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里為難宮門值守力士算甚么本事?當(dāng)方言義憤填膺地喊出去太醫(yī)署繼續(xù)毆打盧冠以后,這群紈绔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辦,證明了塑料兄弟情果然是存在的。
“小言,我方才來的甚急,竟忘了家中還煮著湯……”
“老娘喊我回家吃飯……”
“剛才不小心把家中門檻蹋破,得趕緊修才是……”
亂七八糟的理由不假思索地就冒了出來,方言冷笑著抱臂旁觀。所幸還是有要臉面的人的,程處默實在受不了方言戲謔鄙視的眼神,摩拳擦掌大吼道:“兄弟們,去太醫(yī)署走一遭!”
片刻冷場之后,眾紈绔紛紛響應(yīng),宮門前登時人群激憤。
“干他娘的!”
“娘的,大不了就是挨老爹一頓揍,怕個鳥!”
“……”
力士雙腿不住打顫,干冷的天里,額頭冷汗竟差點流淌成河,求助的目光看向方言,卻是囁喏著不敢吭聲。
方言揉了揉眉心,實在是被這群不要臉面的家伙給打敗了。喊得豪氣干云,雙腳卻一動不動是怎么回事?
嘆了口氣,一腳將叫喚得最為歡實的唐善識踹翻,吼道:“自家兄弟,裝什么大尾巴狼?找個地方坐坐,有事跟你們商量?!?p> 做兄弟最重要的一條準(zhǔn)則就是堅決不能讓兄弟為難。但是當(dāng)看到這群紈绔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后,方言還是覺得心火蹭蹭地往上冒……
“小言,有甚么事?已到正午,不如去煙波樓可好?”
想起煙波樓的菜肴,長孫沖忽地覺得饑餓感如潮水般襲來。
“去甚么煙波樓!最近幾天都不去!”
想起在陸德明面前的賭咒發(fā)誓,方言還是覺得老實幾天為好。真給人留下孟浪輕浮擅惹事端的印象,可是不大合適。
“你莫不是怕盧靖云尋仇?哈,那小子最近老實得緊,遇不見最好,真?zhèn)€遇見了,小心爺?shù)囊活D老拳!”
習(xí)慣性地將柴哲威吹牛逼的話過濾掉,方言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聽唐善識幽幽地嘆氣道:“你們還不知道么?瀟瀟姑娘此時已在王家村結(jié)廬,哥哥是怕見了蘇掌柜臊得慌?!?p> 長安城風(fēng)快,瀟瀟乘車驅(qū)往王家村不足一日功夫,已傳遍了長安的大街小巷。無數(shù)色中餓鬼捶胸頓足,痛哭流涕,紛紛咒罵人間禽獸方山伯,當(dāng)然,作為方言的好兄弟們,在家里摔碟打碗地發(fā)泄一番的,方言也不能見怪不是?
面對著眾人幽怨的目光,方言無奈道:“跟瀟瀟姑娘有甚干系?只是此事關(guān)系著兄弟們的腰包,若是被人聽了去,斷了兄弟們的財路,可如何是好?”
說起來也算是悲催,眾紈绔最聽不得的就是銀錢,此時十?dāng)?shù)雙眼睛里紛紛冒著綠光,灼灼地盯著方言。
“有何去處?兄弟們速速想來!”
程處默大吼一聲,不住地搓著雙手,簡直比將要入洞房的新郎還要猴急。
“不如去小弟家里?”
李思文這話剛一出口,就被秦懷玉冷笑著打斷:“高門大第里,風(fēng)比長安還快。”
既不能去酒樓,又不能去某個紈绔家中,剩下可以選擇的地方似乎只有王家村了。
待眾人打定主意去往王家村之時,程處默忽地叫道:“有了!陛下不是賞小言了一座府邸么?就在懷德坊,清凈無擾,又與俺老程家毗鄰,宴飲也甚是方便?!?p> “對對對,新得的府邸,想必是干凈的。”
馬上有人附和起來,待侯杰偷偷地指了指皇宮,卻被罵罵咧咧的長孫沖狠狠地敲了下腦袋,低聲喝道:“是不是被侯叔叔打傻了?這么多公侯嫡子聚在一起,總該讓陛下知道的。”
不去理會郁悶地想撞墻的侯杰,方言被粗暴地程處默扔于馬上,攬在身前,眾紈绔呼嘯著去了。臨行之時,卻也沒忘了支使力士去尋李承乾。
懷德坊距皇宮不過數(shù)里,幾個呼吸的功夫,方言便站在了自家門前。有眼力見的家仆,見到鄰居小公爺程處默攜伴而來,料想其中必有家主,忙支使了人往府中狂奔知會后,小心翼翼地湊上前來。
“小的來福,見過諸位貴人?!?p> 在只知道家主是位少年的情況下,來福卻也不敢冒認(rèn),好在方言笑道:“近些時日辛苦了?!?p> 沒想到二十余歲的來福竟是個會來事的,當(dāng)即跪伏在地,嘶聲道:“伯爺,小的們可算把您給盼來了!”
還沒學(xué)會心安理得接受下跪,正欲皺眉讓來福起身,忽地一道蒼老的聲音帶著喜意由遠及近傳來:“老奴王開溪,見過伯爺,見過諸位小公爺!”
陣陣腳步聲從府里傳來,數(shù)十人魚貫而出。當(dāng)先的是一位年逾半百的老者,精瘦干練。緊隨其后的,是七八位青衣小廝,再其后,是十?dāng)?shù)位布衣釵裙的婢女。
數(shù)十人在王開溪的指揮下站于伯府門前,齊聲唱喏道:“見過伯爺,見過諸位小公爺!”
陣仗真?zhèn)€不小,不知情的人遠遠地看去,怕是會誤以為兩方人馬正在對峙著。
方言含笑點了點頭,王開溪使了個眼色,嘩啦啦地,奴仆們散了開去。
“伯爺,老奴王開溪,忝為伯府管家,伯爺?shù)蟹愿溃吓谒晦o。”
“王伯辛苦了?!?p> 方言僵著臉,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么,好在程處默笑道:“你家伯爺初次回府,還不甚習(xí)慣。你自去安排宴飲便是?!?p> 王開溪看向方言,見方言點了點頭,忙進府招呼了。
“這座府邸之前為武德年間太子太保杜公伏威的居所,陛下感其忠義,為其平反。府里的奴仆,多半也是陛下所賜?!?p> 方言當(dāng)然聽出了程處默話里的重點,卻不甚在意,畢竟這座伯爺府也只是暫住,當(dāng)真不須費許多心思。
伯爺府甚是豪華,院外粉墻環(huán)護,綠柳輕垂。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門欄窗皆是細(xì)雕花樣,并無朱粉涂飾。整個院落富麗堂皇,雍容華貴。不時有小婢穿過,遠遠地行禮,腳步聲極輕,話語聲也極清。
在來福的指引下,一眾紈绔在廳中落座,方言居于主位,一時間,竟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