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自己是家里的老幺，但阿爹阿娘并沒有將所有的寵愛都留給自己。全家的注意力反而都給了哥哥張?zhí)K榮，張?zhí)K明每天都告訴自己，阿爹阿娘并不是不寵愛自己，而是哥哥的身體不好，他們的精力有限，阿爺一人就要在三家大戶做幫工，賺了錢就給哥哥買藥吃。哥哥不發(fā)病的時候，阿娘還能幫襯著阿爺，但哥哥一旦發(fā)起病來，阿娘就要沒日沒夜的照顧他。這個時候的張?zhí)K明除了憐惜哥哥，心里也還夾雜了嫉妒之情，他也很希望阿娘能這樣照顧自己，阿爺賺的錢，也能單獨給自己用?？煽粗查缴媳徊⊥凑勰ブ母绺纾瑥?zhí)K明的這些想法也就煙消雨散了。
??阿爺和阿娘也請了很多大夫，用過各種方法，最壞的時候，阿爺不知哪里找來了偏方，結果并沒有讓哥哥張?zhí)K榮健康起來，反而更加嚴重。就這樣哥哥熬過了他的十八歲，這個年紀，有的人家已經(jīng)定親了，但是哥哥因為身體的原因，無人敢說媒。
??張?zhí)K明每每看到半躺在床上的哥哥，臉色灰暗，嘴唇慘白，那雙空洞的眼睛時不時的垂下，再伴隨著咳嗽而無力的睜開。他跑過去，爬到床上，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哥哥，就索性鉆進被窩和他一起躺著。張?zhí)K榮見弟弟也睡了進來，就拉過一半的被子蓋在他的身上。兄弟兩個就這個枕著同一個枕頭，享受著同一條被子，無望的看著窗外。
?“哥哥，等明年春天到了，我們再去后山玩吧。我給你摘果子吃，好嗎？”張?zhí)K明翻過身來，兩人四目相對。
“好啊。”
“那你要快點好起來啊?！闭f完這句，張?zhí)K明蜷縮著身體，躲進了哥哥張?zhí)K榮的懷里。“咳咳咳。”看著懷里熟睡的弟弟，張?zhí)K榮盡量克制不咳嗽，省的吵醒弟弟。他也很想身體能夠盡早的康復，這樣阿爺阿娘就不用這么的勞累，自己也能陪著弟弟玩，不讓他那么辛苦，做著本該他來做的那些家務。
寒冷的天氣，對張?zhí)K榮的病很不友好，他自己感覺這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了，便整日躺在床上，滴水不進，也不愿意與弟弟張?zhí)K明說話，只是睜著眼，看著窗外漫天的大雪。這樣的情況，張?zhí)K明的阿爺阿娘仿佛也感覺到了些什么，兩個人坐在土灶旁，一言不語。張?zhí)K明的阿娘一邊燒著火，一邊流著眼淚，眼淚一滴滴落在木柴上，又被塞進土灶內，被烈火烤干。而他的阿爺抽著自制的煙草，眉頭緊鎖，一臉的愁容。
“不行，我還是出去請個大夫吧?！睆?zhí)K明的阿爺收起了咽干，穿上蓑衣，準備出門找大夫?！昂⒆铀?，這么大的雪，會有大夫來嗎？”張?zhí)K明的阿娘拿了兩顆剛煮熟的山芋，遞給了他，讓他放在口袋里，暖暖手，必要的是吃了充饑。
“不來也要來，人命關天。你在家照顧好兩小子，我應該很快就回來?！睆?zhí)K明的阿爺吩咐了幾句，就打開了大門。那門一開，一股強風吹了進來，伴隨著大雪一起吹進了屋內。躺在床上陪著哥哥的張?zhí)K明頓時一顫，好冷啊。
“咳，咳，咳……”不知是不是大風進了里屋，張?zhí)K榮猛烈地咳嗽了起來，一時都停不下來。“阿娘，阿娘，你快來啊，哥哥流血了?！?p> 一直守在外頭的女人，聽見呼喊就沖了進來。屋內的情形嚇得她兩腿發(fā)軟，差點就摔倒在地上。張?zhí)K明半跪在床上，兩只小手半拖著，手指縫里不停有鮮血滴落，而躺在一邊的張?zhí)K榮，滿嘴的鮮血，都染紅了嘴邊的被子。
“蘇榮，蘇榮，你醒醒，是阿娘啊。”她捧著自己兒子的臉，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昏迷了，額頭發(fā)燙，發(fā)著高燒?！疤K明，快去打盆冷水來，你哥哥發(fā)燒了?！崩锎驳膹?zhí)K明仍舊一愣一愣的看著手里的血，完全沒有聽到他阿娘的叫喚。
?“快啊，你干嘛呢？”話音剛落，張?zhí)K明的臉上突然火辣辣的疼，他抬頭看著阿娘懸在半空的手，這才回過神，爬下床，打了盆水。那臉盆足有他半個身體那么大，他端著臉盆踉踉蹌蹌的跑進房里，拿起掛在一邊的毛巾，扔在臉盆里弄濕了后又擠干，遞給床邊的阿娘。雖然他個子小小的，但做起這些卻十分熟練。
張?zhí)K明的阿娘接過毛巾，就敷在了張?zhí)K榮的額頭上，嘴里還不停地念叨著，“蘇榮，挺過去，你阿爺很快就找大夫來了?！?p> “挺過去。”
?“挺過去。”
?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雪下得沒這么大了，但張?zhí)K榮的體溫還是沒有降下去。時間過得越久，張?zhí)K明母子倆就越發(fā)的焦急。張?zhí)K明的阿娘已經(jīng)坐不住了，拿起掛在墻上的蓑衣，想要出門找回她丈夫?！疤K明，你在家看著你哥，我去把你阿爺找回來?！彼┖盟蛞?，正要出門，那大門被從外面打開了。
“我回來了，蘇榮怎么樣？”來人正是張?zhí)K明的阿爺，他在門外抖了抖身上的積雪后，趕緊關上門，生怕再有冷風吹進屋里?！疤K榮他發(fā)燒了，情況有點嚴重，你找到大夫了嗎？”
“雪太大了，沒有大夫肯過來。我在半道上遇見了個姑娘，她說能治好蘇榮的病，所以，我…我…我就把她帶回來，給蘇榮瞧瞧?！焙蛷?zhí)K明阿爺一起進來的，還有個姑娘，小巧的個子躲在不合身的袍子里，顯得很突兀。袍子上的帽子太大，她的臉就藏在了里面，張?zhí)K明悄悄地湊近一看，是個漂亮的大姐姐。那女子發(fā)現(xiàn)張?zhí)K明在偷看自己，就沖著她微微一笑。
“她是大夫嗎？”張?zhí)K明的阿娘看著眼前的這個姑娘，半信半疑，小聲的詢問著?！澳銊e管了，快去準備些吃的，讓姑娘先吃點墊墊肚子?！?p> “不用，我先去看看你兒子，東西我過會兒再出來吃?！痹谌p充滿疑慮的眼神的矚目下，她徑直走進了張?zhí)K榮所在的里屋。張?zhí)K明和他的阿娘也想跟著進去，卻不想那女子進屋后，就將房門關上了，不想讓其他人進去。
“怎么…..”張?zhí)K明的阿娘原本想開門進去，卻被他阿爺攔在了門外。就這樣，他們三人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就一直站在門外。不知過了多久，張?zhí)K明聽見了里面有聲響，極其小聲，好像是人的嘆息聲。他忍不住走進房門，趴在門上，努力想從木門的縫隙里向內查探，但無論怎么看，都只能看見那女子的背影，和哥哥張?zhí)K榮的一雙腳。
“你哪里找的人？能行嗎？嗚嗚嗚?！?p> “死馬當活馬醫(yī)吧，你不要哭了，哭的我心煩?！睆?zhí)K明的阿爺實在被哭聲擾得心煩，就大聲呵斥起旁邊的妻子。
“阿爺，阿娘，我看到哥哥的腳動了，他好像坐起來了。”矮小的張?zhí)K明踮著腳尖，在比自己還高的一處門縫里看到了自己的哥哥，他激動地大喊著。
“真的嗎？”他阿娘破涕為笑，跑上前，和張?zhí)K明一樣趴在木門上，透過門縫向里張望。張?zhí)K明的阿爺也松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雙眼流出了喜悅的淚水。“她沒騙我，一命換一命，值，值?！?p> “什么？”張?zhí)K明的阿娘顯然沒有聽清楚他在說什么，轉身問他?！皼]什么，你趕緊做點飯菜，款待一下恩人?！焙ε伦约旱哪镒勇犚娏藙倓偟脑?，就立即轉移了話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