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趙衡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除掉你了。“,等到左宗棠遠去,手持一柄羽扇的姜詡離開座位,走到北梁王徐芝豹的跟前,與其并肩。
“趙衡想讓我陷入賞無可賞的境地,怕不是要逼我造反吶?!靶熘ケ垌铄洌瑹o奈笑道,又嘆氣一聲:“趙衡小子,沒有他老子半分肚量,難怪被先帝壓了三十年,做了十年的傀儡皇帝?!?p> “將在外領(lǐng)兵,自古就是難以逃過帝王的猜忌,哪怕是圣明之君,也會留有后手制擎。“姜詡輕搖羽扇,緩緩道。
徐芝豹不以為然,雙手負(fù)背于身后,“趙衡想要兵權(quán),我歸還了他。他信不過我,我又何嘗真正相信他。歸還兵權(quán)是不假,但是趙衡的手,我又怎么可能讓他輕易的伸進來?“
儒士姜詡沒有半點憂心,戲謔言:“恐怕這個年歲不大的兵部尚書只是那驪陽明帝擺在明面上,監(jiān)督我們的棋子。暗地里不知道還埋了多少隱線,釘子。“
姜詡一點點的將他所知的明線暗線捋了一遍,嘖嘖稱贊道:“這計謀八九離不開那位長安丞相李陸“,稍后沉吟了片刻又繼續(xù)笑道:“甚至還逃不過國師葉宣的布局?!?p> “這件事上,有他的影子,或者說是他們兩個共同謀劃,我也不足為奇。“北梁王徐芝豹拍了拍姜詡的肩膀,回到位子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有些涼了“。
“不過此事,文合不用太過擔(dān)心,我在蜀中時與國師葉宣手談棋局時。他跟我說過,遠書入長安,保他無恙。”徐芝豹朝面前的枯槁儒士安慰道。
姜詡背對著北梁王徐芝豹,一言不語。北梁王知道他這是在思慮應(yīng)對之策,但他們兩人都清楚,遠書進長安當(dāng)質(zhì)子,他不反,遠書也無事。這才是葉宣的妙手所在,知局入局,讓堂堂北梁王甘為棋子。
徐芝豹感覺有些困乏了,和姜詡談了一天一夜了,想要偷偷打會瞌睡。隱約間,他的眼眸模糊,昔日關(guān)中候府議事堂,八張椅子,座無虛席。今日北梁王府議事堂,兩人,八椅,六盞空茶無人飲。
姜詡轉(zhuǎn)身,見北梁王一只手撐住臉,漸閉雙眸?!傲和酰寰众A了否?“
“無輸無贏,共計三百六十子,一子不死?!氨绷和跣熘ケd趣乏乏道。
姜詡點點頭,不可置否道:“一個敢下,一個敢接,亂下!“
說完,姜詡便聽到座位上的那個男人罵道:“姜詡,給老子滾!“
“遵命,大將軍?!敖偯寄恳惶?,似乎心情極好,輕搖羽扇,大搖大擺走出議事堂。走在院中小路上,耳聽潺潺流水,議事堂所在小院有個說不上平俗,但也說不上奇怪的名字,“茅廬“。院里擺設(shè)不多,唯有一棵上了年紀(jì)的老松,和一道與梁王王府彎彎延延共有九曲的小水河,連通在外。
姜詡走出院落,想起許久不曾見到自己的“干兒子“,他拍了怕手,快步朝世子所在的樓閣走去。
不一會,姜詡就來到了世子所在的閣樓,王府里閣樓不少,而世子所在的閣樓在眾多樓宇中,并不出奇。饒是讓姜詡都是好找了半天。姜詡前腳剛至院里,就聽到樓閣上紫衣少年愉悅的喊道:“亞父!“
“嗨喲!遠書小子。“姜詡收起平日里睿智無雙的模樣,隨意的把羽扇插在腰間,抬起衣袖咯噔咯噔的等上閣樓。平日里,北梁王府中的丫鬟們都難以見到這位嗜酒如命的枯槁儒士有此般笑顏,能進王府當(dāng)丫鬟的下人大都聰明,見到姜詡登樓,其余丫鬟都退下了樓,留下他們兩人。
見亞父姜詡不一會就登上了閣樓,徐遠書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對那記憶中容貌多年不變的枯槁儒士深深的鞠了一躬,徐遠書再也壓抑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他知道面前的這個男人,為了守住他們徐家的家業(yè),付出了太多太多。亞父姜詡一直未娶妻,每次借口不是枯槁儒士閑云野鶴慣了,就是不想被人管著不能喝酒。但徐遠書知道,是姜詡放心不下北梁王府偌大的基業(yè)。
姜詡嘆息一聲,拉著世子坐回原位,他安靜的坐在旁邊,什么也沒說,就默默的等徐遠書哭泣。
“哇,亞父你都不配合一下的嘛“,徐遠書一臉壞笑,悲傷的詢問道。
姜詡滿頭黑線,從腰間拔下羽扇就打算朝徐遠書頭上招呼,徐遠書二話不說直接抱頭鼠竄。
剛送完左宗棠回來的沈大管家,和眾多王府侍從站在閣樓下,注目仰望。等到樓上兩人注意到下方匯聚了很多看熱鬧的人,不可一世的世子連忙認(rèn)慫才被姜詡放過。
“亞父,這就是傳聞你命名的‘蓮花白’?“活動一番筋骨,坐在席位上的徐遠書,喊來侍女重新更換美酒,特意點名要了“蓮花白”。
徐遠書不敢喝太多酒,雖然在關(guān)山喝了那一壺先生葉宣的桂花酒,酒性酒量大漲,不亞于小時讀的江湖小說,一夜之間打通任督二脈,登頂武林。但畢竟徐遠書沒有對酒有太多興趣,略喝幾杯表表心意即可。
姜詡接過徐遠書遞給的酒杯,枯槁儒士沒有喝,而是放在手中把玩。臉色慘白如鬼的姜詡,一眸桃花眼目光灼灼的看向?qū)ψ赖男爝h書道:“遠書,跟亞父透個底,你對這北梁王府有沒有興趣?對這個異姓王有沒有興趣?”
這位春秋鬼謀面前的紫衣少年,嘻嘻哈哈到破天荒的保持沉默起來,那雙秀美的丹鳳眼沒有選擇與他對視。紫衫寬袖的少年起身緩步至欄桿邊,少年心事重重,姜詡并不是看不出來。
他出口寬慰:“遠書,直接說出自己想法好了?!?p> 后者沉默了一會,才淡淡答了八字:“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話一出口,姜詡差點沒握住酒杯,驚愕的望向徐遠書。自嘲道:“亞父小巧了你的志向?!?p> 徐遠書轉(zhuǎn)身朝座位上的枯槁儒士微笑,自信滿滿,吐出九子:“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皇?!?p> 此言一出,春秋鬼謀的儒士姜詡也不禁折服于九字言語中的絕妙布局。
姜詡滿意的點頭,自語:“燕京坐擁嘉峪關(guān)和山海關(guān)兩大關(guān)隘入口。人口眾多,光燕京就有千萬戶,囤積兵糧并非難事。自古王朝建都,均循“廣川之上,大山之下”,燕京非廣川之上,卻地處雄要,北倚山險,南壓區(qū)夏,若坐城隍,俯視庭宇?!?p> 姜詡閉上雙眸說到最后,再睜開眼沖徐遠書說道:“這九字應(yīng)該不是出自遠書之手吧?!?p> 徐遠書對姜詡沒有隱瞞,將拜師先生葉宣,弟子他和趙曉,陳世墨三人齊聚后堂,各得先生一枚錦囊經(jīng)過交代給了他。
姜詡聽到趙曉一名時,微微皺眉,但沒有多說什么。
待到世子說的口干舌燥,徐遠書吩咐在樓下的仆從丫鬟送來些睡,咕嚕嚕的喝完,才舒心。
姜詡神情詭異,啞然失笑:“大將軍,是不會讓你去做的?!?p> “我可以等”,徐遠書將身子倚在欄上,半撐著身體,極目遠眺。驕陽的熱光照在身上,和吹拂過高聳閣樓的清風(fēng),兩者交相呼應(yīng),讓世子舒服的瞇起丹鳳眼,視野所至,當(dāng)皆是王土。
“趙家,別以為天下就穩(wě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