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白雪,二月冬風。
經(jīng)過了數(shù)個月的修行,也或許是因為寸隙跨越了更多的時間,總之原本瘦弱的少年郎,此刻竟然換了一副模樣,不僅是身體比原先健壯了許多,就連身高也竄了不少。
此處已經(jīng)是離開了中州地界,來到了清河劍宗所在的大河洲,方圓五萬里,雖比不得中州十萬里之地,但也是難得的大州。
風雪里,一男一女兩名少年走在這荒山野嶺間,攀陡崖,入深淵。
“冷死個人了!怎么還不到?”身上裹著厚實皮裘,渾身上下只露出一張小臉的十二三歲少年郎打著噴嚏,全身發(fā)抖。
哪怕陸羽此時已經(jīng)修煉了快一年,但既然沒有修出靈根,對于天地間游離的靈氣難以善加利用,他就無法抵御這天地自然的威力。
“就你話多!這還沒到清河劍宗呢,你倒是先冷得受不了了!”走在前面帶路的紅裙少女即便是在這寒冬臘月里,依舊單衣薄裙,好似走在四月花開的年份。
“還不是都怪你!說是半天就能到,結(jié)果一下子就迷路了三天!”少年臉上帶有不忿,鼻涕都好像凍得從鼻頭流了下來,結(jié)成了冰粒。
“怎么?皮又癢了?”少女揮著拳頭,一副威脅狀,陸羽只好閉嘴不言,但眼神怨憤,十分的委屈。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里,倆人沒說一句話,直到穿過那一道用無數(shù)巨石搭建而成的橋梁,走過那一條仿佛是在云端之上的白色道路……
“這里就是清河劍宗么?”少年呆愣的看著眼前盛開的梅花樹,林中有鳥,林下有學堂。
冰天雪地,梅林花開本是正常,可這里卻溫暖如春天。
“師姐,你告訴我咱們方寸山和清河劍宗到底哪個才是十萬正統(tǒng)?”
不怪少年這般詢問,實在是這里的景觀比之自家宗門實在是有著云泥之差。
“怎么?你這還沒拜師呢,就想著背叛師門了?”少女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少年頓時禁聲。
這少年少女,自然便是方寸山上的陸羽和其師姐。
他們二人經(jīng)過半個多月的趕路,終是在試劍會前一天趕到了清河劍宗的山門口。
走過一片梅花林,一條溪水從這里一分為二,溪水的這一片是梅花樹,另一頭卻是茂密竹林地。
隨著他們走進竹林深處,在這竹林中穿梭只能偶聽風吹枝打葉,頓感天地寂然,發(fā)出任何的聲響都是對這里的褻瀆。
“霍霍,霍霍……”
隨著入林漸深,他們聽到了一陣細微的磨劍聲,當穿過一條林間小澗,通過上面的木橋,在那溪澗源頭最終看到了那磨劍出處。
那是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郎,僅是看上去便已是俊朗不凡出塵至極,磨劍的時候雙唇微抿,眼神唯一,竟是毫無察覺有人來訪。
少年坐下有石,石畔有溪流劃過。
白衣,青石,碧水,藍天,少年。
陸羽二人不自覺停在原地,像是不忍打破那像是極有規(guī)律如同世間最美妙曲調(diào)的磨劍聲,不忍驚擾那磨劍之人。
就當兩人心覺無趣之時,那少年依舊垂著頭,但卻朗聲嘆道:“清風到來,竹林有聲;遠客到來,竹林有聲;我自磨劍,竹林有聲;耳畔驚雷,竹林有聲……”
前后一共九段,當那最后一句“天人不見,竹林有聲”落下,其身形也緩緩站起,當真是氣質(zhì)不似凡塵,恰逢風聲襲過,枝干曄曄,更添一抹神秘。
“清河劍宗顧易,見過兩位道友?!?p> 完了。
陸羽心中暗道,這叫顧易的家伙簡直長得就是主角樣,出場也像,恐怕實力更像!
“顧師兄,我這幾天一直沒有參悟透這部劍法,還請師兄指教!”
“師兄師兄!聽說洗劍池畔的萬劍花開了,不如一同過去欣賞?”
“顧師兄!”
“師兄,不知道這位仙子是哪位?世間竟然還有如此美人!”
陸羽兩人賣相其實也不差,紅裙少女跟其并肩更像是道侶,正所謂郎才女貌,但他著實就如同跟班的一樣,成了徹徹底底的陪襯。
很快,他就從旁人口中知曉這叫顧易的家伙是如今清河劍宗掌門的嫡傳弟子,而且還是最為看重的關(guān)門弟子!
要知道這清河劍宗的掌門已經(jīng)修行萬載歲月,聽說當年更是拒絕了天庭的詔令,然而硬是實打?qū)嵖恐种械娜咔噤h打下這偌大的基業(yè)!
而他的開山弟子,也就是顧易唯一的師兄,聽說也早已成仙多年,被天庭委以監(jiān)察使之職,乃是風頭正勁,號稱三百年僅見的大才!
而他卻被譽為比其師兄更加優(yōu)秀!
這種出身!這種天資!這種相貌!
還讓不讓人活了!
陸羽深吸口氣,不行,他要淡定,不然太丟份了,自己堂堂方寸山掛名弟子……堂堂個屁的堂堂!
少年嘆著氣,混跡在越來越大的人團之后,那神情,說不羨慕都沒人相信!
“臭屁什么??!才修行十幾年的家伙能有多厲害!”
陸羽看向人群里小聲嘀咕的那人,看穿著打扮也并非這清河劍宗弟子,而且年歲不大,和他差不太多,應(yīng)該也是此次為了試劍會而來。
“兄弟,你也覺得這家伙其實很一般對吧?”
“那不然呢?”這少年一身藍袍,神情倨傲,一看就是出身不菲。
只見他看顧易身邊圍繞著的鶯鶯燕燕,頓時不屑道:“就這種姿色,倒貼給本小爺,本小爺都懶得去看第二眼!”
陸羽頓時心頭一熱,差點要將其引為知己!
“就是就是,一群俗人而已,哪里比得上我等這內(nèi)涵厚重?也就是皮囊好看了一些,其余的不說也罷!”
這藍袍少年身邊還有一名看顧易不順眼的家伙,年紀和顧易應(yīng)該一般,長相平平,但語氣惡劣,明顯就是兩人之間發(fā)生過什么故事。
“怎么?蔡兄當日的機緣就是被這家伙給破壞的?”
陸羽見有瓜可吃,連忙豎起耳朵來。
“可不咋地!要不是這姓顧的家伙壞了我的好事,如今說不定連孩子都有了!”
陸羽見這少年統(tǒng)共不過十五六的年紀,不由好奇道:“不知兄臺今年貴庚?”
“十五!”蔡姓少年拱了拱手,算是見禮。
媽耶……十五歲生孩子?而且還是在這修仙世界,他不由得暗自驚嘆這果然是蘿卜白菜,天下的烏鴉也不一定一般黑啊。
那藍袍少年像是見顧易越發(fā)的不順眼,就要上前動手,然而那蔡姓少年卻連忙拉著勸道:“趙兄無須在此刻出頭,等到了試劍會上,自有人對付他!”
陸羽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看起來明天的試劍會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無趣,倒是那兩人見他脾性相投,不由問其出身姓名。
“在下方寸山弟子陸羽,見過趙兄,蔡兄?!?p> “方寸山!”
然而陸羽剛自報家門,卻發(fā)現(xiàn)這兩人一個比一個張大著嘴,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樣。
“怎么……了?”陸羽見他們兩個如此神態(tài),不由得緊張起來。
難不成自己這方寸山還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或者是恰好碰到了仇家?
陸羽的疑惑并沒有持續(xù)很久,只聽那蔡姓少年一拍手,咬牙道:“怪不得我說那紅裙背影如此的眼熟,原來竟是那女魔頭!”
少年眨眼,剎那間便明了說的是自己那名漢子師姐。
“辣手摧花范無極,焚琴煮鶴江流月!沒想到陸兄竟然是她的師弟……”
焚琴煮鶴?
陸羽自認對成語的理解沒什么問題,辣手摧花簡單易懂,然而這焚琴煮鶴放在這里又是個啥玩意?
不過他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師姐的全名,忍不住心中重復了幾遍。
是醉中吹墜白綸巾,溪風漾流月?還是那凌波仙子生塵襪,水中輕盈步微月?亦或是那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
不論如何,這流月二字,倒是跟自家?guī)熃愕娜菝埠托宰邮仲N近。
“這……兩位兄臺,在下剛?cè)肷介T不久,實在是不了解師姐的威名,要不然,您倆講講?”
蔡姓少年神情古怪,倒是那姓趙名闔的藍袍少年已經(jīng)緩了過來,然而依舊滿臉不自在的輕聲道:“貴師姐號稱上一代女弟子中相貌最美,實力最高,性子最火爆,所以一開始各派弟子都尊稱為‘三全仙子’,然而隨著她縱橫天下數(shù)十年,聽聞她先是將天下第十一的酥媚坊推平,又將上代弟子號稱天下第三的天才拒于裙擺之下,導致那名前輩竟然就此落發(fā)為僧,就此成就一記奇談,然而最出名的,卻是在一夜之間割花了上一代天下第二到第九整整八名美女的臉皮,從此才被冠以此等名頭!”
陸羽越聽冷汗越多,怪不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掌門的語氣神態(tài)那樣的卑微,身為師長卻連自家徒弟都管束不住,原來自己這師姐竟是如此的無法無天之輩!
“不過說來也怪,就是如此人物,竟然尚未參加過每十年一屆龍門仙會,不曾在龍門之上留下名諱?!?p> 蔡姓少年和趙闔兩人聊到了別處,只剩下陸羽腦海中滿是自家?guī)熃隳莻髡f中的事跡。
焚琴煮鶴本是指破壞美好的事物,放在那字句之中倒也……對稱,不算牽強。
“所以啊,陸兄是否也加入我仙門弟子會?”
“???仙門弟子會?”
陸羽一時出神,并未聽得仔細。
“是啊,這弟子會乃是我們這一代弟子中的第一人,李尋歡李少所創(chuàng)建,雖然成立至今不過數(shù)年的時間,但已經(jīng)拉攏了不少的同道中人?!?p> 蔡姓少年接過話茬道:“是啊,我們仙門弟子會的宗旨只有一個,那便是懲奸除惡,決意維護我等仙門往后的正道風氣!”
陸羽聽完他們這大義凜然的話語,一時間顧不得吐槽那李尋歡的名字,只是好奇道:“沒想到二位志向如此遠大,還不知加入這弟子會需要如何?”
“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蔡姓少年很是激動,指著那已經(jīng)走遠的顧易背影道:“只要不給他面子就行!”
陸羽捂臉,自己這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差點相信,這兩人口中的仙門弟子會是個正派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