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新宅院
吏部尚書下有左右侍郎，設四清吏司，即文選司、驗封司、考功司、稽勛司。各司長官為郎中，副官為員外郎。其屬官有主事、令史、書令史等、另有各典吏若干。
而武德帝奪位以來，大肆清洗官場，導致人人自危，緊縮爪牙，不敢盲目出頭。加上武德帝得位不正，怕天下文人筆誅紙伐，暫?？瓶捡憷糁?，官員的更替更是不濟，缺位很多。此次恩科上來的百位舉人也是撿了漏子。
孟浩然是武德帝指定考功司的主官。吏部報到后，拜見了吏部尚書武云繁，得了安排，予他三日修假后開始上任。
燕京的城南區(qū)，這里居住三品以下的京官和富商較多群弄里，一處林蔭掩映的三進院落，外觀和周圍其他院落沒有不同，都是青磚小瓦的結構，朱紅大門對開，三階的門階邊擺放著一對石頭的獅子。
第一進院正門接旁邊小門廳和回廊，左右?guī)康脑鹤?，院落中有一高樹丁香，正開的滿樹繁花，如紫色煙云，其下有石桌和石凳，頗有拙樸雅意。
第二進院是左右?guī)俊⑽彘g正房、游廊、和一個大院子，東墻一架紫花藤架，西墻設有假山流水，閑適舒緩。
第三進院為后罩房，小小的院落，一排多個房間，可以供奴仆居住。在正房東側耳房開一道門，連通第二和第三進院。
孟浩然得到的賞賜就是這樣一套房子。院落里已經(jīng)打掃干凈，配備了生活用品，還有看門的一老漢和兩個守后院的婆子，隨時可以入住。
孟浩然入駐新宅院后，看看這不算大的三進院落，猶如做夢一般。
數(shù)月前，自己一家老小還流落街頭，溫飽不濟。結識了阮清小兒后得此機遇，這場造化實在是一場及時雨，給幾欲崩潰的他一次翻身的機會。
董家和武陵侯府送來了賀儀。左右的各個府邸見入住了新鄰居，也陸續(xù)送來了賀禮。相較前兩者名家書畫，錦繡插屏，玉石把件，金銀器皿等等的豐厚，后者顯得普通了些，多是些布匹和糕點。
宅子里沒有女主人，兩個粗使婆子也不當用，回禮的事情，讓孟浩然頗為頭痛。
燕京城北的食為天分鋪也送來了米面菜蔬等用物，和山里熏魚、熏野豬肉和各色精品腌菜，還有兩打用禮盒包裝的香味淡雅暗藏花紋的精制麻紙。
送禮的一行人沒有離開，在前院等著。孟浩然高興的見到了竇天祥和阮風幾個熟悉的孩子，還有一對中年夫妻，和他們的一雙兒女。中年男人強壯精干，女人溫婉干凈，一雙兒女也是眉清目秀，溫文有禮。
竇天祥和阮風幾人上前恭敬的施禮，“恭喜先生！賀喜先生！”
“哎！這是干啥！”孟浩然一一扶起幾人，眼看著幾個小伙子又竄了個兒，就快有自己高了，想起自己的兒子孟琳瑯，不由的挨個兒拍拍肩膀，一個個的喜氣洋洋，哈哈大笑。
“這二位是學生給先生張羅的傭人，劉嶺群劉叔，這是劉嬸。這是他們的兒女，小山十三歲，小蘭十一歲?！备]天祥給孟浩然介紹帶來的一家人。
“劉叔他們在大戶家做過事，規(guī)矩都是很好的。后來家主遭難，他們一家被賣，輾轉好幾次，落到了我們的店里。想到先生這里需要人手，送來看看合不合用。”
劉家四人立即上前跪下，“見過老爺！請老爺賜名！”過去大家傭人是沒有自己的姓名的，全看主人怎么起了。
孟浩然想起自己幫傭食為天的日子，簡直可以說是自己一家離開孟家過的最踏實的一段時間，不由感慨萬千?！翱炱?！快起！以前叫啥，以后還叫啥！我只要你們以后以我孟家為重，忠心即可?！?p> “謝過老爺！奴婢必不讓家主失望。”四人面露感激，施禮退下。
祥哥又掏出一個小匣子，里面是一家子的賣身契和些銀票?！敖o先生的。我們還有帶來一輛馬車，供先生外出使用?！?p> 這簡直太及時了！孟浩然現(xiàn)在孤家寡人的，對一個剛接手的大院子，實在棘手。竇天祥帶來幾人看起來還是不錯的。
“行吧！以后老劉就任管家之職，平常跟我著。小山在前院照應著，劉媽媽管理后院，還有前門的老李頭，后院的計嬤嬤、平嬤嬤。平時和小蘭在后院照料起居和廚房就行，識字嗎？往來應酬，擬個單子給我過目看看?！?p> 一家人上前施禮應下，“是！老爺”各就各位的忙活去了。
祥哥他們帶來的幾樣現(xiàn)在燕京是有錢難買，尤其麻紙市面上根本沒有。劉媽給分了兩份擬送董府和武陵侯府。鄰居的，比著來的單子，增加兩樣點心或布匹即可。
孟浩然看后點頭。劉管家?guī)е鴥鹤泳桶ぜ业慕o送去。
孟浩然拉著幾個學生進了院子客廳，各自坐下，聊聊各自的情況。得知目前食為天分號開到了燕京，因為有董啟昌照應著，經(jīng)營的還算順利。
孟浩然言語中希望能接一家人來燕京，相互照料。
竇天祥提醒他，“現(xiàn)在只是洪水過去了，災難剛才開始，只怕先生還不能安坐燕京呢！”
“怎么？”孟浩然興奮過頭，想著流浪多年，終于可以給老母親和妻兒過上好日子的念頭被這話澆了個激靈，頭腦頓時冷靜下來。
“我們坐船過來時，聽聞江源、懷圩、冀中等地已經(jīng)有人出現(xiàn)嘔吐腹瀉不止，寒戰(zhàn)高熱等病患，有蔓延趨勢呢！”竇天祥說。
“還有幾處地方，聽說土地絕收，民眾等官府放糧救濟不得，餓死了不少人了?！比铒L也跟著說了句。
姜禮貞也跟著點頭。半年多來，禮哥兒也長了四五寸，幾乎和竇天祥差不多高了。
“什么時候的事情？”孟浩然瞪大眼，他當然知道這幾句話里的意思，心里驚起巨大的恐懼。
雖然，《關于洪澇災害的防治大綱和辦法》，他已經(jīng)爛熟與心，但還是抱了僥幸之心，抗住了這百年不遇的洪澇，希望災難就從水災這結束。
何況后期武德帝已經(jīng)頒旨救災和銀兩補貼重建，并給重災區(qū)撥發(fā)了糧食。一切看起來都是向好的方向發(fā)展的啊！怎么會？……
幾人沒吭聲，一個個的眉頭緊鎖。良久，孟浩然回神來，“祥哥兒，風哥兒，阮先生有無好的建議？”
孟浩然想起了機靈聰慧的阮清和表面憨直內里精明的阮玉成，不知道這二位高人怎樣看待？這樣的大事情，不是一段堤壩，一個地方的事情，他實在覺得沒法子?。?p> “父親猜想，這事情一開始肯定不會有先生出面的機會。現(xiàn)在朝堂重視救災，必然是有準備的，只怕下一步已經(jīng)準備好了。先生只要做好本職即可。”阮風接口道。
孟浩然冷靜下來，思索了一會兒，目光漸露堅定?！耙彩牵〔皇秋L雨將至的那會兒，危險可以預見的了?！?p> “本職？是了！皇帝與我分掌爵勛考課之職，我就做好這個就可?！?p> “如果先生明白了，這里有阮爹交代我們帶來的一份手札，想看先生能不能遞出去?！?p> 竇天祥從懷了拿出一份十個大子一張的毛邊紙書寫的《疫癥考究》，交給了孟浩然。
為什么沒有一開始交給孟浩然？或是直接交給董七？
實在是人性難以琢磨，孟浩然流落街頭，從底層高升，忽如平步青云。一時間能不能把持住自己的初衷，緊守平常心，也是阮清他們考量的原因。
如果眼前這點小成績就讓孟浩然忘乎所以，這份文書自然不用再給他增添膨脹的資本了。如果不忘初心，再送他一段青云路又如何?
孟浩然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調皮！”
接過文書，看看換了字體，不是阮玉成書寫的外圓內方、風骨暗藏的字跡，而是李大夫書寫的瘦金體，字跡瘦硬有神，用筆細勁，結體疏朗，儼然自成一家。心里暗贊“好字！”
《疫癥考究》例舉了幾種烈性傳染病，如霍亂、鼠疫、瘧疾、肝炎等病癥和傳播方式、治療要點、防治方法等。
可以說，以往一旦發(fā)生疫病就會毀城滅國，如果文中所述可靠，那么疫病就不是那么可怕，而是可防可治的了。
翻看文章內容，孟浩然手抖了抖，神情激動，幾欲跳起，強自按捺下驚嚇、興奮、懷疑、好奇等復雜的情緒，一口氣翻閱到底，“這是哪里來的？”
“我們村醫(yī)從古籍里整理出來的。想看看當不當用？”阮風答。這個托詞是一早就想好的，當然信不信的在他自己。
幾人看天色不早了，和孟浩然告辭回店里去。孟先生希望幾人留下，但考慮以后這段時間大概也沒空教導他們，就給幾人布置了作業(yè)放他們回去了。
劉媽媽帶人端上來熱水和茶點，孟浩然洗漱后稍歇一會兒，趁天色還不晚，起身去了云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