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因果（二）

　　周允聽完此話，忙又跪在地上咚咚的磕頭：“大師，我這位朋友確實是江湖中人，卻是因為有人覬覦他家傳寶物才被害成了這樣。我這位朋友先被那幫惡人關在黑牢之中，然后被折斷手腳，過了整整一年直到近日才僥幸脫困。如今他傷勢危及，還請大師高施援手?！卑酌忌宦晣@氣，又伸手將其托起，道：“施主不必再講這件事前因后果，你這位朋友確實被人害的很慘，不過少林也是得罪不起那些仇家，所以請二位另請高明吧。”

　　周允見使軟不成，便改口道：“不瞞眾位高僧，在下與這位朋友也只是萍水相逢，見其可憐才出手相助，為此還險些丟了性命。如今在下一路披荊斬棘到了貴寺，誰知大師看了一眼便勸人回去。在下一文弱書生尚不怕那些仇家，想不到堂堂少林寺大門大派竟會懼怕奸惡之人。身為天下第一禪寺的少林竟還不如一個小童，真是讓天下人恥笑?！闭f完周允不理白眉老僧，徑自背起墨離，然后準備往朝山下走去。

　　不想白眉老僧一把拽住周允衣袖，嘆道：“這位小施主教訓的是，老衲方才之言確實愧對佛家經義。罷了……宗聞，你先將這位昏迷的施主抬進別院。宗問，你速去請慧智，慧悟兩位師叔，讓他二人先在別院等我，并說我稍后就到。”先前那位小僧忙從周允背上接過墨離，麻利地背到身上然后快步朝寺中走去。

　　周允看見墨離進了寺門，心中大石落地，忙道：“多謝大師相助，在下就不多打擾，先行告辭了！”說完深鞠一躬，然后轉身欲下山離去。

　　白眉老僧忽道：“施主還請留步。老衲觀施主也是身患重疾，不如隨老衲一同入寺醫(yī)治?！敝茉驶厥仔辛艘欢Y，道：“其實不瞞大師，在下遠來少林并不只是為救治那位朋友，而是出于個人私心。只是在下剛才已求過大師一次，已不好再多為難大師。”

　　白眉老僧道：“我佛向來以慈悲為懷，若是施主獨自前來求醫(yī)，本寺定會毫不猶豫相助。只是那位施主殺氣太重，本寺救了恐生惡果。所以老衲才再三推辭。”周允道：“不瞞大師，在下也是陰差陽錯才遇到那位朋友，自知道他殺孽深重。不過佛法有云‘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雖然我那位朋友罪孽深重，但若是他一命嗚呼，就再無那回頭的機會。佛家亦有云‘眾生皆平等’，螻蟻尚有生存的權利。我那位朋友此刻還是位活生生的人，所以在下斷不能放任不管?！?p>　　白眉老僧嘆道：“阿彌陀佛，不想施主年紀輕輕竟有如此胸懷，實在讓人佩服。不管施主意向如何，老衲就善做主張留施主在寺內醫(yī)治，只盼日后得以福報，生出善果?！?p>　　周允心中一喜，雙手合十道：“那在下恭敬不如從命，在此先多謝大師了?！眱扇吮慊サ烂?，這位老僧法號慧生，是方丈慧信的師弟，寺中地位僅次于方丈。周允便跟慧生以及眾僧進入那少林寺內，入寺之后除慧生外眾僧迅速地回歸本位，幾位年輕的僧人繼續(xù)去打掃寺院，另幾個年長的依次進入禪房打坐念經，仿佛周墨二人從未來過。周允感嘆不已，心道：這佛門中人一入寺門便回歸本性，果然與眾不同。

　　周允跟慧生走了不遠，便到了他口中的別院。這別院如同應天書院的學舍一般，面對面建了兩排，

　　一間挨著一間。院中有幾位身穿俗衣的人正坐著閑聊，大部分人身上纏著紗布，定也是受了傷。這幫人瞧見慧生到來，全部起身行了禮?；凵€禮，并一一詢問這幫人傷勢恢復的如何。這時周允瞧見剛才的小和尚宗聞正站在一個門口等著，想必墨離就在那廂房之中。

　　慧生與眾人交談完畢，移步走到宗聞跟前道：“宗聞，你再給這位周施主安排個房間?！敝茉实溃骸安槐貏跓┐髱?，我這位朋友行動多有不便，晚輩與他住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慧生道：“周施主不必擔心，寺中自會有派僧人照應。況且施主亦有頑疾，理應多多休息才對。宗聞，這位周施主不易受旁人打擾，你記得給他安排個清靜之處?！弊诼勁e手點頭，道：“師叔，宗聞領命?！?p>　　宗聞轉對周允說道：“這位周施主，還請跟小僧過來。”說完領著周允出了這個院子，又往寺院深處走一段，便到了一個僻靜的小院子。院中格局與剛才別院相同，只是屋子一共就十間。宗聞把周允安排在院子最里面的廂房，然后交代道：“施主還請不要走動，幾位師叔隨后便前來拜會。”

　　周允還禮，道：“多謝小師父，在下定會待在屋中等著幾位大師。”宗聞道：“還請施主注意休息，那小僧就先告退了?！?p>　　周允送宗聞出了門，先回屋換了件干凈衣服，然后乖乖坐在桌前。屋中設施簡陋，只有一桌一椅一床，桌上擺有幾本落了灰塵的佛經，另有一個青瓷水壺與兩只水杯，床上擺著整齊而又干凈的被褥，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雜物。周允坐下去隨手取了本佛經，上書《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想必就是那佛家經典《金剛經》。

　　《金剛經》在民間流傳深廣，周允在皇宮書庫和書院都曾見過《金剛經》幾次，不過都未曾翻讀。與民間的佛經不同的是，眼前這本經書里面是梵文夾雜著漢文。周允對梵文一竅不通，但認得其中漢字：

　　第一品法會因由分：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wèi)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wèi)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

　　這些文字并不難理解，就是佛祖和一堆僧人去一個從未聽過的地方，然后挨家化緣，吃飽后開始打坐。周允微微一笑，這些經書也太過無趣，遠不如圣人的經典有意思。于是他便把經書合上，放在原處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