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國,將軍府——
漆黑如墨的長發(fā)被全部梳到發(fā)頂,烏云堆雪一般盤成華麗的飛天髻,長長的鳳凰步搖墜著一串串碩大的東珠,隨著少女的動作輕輕搖晃,像是閃著微光,華麗雍容,如同明月升起在墨云之上,更襯得她面容的俏麗美貌。蕭文宜一改平日不施粉黛的模樣,黛眉輕染,朱唇微點,兩頰胭脂淡淡掃開,白里透紅的膚色,更多了一層嫵媚的嫣紅,額頭上貼著金色的花鈿,更添加了許多讓人失魂的嬌媚。流光溢彩的嫁衣,上面的孔雀羽毛仿若是最高超的畫家在所精致描繪的一樣,每一根都是鮮艷的色澤。折射在上面的光線,給它們耀出不同的光線,像是披了一件寶石拉絲縫制的衣裳,讓人絲毫移不開視線。
許多人圍著蕭母和蕭文宜喜笑顏開,嘴里說著奉承或祝福的吉利話,蕭母的臉上更是容光煥發(fā),不遠處蕭文遠緊緊抿住唇角,視線落到大紅的喜袍上,繁復的款式層層疊疊,卻不見任何累贅之感,仿若盛開的牡丹花瓣,落在女子的腳邊,捧得她像是站在花蕊中的仙子。
“哥哥,好看嗎?”蕭文宜嫣然一笑。
“好看?!笔捨倪h心事重重,抬頭沖她溫和一笑,然后轉(zhuǎn)頭向蕭母說了句,“登基大典就要開始了,我還要去長安殿去檢查布防,母親,我先走了?!?p> 蕭文宜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從這個背影里面看到了一種落寞。
長安殿前,東陵墨目視前方,一步一步走在殿前的臺階上,蕭文遠佩劍和太傅安執(zhí)站在一側(cè),心跟著東陵墨的腳步,沉重而冷靜的跳動著。
一步,御花園里他舞劍的身影,翩若驚鴻。
一步,憐妃一族滿門抄斬的時候,他站在窗邊看著憐妃的尸身被送出宮門。
一步,他一次次被阻攔在勤政殿門外,伏低做小苦苦哀求。
一步,他成為質(zhì)子,被派去西洛時,他跪伏在大殿上拜別君主。
一步,他跪伏在地上要挾東陵瑜設法放他回國。
一步,他在定臨城外的長亭外看著洛城翊送別洛望濘。
一步,定臨城外,他聽著洛城翊的話,面上淡然,心如刀絞。
一步,他設計揭發(fā)十一皇子,攪弄京城風云。
一步,他跪在父皇榻前,將御林軍的令牌交給蕭文遠。
九九八十一步,東陵墨走到長安殿最上方的一階臺階,轉(zhuǎn)身望著階下的眾人一齊跪伏在地,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眾愛卿平身?!睎|陵墨沉聲道。這么多年,他終于還是站在了這里。親情,友情,愛情,權謀,都變成了他手中換取利益的棋子。他看了一眼站在身側(cè)的蕭文遠,可是當他擁有了權力,又想要得到這些的時候,好像卻要不回來了。
他曾眼睜睜地看著西洛的兩位皇子為皇位你死我活,也曾親手將自己的親弟軟禁在王府,無旨不得出王府半步。他在父皇榻前,滿腦子擔心的都是四皇兄留有后手,急忙拿出底牌讓蕭文遠圍宮,他不能再有所保留,這是最后一局,他必須賭上一切。他不是沒看見蕭文遠詫異的眼神,是啊,一個人,他的父親死了,這個人沒有來得及哀慟,卻急著奪取他父親身下的座位。像文遠這么善良的人,應該沒有辦法理解吧。可他自問,并不后悔,也沒得選擇。
入夜,紅錦的地毯早已經(jīng)鋪好,站在兩旁的仕女,在蕭文宜經(jīng)過的地方,撒開漫天的花瓣?;ㄏ憬櫾诳諝庵?,揮發(fā)出迷人的香味,延綿不斷的大紅地毯顯示著無比的尊貴的身份。蕭文宜蓋著大紅繡金鳳紋的蓋頭,踩著紅毯,一步步走向東陵墨,十里紅妝,滿城皆慶。
滿臉疲憊的東陵墨強扯出一個溫和地笑意,向蕭文宜伸出手,“文宜?!?p> “墨哥……皇上?!笔捨囊诵邼匦χ鴮⒗w細的小手放進那個骨骼分明的寬大手掌中,蓋頭下的臉紅成一片。
東陵墨握著蕭文宜的手,接受眾臣的祝福。觥籌交錯,東陵墨舉著杯,恍惚間,忽然想到登基大典后,蕭文遠對他說的話。
“皇上,微臣已經(jīng)為朝廷鞠躬盡瘁多年,如今唯一的妹妹文宜也有了歸宿,還望皇上能放微臣回鄉(xiāng)?!?p> “為什么?”
“微臣一直很向往江湖生活,悠閑自在,再也不用擔心人心會變,物是人非?;噬?,是您說的,一切都沒有變,可經(jīng)歷了這些變遷,當年說過那些話微臣已經(jīng)早已分不清真假,經(jīng)歷時過境遷,微臣也再也不能猜測皇上的想法?!?p> “文遠……”最終,還是留不住嗎?
“還望皇上成全?!?p> “好,待你助朕攻下南宣,朕便給你江湖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