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yī)院,你會看見兩種相反的情況。急診科的清晨,看見手腕上綁著繃帶的年輕人躺在床上。經(jīng)不住挫折煎熬的年輕人選擇輕生,誰給他們自殘割腕的勇氣?
另一邊,多少被發(fā)現(xiàn)患癌的人,忙著想方設法延續(xù)生命。
在醫(yī)院的每一天,都是驚心動魄的,直到習以為常。
晨會結束,四叔找到我,他想盡快簽字,快速安排給章華手術。
“四叔,你考慮好了嗎?要不要再多點時間商量?”我冷靜問。
“不用了,沒有意義的,這是最后一次,行也是,不行也是,賭一把吧,他如果命長,我這堅持也算功德一件?!彼氖鍒猿值馈?p> 我命不由我,比如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決定權在那個簽字的人手上。
究竟什么才是最好的治療方法?我沒有時間思考,我把手術的消息發(fā)給章媛。
術前準備,一切又緊張的開始。
手術室中,沒有人讀懂我內(nèi)心的煎熬。
手術室外等待的四叔和章萍,表情平靜。手機響了,沒說幾句話,章萍對著電話怒吼:“誰他媽的愿意做手術?誰愿意得絕癥?離就離吧,我什么都不要,行了吧?”
坐在一旁的四叔聽著不對勁,勸說:“兩個小孩,你一個都不要嗎?”
“我舍不得又能怎樣?我想要又怎樣?”章萍流下眼淚。
“是,是我們毀了你的生活和家庭,我們都是罪人?!彼氖蹇刂撇蛔∏榫w。
四嬸選擇在賓館睡覺,不愿過來,不忍心看見滿身插了管子的兒子。
章萍勸父親回病房先躺著,不然夜里堅持不住。章媛下班后接女兒過來醫(yī)院,帶了一盒哈密瓜給章萍。
晚霞退去,等待焦灼,睡了一覺的四叔不放心又過來。
終于等到那個聲音“章華家屬”,章萍打起精神。章媛第一次看見剛做完手術的病人,神情凝重,幫章萍提包包跟著去病房。
尿管流淌的血色,面色蒼白的章華,一個病房的家屬詢問情況,感嘆病人年紀輕輕就患此重病。
看見隔壁床的病人家屬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章媛問道:“你家爸爸也是食管的問題?”她不敢說出癌字,擔心刺激病人。
“食管癌手術,吃東西困難,已經(jīng)切了,都是喝酒惹的,一家人過來照顧,差不多一個月了?!?p> 章媛看得出熬夜后的黑眼圈,油膩發(fā)絲和憔悴面容。喝酒致病的字眼刺激她的神經(jīng),她突然害怕自己父親躺在病床上。
“你爸爸恢復得好的嘛?”章媛笑著問道。
“不算好,好幾次想出院,不是這邊出問題就是那邊出問題,回家又不懂得咋處理,相當麻煩?!?p> 在病房外,章媛聽見一旁的男家屬偷偷問醫(yī)生:“李醫(yī)生,我爸爸這個情況,一般還能撐幾年?”
“還是看治療效果,比如能控制不擴散,沒有其他并發(fā)癥,七年八年甚至更長?!?p> 回到家,章媛告訴我,她終于能體會一點我工作的壓力有多大,人家羨慕她有個當醫(yī)生的老公,她一點都沒感覺有多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