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這個人吧,算是個老司機了,聽相聲比我早了多少年,我不知道郭德綱和岳云鵬是誰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開始講段子給我們聽,雖然我后來居上連他都得掩面以對,但面對他還是得保持應有的崇敬。
因為沒有幾年之前,我還覺得相聲沒有小品好看,也沒有文學高雅,等到我從他那里知道相聲這個民間藝術(shù)形式能夠這么好地鍛煉語言功底和思維能力的時候,好在為時未晚。
其實剛開始的時候,69聽相聲的原因還是和我很相似的,家里沒有電視,又沒錢買那么多書,也沒有幾個要好的朋友能夠玩到一塊兒去,所以只能抱著半導體,一個人搜點東西。
有的時候是歌曲,有的時候是大鼓書,有的時候是評劇,當然,我校友單田芳老師說的書也聽了不少,什么隋唐,三俠五義亂七八糟的,沒什么好東西的時候,廣告他也聽一會兒,夜里當然大多是相聲。
午夜電臺另算。
那個時候聽相聲,也就是聽個意思,有時候覺得有意思了,總要忍不住帶到學校講給別人聽,慢慢的他說相聲也是不錯了,還在學校晚會出了個節(jié)目,相當成功,同年我的節(jié)目海選就被刷下去,我一直后悔那個時候怎么沒唱壞他們倆音響啥的?
總之69從小就是個和能說會道,很有幽默感的人,段子一個接一個,高雅的,通俗的,后來還有黃的,更黃的。
有一天我們幾個正百無聊賴不知道干啥的時候,他過來了,問,咋了,一個個蔫吧的都。
然后我說沒意思啊。
他笑了,蹲在旁邊說,來我給你們加個黃buff。
但是他buff還沒打出來,就來了幾個女生來聽他講笑話,當然有女生并不是很重點,重點是女生里邊,有他喜歡的那個。
高中畢竟不是大學,大學也畢竟不是東北大學,高中那么多女生,有一個喜歡的,只要你不要飛上天,有人跟你搶的幾率還是很小的。69喜歡的就是班里尚還沒人追的女生之一,長得很普通。
但是她蹲在我們前邊拖著腮聽的時候,我們的眼神確實是忍不住往她胸口里看。很兇的一個女生,他就好這口。
有這個女生在的時候,他無一例外講的都很正經(jīng)很認真,這次也一樣,只不過講著講著看女生笑得開心他心里有些激動了,一腳踩空了臺階,從樓梯間飛了下去。
我們叫著“哎呀我操”追出去,就看見他半個臉貼在墻上,一只腿還翹著不敢放下去,我過去扶她,他一聲也不吭,女生過來問他沒事吧,他瀟灑道,沒事。
然后上課鈴響了,我們往教室走,他叫住我說,誒,我們翹課出去玩。
我想了想,可以。
然后他們回教室,我跟他往外走。
走著走著,他臉都綠了,右手攥著左手呻吟,臥槽好疼。
我說你咋了。
然后我把他手拿過來一看,左手食指好像是戳到墻上了,整個手指頭都詭異地彎曲著,紫紅色,腫得跟泥菩薩犯了病的臉似的那么惡心所以我只能帶他去醫(yī)院正骨,掛點滴。
那之后整個班的人都知道了他講段子從樓梯間摔下去把手指頭摔斷了,經(jīng)常跟他開玩笑,也不過就是問問他有什么技巧之類的,無傷大雅,但是女生好像不是太樂意。
我說,她不是對你有意思吧。
他樂了,那感情好。
然后他去表白,這個時候我開始后悔了。
以為我說那句話的意思大概也就是開玩笑,而且我也以為他知道我說著玩,所以也是敷衍我,但是你知道在這方面的事情上,犯點傻是難免的,雖說有點時候機智如我也得裝傻充愣,也總有不過腦子的時候。
所以他去表白了,鎩羽而歸,臉色不比手指頭好看多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兄弟,哥對不起你,改明兒哥請你吃飯。
他半含著淚抬頭看了我好一會兒,抹了一把淚說:
去你媽個腿兒的,你是誰哥呀?
我笑了,還能跟我嗆,那就是沒什么事了。
從那之后,女生就開始躲著他。這是常有的事情,女生很多時候抹不開面子,覺得人家喜歡她她有不能給一個答應,心里不得勁兒,所以覺得不見面不說話至少能讓心里好受一點。
但是69是出了名的倔,把夢想說出來,總會給周圍的一種充滿希望的憧憬,這也是文字也語言的功用之一,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說出夢想的那些人,心里其實是忐忑的,甚至是絕望的。
他堅持了一年,兩年,終于有一天女生答應他之后,他來找我們,請我們喝酒,然后高興地告訴我們他找到女朋友了,就是他最喜歡的那個女孩,然后兩個人畢了業(yè),去了同一座城市上學。
我一直都以為他是幸福的,堅持了兩年終于跟喜歡的女生在一起了,這是我想了多久都不能實現(xiàn)的夢想,但是過了一年,他回到家里,突然跟我說,他們分手了。
我愕然,為什么?
他看著我,說你知道追夢最痛苦的結(jié)果是什么嗎?
我從未想過著樣的事情,在我的意識里,有夢去追,無怨無悔,不過如此。
他搖搖頭道,追夢最痛苦的結(jié)果,無異于夢想實現(xiàn)了,卻發(fā)現(xiàn)除了你,都是勉強。
他說,當初我追她的時候,用盡了辦法,以為這樣就能用我的青春讓她幸福,讓她接受我,我努力去了解她,努力去接近她,去進入她的生活,從來都沒想過自己這樣做有什么不對,因為,我一直以為,除了我喜歡她之外,她喜歡誰,她愿意跟誰在一起,都跟我沒關(guān)系,當然除了她是不是喜歡我之外,我喜歡誰,怎么去喜歡,也跟她沒什么關(guān)系。
但是我是不是錯了?
我知道他不是想問我,也不是想問他自己,只是有點難以接受而已。
當他追求到自己喜歡的女生,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足夠了解女生的一切,而女生開始去做一個女朋友的角色,去適應他的一些習慣,去接近他的私人生活,去讓自己跟他一起改變使兩個人更加和諧。
當然兩個人確實很和諧,但是他開始覺得女生很勉強,他忍不住去問女生,女生說你這么愛我為我做了這么多,為什么我不可以,但是他還是覺得勉強。
有朋友勸他,剛開始的時候總是有些勉強的,時間久了,還是會變好了,他心里有了些寬慰,就這樣保持了一年的時間,有一天他突然跟女生提出,我們分手吧。
女生愣了一下,想了想,說,好吧。
那一刻,他分明覺得女生臉上的表情是驟然輕松。
他說,其實我早就知道我們不合適,她的性格和我的不是很合拍,習慣也不是很能相容,但是我一直覺得兩個人在一起了就會變好,卻從來都沒想過,如果世界真的是你覺得的那樣。
為什么還有那么多分手的?
我竟然無言以對。
有的時候,我們會要求自己太多,會想去要求別人太多,但是就好像教育孩子一樣,你的教育方式是否成功,還是要等到孩子成人之后,就算他心里還有一點的桎梏,你便是失敗的。
何況那么勉強。
所以,自己做的孽,還是不要太多,有時候自己忍一忍,或許能更好,忍一忍過去的,能過去,過不去的,孽債逃不掉,接受結(jié)果會比忍耐更難受百倍,這是我們逃不掉的。
因為,奇跡這東西,總是這樣,突然之間,消失了。
你哭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