松呢?所以他才點名要了四方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