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將末,已入初夏
洛城的街道依然繁華依舊,只是獨獨今日,卻是由為的熱鬧。
“誒,你聽說了嗎?縉家的小二公爺要回來了!”
“是嗎?他不是被縉國公送去軍營了嗎?”
“是呀,聽說是立了軍功,被咱們圣上親自宣詔進京的!”
……
茶室中,聞溪羽端著一盞茗品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樓下眾人口中頻頻提起的縉老國公府的小二公爺。
不過,要真說起那人倒也是有意思得緊,他原是那縉老國公家的小兒子,雖生了張舉世無雙的好樣貌卻是這京都里遠近聞名的混世魔王里,成日里不是處處惹是生非便是躲在花樓里喝酒。
聽聞有日喝多了酒竟與當今圣上的五皇子起了沖突,只一拳下去那皇子面上便見了血光,老國公一大把年紀硬是被氣得整整三日未能下得了床。
不過好在那五皇子本就生性頑劣,皇帝感念老國公年事已高又是有軍功在身的兩朝肱骨這才將二人恩怨一筆勾銷。
不過自那之后聽聞老國公大發(fā)雷霆,一怒之下便將人趕去了邊塞,甚至揚言道,若不能闖出一番功績便這輩子都莫要再回來。
那時人人都以為這二世祖怕是要撂在那漠北黃沙之地了,可卻不曾想,短短三兩年的功夫,他便能一躍成為三軍主將,擒敵首,斬匪寇,戰(zhàn)功竟直逼那縉老爺子當年之榮光。
“哼,當真是好一個文韜武略地‘二世祖’啊……”
聞溪羽不自覺地感慨道,仰頭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露出一抹極富深意的笑容。
“主子,您這是又想到什么了?”
旁邊倒水的蓉兒試探地問,滿臉疑惑地看著身邊笑容逐漸離譜的聞溪羽。
她漫不經(jīng)心地搖搖頭抬手接過那斟滿綠色茶湯,饒有興趣地說道
“那年洛城,誰人不道這小二公爺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怎地去了趟邊關(guān)便成了這屢立奇功的英豪了?”
“主子有所不知,這縉家大爺是個軸的,不顧家中習武祖訓從了文,如今是朝中大員頗得陛下賞識,老公爺為此很是矛盾一來,是為大爺高興,二來又擔憂這縉家衣缽無人傳承,這才將小爺送去了邊……”
“唉,你會錯了意?!?p> 聞溪羽打斷蓉兒道,抿了口茶又接著說
“我是想啊,若他當真是個廢物那老公爺怎就舍得把他送去那邊關(guān)苦寒之地,若他真是個廢物……”
她頓了頓,回頭又看向了身邊的丫頭說
“這話你自己聽著,可信嗎?”
蓉兒恍然,回頭驚訝地看著聞溪羽剛想開口說點什么時卻見她抬手輕輕地放在嘴邊。
“看破不說破,”她淡淡地說,回頭又看了看街邊站著的一眾人群道“左不過就那么回事,跟咱們無關(guān)就別說更別管。”
蓉兒了然地點點頭,看著自家主子竟平白地生出一股距離感。
“讓你查得那件事情怎么樣了?”
聞溪羽轉(zhuǎn)而問道,放下手中茶杯側(cè)目向她瞧了過去。
蓉兒會意,面色略顯凝重地搖了搖頭說
“按照主子的吩咐,奴婢前些日子拿了咱們老爺府中令牌去了廷尉監(jiān),孔大人重情誼雖是多年不曾來往但見奴婢的令牌之后也未曾怠慢?!?p> “你說的是孔煜,孔明生大人?你怎么能去找他呢?他是父親門生如今又官拜廷尉右監(jiān),咱們相府如今樹大招風父親多年不愿與一眾門生來往便是要避這個嫌你怎能去找他???”
聞溪羽驚訝道,整個人都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蓉兒趕忙上前,一邊安撫一邊又接著說
“主子莫要驚慌,茲事體大這其中利害奴婢心里是清楚的,只是……”
“只是什么?”
聞溪羽追問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臉色凝重。
“奴婢去了咱們洛城各處府衙,只是這么些天下來那掌柜跟小二便如人間蒸發(fā)一般音訊全無,奴婢無法,這才去見了孔大人,左右大人他也是掌追捕的,奴婢心想,興許孔大人那會有線索。”
蓉兒接著解釋道,聞溪羽點頭細細地回憶起從中關(guān)聯(lián),只是越想便越覺得心頭惡寒。
她家族原是江南商賈世家,世代經(jīng)商唯有她父親聞廣域一人入仕,官拜三公,雖說為人剛正清廉但卻樹大招搖,加之家底殷實門生眾多難免會遭人眼紅。
她的兩位哥哥為避嫌即便是文采出眾,但也多年未敢入朝,而她父親也因著她嫁了皇親貴子故而請旨外調(diào),以至于她成婚半載有余卻至今未曾回門。
可如今,她家人已然做到如此程度,怎還會有人硬揪著不放,當真是欺負她家中無軍權(quán)隨意便可拿捏嗎?
“主子,主子?”
蓉兒輕聲喚道,聞溪羽回神,見她一臉擔憂地神色便知是自己思之過甚,垂目嘆氣,她放下面上的冷凝又問道
“你在明生那里問道了什么?”
蓉兒搖頭,面色沮喪道
“孔大人查了這些日子的名冊,卻并未發(fā)現(xiàn)有這二人,他說二位公子已動用關(guān)系在民間查探他這些日子也會去昭獄跟刑獄去再看看,不過……他說要咱們莫要抱太大希望……”
“確實……”聞溪羽喃喃,若有所思地轉(zhuǎn)著手邊的茶杯說“那昭獄刑獄中關(guān)的人基本都是要經(jīng)手左右監(jiān)的……”
“主子啊……”
蓉兒忍不住地喚了她一聲,聞溪羽回頭瞧她,確看見了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想到什么?”
她了然地問道,蓉兒抿抿嘴,瞅著她的臉色怯怯地開口道
“那日的兩人,是被慕公子送去的,您說……”
聞溪羽皺眉,瞧見她不樂意,蓉兒立馬便閉了口,乖乖順順地站去了一邊。
聞溪羽頷首,若有所思地回想著那天發(fā)生的事情,玉白的手指在膝上不自覺地緊攥在一起。
若真是他做的那一切似乎都能解釋得通了,不過,他又為何要如此呢?
……
“唉唉唉,快看快看!是縉小二公爺?。?!”
吵雜的聲音打破了聞溪羽的思緒,坐在茶館中的人聽著聲音紛紛向外看去。
坐在樓上的聞溪羽扭頭只聞聲聲馬蹄踏過,留下一抹淡淡的煙塵,紅衣男子跨坐于駿馬之上,馬鞭輕揚,肆意地在都城官道之上馳騁。
“小公爺回來了!!”
“小二公爺回來了?。。 ?p> ……
街邊叫喊聲此起彼伏,仿佛是在用一種特殊的方式迎接他一般。
街邊民眾雀躍,馬上之人也勾起唇角,笑得肆意又張揚,那身紅衣將他精致剛毅的五官襯得俊朗灑脫,一騎絕塵,竟是說不出的自在逍遙。
“真是個瀟灑恣意俏公子啊。”
聞溪羽忍不住感嘆道,一掃面上的陰霾望著那抹紅影,面上的笑容逐漸攀上了眉梢。
靜靜地坐在原地,她久久地望著樓下那人逐漸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蓉兒,我想到咱們的酒館叫什么了!”
“叫什么???”
“無憂閣?!?p> 她淡淡地說道,幽幽地掛起一抹笑容,最后撇了一眼那人離開的方向,站起身來搖著折扇朝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