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前,陶姜坐在一旁,輕輕抓住他的手,不敢放開。
手是溫?zé)岬?,手指瘦削、細長。他睡得也很安靜,或許是最近太累了。真對不起,不該由著你任性。
陶姜盯著他臉上的每一寸皮膚,握起手貼著自己的臉頰,眼淚止不住滾落,每一聲滴答都是煎熬,從事發(fā)昏迷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四個多小時。
她的心提在心口,腦袋里沉沉的,無助、懊悔、心疼、恐懼,各種壓在心頭,又強忍著不哭出聲。每晚醒一分鐘,就多一分危險。
她輕聲啜泣,慢慢俯下臉頰在他手邊,閉上了眼睛。醫(yī)生在隔壁,大氣的人在外邊休息。
耳邊的頭發(fā),被人輕輕拂起,緊接著,她感覺有人在輕輕給她拭去眼淚。一個激靈穿過身體,正看到一只白皙的大手,正從自己臉頰上撫過。
他醒了。
陶姜悲喜交加,不顧他身上儀器的線,直接撲了上去,一雙手死死扣著男人上身,放聲哇哇大哭。淚水浸透了男人胸前的衣服,也不肯松開。
醫(yī)生和寸頭聞聲也趕進來。葉柏章把食指輕按在唇上,向醫(yī)生遞了個眼神。醫(yī)生會意,和寸頭轉(zhuǎn)身一起又去了隔壁,透過玻璃窗,觀察著病房里的一切。
葉不柏也不制止,任由陶姜伏在他身上嗚咽不停,黑眸深處眷戀起無限憐惜。許久,陶姜才平復(fù)下來,抬起哭得紅腫的雙眼,又哭又笑,”葉柏章,你要把我給嚇死啊。“
葉柏章不語,只是又用手去拂去她臉上的淚。
陶姜這才反應(yīng)過來,趕快喊醫(yī)生過來檢查。
葉柏章盯著她緊張的樣子,安慰道,“我沒事了?!?p> 好在虛驚一場,對方車子撞擊過來時司機有意避開,葉柏章為護一旁的大氣項目總監(jiān),頭部被座椅撞擊當場暈倒。醫(yī)生判定可能是輕微腦震蕩加上之前腦部手術(shù)后遺癥,陷入昏迷。
司機李師傅趕到不久,葉志重的電話也打了過來。得知葉柏章已無大礙,夫妻兩個都松了一口氣。
按照醫(yī)生的囑托,還要在醫(yī)院里進一步檢查和觀察是否有其他問題。
夜色濃重,遠處燈光明亮。陶姜堅持留下來陪他。
VIP的病床寬大,稍硬。葉柏章醒來后已換上淺藍色的病號服,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由陶姜各種服侍。
他自醒來已經(jīng)清醒,除了肩膀上稍微有點酸痛,可能是慌亂中撞到了哪里。
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后來一點記憶都沒有。也不記得有什么夢境,等醒來時感覺手指一直被人拉著,俯在床邊的除了陶姜還會有誰。
他睡著這一會兒,一定是把陶姜嚇壞了,不然這個女人怎么那樣抱著自己嚎哭。
盡管再三和醫(yī)生確認暫無大礙,陶姜還是一步不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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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口撒過一抹亮光,帶著熾熱。
陶姜睜開眼睛,輕輕挪開肩膀上扣著的手臂。昨晚原本自己應(yīng)該在旁邊的陪護床上,兩人開始隔著一米的距離聊著。
后來就被他蠱惑了,竟主動鉆進他的被窩里,與他貼在一起,耳語也能聽得清楚。什么時候睡著的,已經(jīng)不記得了,一夜睡在他的旁邊,第一次這么踏實,一夜無夢。
她細微的動作,還是吵醒了他。
葉柏章趁她還沒從被窩里跑開,順勢又把人摟了過來。如果不是醫(yī)生推門進來,兩人幾乎要忘記這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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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氣新能源汽車循環(huán)泵的再測試,格外地順利。葉氏的銷售經(jīng)理梁美琪代表葉柏章現(xiàn)場與大氣方接洽。
葉柏章也謹遵醫(yī)生囑托,暫時留在醫(yī)院休息。
臨近中午十分,一個女人推門進來,短發(fā)利落,淡妝卻明艷動人。恰到十分的職業(yè)裝,看上去精明能干,約摸四十不到。
陶姜聽到聲音轉(zhuǎn)頭看過來,女人正頷首朝他們微笑。陶姜正在塞一瓣剝好的柚子給葉柏章的手,尷尬地笑了一下,想抽回來。
葉柏章倒沒有在意來人,繼續(xù)張著口,等陶姜喂他。
“葉總。”女人訕訕地向前,顯然也自覺來得不是時候。
葉柏章坐正了身子,強行拉陶姜未縮回去的手,又咬到了口,才點頭示意她過來。
陶姜仔細打量了一下,女人手里抱著一個文件袋,像是從什么地方匆忙趕過來的。鼻頭上汗珠冒起,額頭上也泛著水光。
女人和陶姜的眼神交匯了一下,意味深長地陶姜臉上停了一下,一閃而過。
“葉總,關(guān)于這次的供貨材料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了一些小問題?!芭苏Z速很快,又有點閃躲,好像是有意要避開什么似的。
葉柏章的眉頭微蹙,一只手已經(jīng)按著陶姜的肩膀,讓她坐在自己身旁。
“這是我們公司的銷售經(jīng)理梁美琪?!比~柏章看了陶姜一眼,又抬頭看向一旁的女人。梁美琪正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目光平靜地望著兩人。
葉柏章示意她坐下,繼續(xù)說發(fā)現(xiàn)的問題。梁美琪臉上卻露出些許遲疑,一團氤氳從眸里升起。
”葉總......“
葉柏章裝作沒看到,“說吧,沒關(guān)系。她是自己人。”聲音低沉,卻絲毫不容質(zhì)疑。
梁美琪又若無其事地從陶姜身上掃了一眼,輕咳一聲,這才開始正題,“初步排查,這起這次停機的主要原因并不在于我們,但是,排查中,卻發(fā)現(xiàn)我們的零部件供貨中,轉(zhuǎn)子質(zhì)量檢驗出現(xiàn)偏差,有問題?!傲好犁髡f到這里,有意停頓了一下,手卻不停地在摩挲懷里抱著的文件袋。
一旁的陶姜起初仍是在幫葉柏章剝柚子,聽他們涉及的問題越來越嚴肅,起身找了個借口,走了出去。一開始葉柏章還不同意,拉著她的手不肯松開,陶姜故作生氣瞪了他一眼,他才肯放她出去。
等陶姜從外邊轉(zhuǎn)了一圈回來,病房里只有葉柏章一個,正在打電話。
他收了電話,又拉陶姜坐在旁邊,替她撩過額前頭發(fā),這兩天在醫(yī)院里,或許睡得并不安穩(wěn),她的臉色中透著掩飾不住的疲倦。過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你那個好朋友的老公叫什么名字?“
”宋媛西老公嗎?孫什么城吧,記不清了。怎么想起來問他了?“陶姜納悶。
“沒什么,隨便一問”。葉柏章?lián)拷约海昧υ谒绨蛏弦慌?,話峰一轉(zhuǎn),“這兩天沒有其他安排了,我們正好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其實他從一醒來就知道自己頭腦很清醒,沒有問題了。聽醫(yī)生的建議,在醫(yī)院里呆著觀察的這兩天,窩在病房里著實沉悶。好在有陶姜陪在一旁,不然他早就要求出院。
陶姜拗不過他,最后在醫(yī)生的叮囑下,下午回到了酒店。任葉柏章百般撩撥,她都不肯屈服退步,畢竟剛剛昏過去的幾個小時,想起來仍叫人膽戰(zhàn)心驚。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陶姜的戰(zhàn)線守得牢固,兩天的休整和地道粵菜小吃,使失去的元氣也漸漸重回真身。
回到錫城已是傍晚十分。按照陶姜的要求,葉柏章若想繼續(xù)賴著住在她家里,一定要按照自己的作息規(guī)律地鍛煉和跑步。
葉柏章乍一聽這個條件,自是難以接受。無奈陶姜又不肯去他那里,只能妥協(xié)嘗試一起跑步。
陶姜本以為他會知難而退,哪知猶豫了一會兒卻也答應(yīng)。
“其實也是監(jiān)督你一起鍛煉身體?!碧战砩显缭缇痛咚X,自然是不肯給他任何機會。
五點鐘,鬧鈴準時響起,葉柏章倒也按約定說到做到,從揉眼起來打哈欠,到和陶姜一起出門,唯恐落后一步被陶姜取笑。
炎夏的五點,太陽已經(jīng)要躍出地平線,藍色天空,飄著幾縷白色云線。
還沒跑到湖邊,身上已經(jīng)開始冒汗。前邊岔路口,遠遠就望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朝陶姜揮手。
“葉總,難得啊,你親自陪陶老師跑步了?”還未跑到身邊,陳東凱就朝葉柏章打招呼,兩人互相對了個眼神,心照不宣。
葉柏章上前,到陳東凱跟前,伸出右手,擊掌,屬于男人之間的默契。他又輕聲對陳東凱說,“謝謝老鄉(xiāng)?!?p> 兩個人都明白,當初葉柏章從陳東凱那里聽說陶姜單身的消息后,還是陳東凱鼓動葉柏章大膽表白,沒想到兩個人居然真的走到了一塊。
而且葉柏章也仗義,通過關(guān)系幫自己的孩子搞定了入學(xué)問題,后來還通過他牽線搭橋認識了湯局長。
他一直想找機會再表示感謝,有些話又怕不方便說出來,所以一直拖著。
因為今天有葉柏章同跑,陶姜故意拖著腳步適應(yīng)他的節(jié)奏,跑了五公里就歇了下來。她怕葉柏章第一次跟著跑,不要身體受不了。
停下來拉伸時,不斷有跑友和陶姜打招呼,還有人主動要為他們的陶老師拍照,都被陶姜拒絕了,因為她發(fā)現(xiàn),立在一旁的葉柏章根本沒有心思做拉伸,聽到有人要拍照,一臉鐵青。
陶姜故意不理他,等拉伸結(jié)束,從腰包里掏出手機,遞給他,“今天讓你行使下男朋友的權(quán)利,親自給我拍照?!?p> “什么啊,那其他拍照的男人不是太占便宜了嘛?!比~柏章反應(yīng)很快,自己吃大虧了。
“那你以后每天陪我一起跑啊?!碧战獙⑺?,心里卻樂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