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時辰后,老道士揮了揮手,龜甲整整齊齊的鋪在了地上。上面的紋路看著很奇妙,很玄奧
老道士左手捋了捋長長的胡須
“道家,一年之內(nèi)會有一次大的禍患,武當(dāng)也是。是福是禍,不好說。百年之內(nèi),道家大盛,武當(dāng)大弱”
“這場禍患對于武當(dāng)來說就是真的禍患了,對于道家來說則是福禍雙行。儒家、道家、佛家三門的氣運(yùn),長盛不衰,人數(shù)上不分伯仲”
老道士剛剛說完,楚一便接過了話頭
“長盛不衰,老道士看得如此之遠(yuǎn)。那老道士說說看,這武當(dāng)、道家以及三門一百年內(nèi)的氣運(yùn)”
“你說得這么遠(yuǎn),我又看不到,我只相信能看到的。要是百年內(nèi)沒有看到,我會很生氣的,我可不喜歡信口雌黃的人”
老道士微微一笑,“武當(dāng)一年內(nèi)會有一位劍術(shù)天才橫空出世,道家諸道爭鳴。儒門五年內(nèi)會有一位大儒,有望成圣”
“整個道門,蒸蒸日上。佛門,老道看不出,十年內(nèi),可能會有一位釋佛的僧人”
楚一也是微微一笑,“沙場上有一句話叫做一騎當(dāng)千,武當(dāng)這位天才足以力壓群雄吧,道家也只是爭鳴而已”
“這位武當(dāng)天才您可說是橫空出世,既然如此,您又為何說百年內(nèi)武當(dāng)大弱,道家大盛呢,只是因?yàn)闋庿Q的人數(shù)更多嗎”
老道士品了一口茶,淡淡的開口“公子覺得一人可以力挽狂瀾嗎,武當(dāng)分道而出,道不正”
“道統(tǒng)不在武當(dāng),問道之人自不會心向武當(dāng)。天下大勢,不是一兩個天才人物可以翻云覆雨的”
“先前老道說這位姑娘有膽魄,公子可知為何”
楚一放下手中的茶杯,道“多半與您所說的大勢有關(guān)吧,酒衣的命運(yùn),不是一個皇帝可以左右的”
“您能看到百年之后,自然是看到了什么,才會覺得白玉姑娘夠膽魄。要我說啊,無知者,無畏”
“若是兩支軍隊(duì),撤去番號,誰也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誰。無知,才會一往無前的沖殺,沒人會猶豫,沒人會被嚇破膽”
老道士搖了搖拂塵,道“公子在意沙場,老道在意道統(tǒng),身份而已。老道所言,不過是模糊一眼”
“真真假假,老道也不敢妄言。天外有天,說不定老道所見,正是有人想讓老道所見呢”
楚一哈哈大笑,笑的張狂而肆意,壓抑著笑意說道“老道士,哈哈,你和我熟識的一個人很像,滴水不漏”
“你說道家誰有望繼承道統(tǒng),百年內(nèi)哪位年輕俊杰可以爭鳴而出。佛門,又有誰有機(jī)會釋佛成圣”
老道士搖了搖頭,“不好說”
楚一瞇起了眼睛,道“不好說,還是不能說,不敢說”
老道士放下了拂塵,看了看楚一坐著的蒲團(tuán),“不好說。人,看不透,誰都看不透”
楚一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好,還不知老道士的道號,所修何道啊”
老道士的面容突然嚴(yán)肅起來,“道號天啟,修的是人道”
楚一的面容也嚴(yán)肅了起來,道“道家陰陽一脈的掌教,不在終南山上,為何下山來了蘇州?來的路上遇見一個小道士,樹上走,說他叫天元”
老道士道“終南山太高了,太冷。下山走走別是一番風(fēng)景,天元是一個注定孤獨(dú)的孩子,與天爭道,必須無牽無掛,孑然一身”
“天呢,冷眼看人間,最是無情了。若是有情,怎么斗得過天。也說不好,可能也正因?yàn)橛星?,用情破了天呢?p> “老祖宗說,玄而又玄,眾妙之門。道可道,非常道。循道,依道,悟道,解道...太多太多。道之深,不下山,不好解道”
楚一皺了皺眉頭,道“您下山是解道還是傳道呢”
老道士笑了笑,道“解自己的道,傳道統(tǒng)的道。這是所有道士的心中之想,心若有了歸宿,人才會更加穩(wěn)定嘛”
楚一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老道所言,甚合我意。傳道可以,借傳道而聚眾,意圖謀反可就不好了”
“人多就會勢眾,一旦有了不該有的心思,可是一場浩劫啊。天下大勢,不是一派一江湖就可以左右的”
老道士微微搖頭,道“道家,佛家,都是出世之人。天子王侯該憂慮的,是儒家,兵家”
楚一伸向茶杯的右手停了一瞬間,將茶杯握在了手中,道“儒道二家,身在人間,身處江湖,真的可以出世嗎”
“求仙求佛的,都想著云淡風(fēng)輕超然物外的。江湖那么大,天地那么廣,沒聽說有誰可以超脫”
“成道修佛,心思要純正。你身為掌教,就能保證所有道徒的心思都純凈嗎,借道謀私之人可從未斷絕過”
老道士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老道只能確保自己,若想超然一切,就要斬?cái)嘁磺?。天下的是是非非,不好割舍?p> “一個人呢,怎么可能代表所有人呢。老道有一說一,不做牽連。佛門嘛,就是看不透”
“老道不會為了彰顯自己多么厲害,而信口雌黃的說佛門如何如何,說他人如何如何。不清楚的事不能妄談”
楚一笑罵了一句“真是個滴水不漏的老道士”
白玉輕輕笑了笑,這老道,當(dāng)真超然物外了,說著說著都與他他自己毫無關(guān)系了
老道士看了一眼白玉,道“姑娘所求,酒衣之命運(yùn)。一百年后,酒衣盛況空前。五百年后,酒衣會面臨一場滅頂之災(zāi)”
白玉凝望著老道士,道“什么樣的盛況呢,滅頂之災(zāi)又是因何而起?”
老道士開口說道“從未有過的盛況,老道只看到尸橫遍野,未看到起因。天機(jī)難測,窺之一二已屬不易”
“若事事皆可以預(yù)測、推算,世上也就沒有那么多的失意了,知足常樂嘛。一個可能非常壞的結(jié)果,會讓人更加的居安思?!?p> “儒家不是說一日三省吾身嘛,為什么會有非常壞的結(jié)果,萬事皆有因果,靜心思之、升之,結(jié)果可能就沒有那么壞了”
“百年之內(nèi),蒼松勁竹,冬梅夏荷,不知老道還能不能看到這一番奇景了。萬物相生相克,陰陽交錯,盈虧交互”
“這是人無法改變的,老道如何說,兩位如何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兩位聽了多少,如何做”
“時候也不早了,兩位是在寺中休息還是...”
楚一站起了身,開口說道“不勞煩道長了,不過寺內(nèi)如果有閑置房屋的話,我那些朋友可否在這里住上幾日”
白玉也是隨之站了起來,老道士收起了一片又一片的龜甲,揣進(jìn)了懷里,慢慢站了起來,抖了抖拂塵
“寺內(nèi)閑置房屋四五十,公子的朋友想住多久便住多久,這里也不是老道私人的地方,都是公家的”
楚一慢慢走出了房間,平淡的說道“好,道長留步吧。夜里風(fēng)大,別傷了身體”
老道士停住腳步,道“公子姑娘慢走”
楚一和白玉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老道士的視線之中,那個叫天元的小道士從道像后走了出來,無量天尊的道像
天元坐在了楚一剛剛坐過的蒲團(tuán)之上,倒了一杯茶,道“師叔剛才所說,幾分真幾分假”
老道士轉(zhuǎn)過身,望著無量天尊的雕塑,道“半真半假,你也看出來了吧。他就是皇上,有意刀兵江湖”
“對于江湖幾大派而言,一年之內(nèi),生死存亡,全在他一念之間。道家不會忤逆朝廷,百年之內(nèi)諸道爭鳴,也會讓他掂量一番”
天元放下了茶杯,道“人心有了歸宿,便會穩(wěn)定一些。人心,應(yīng)該歸酒衣,而不是道統(tǒng)。他很擔(dān)心江湖勢力的人心相聚”
“師叔看武當(dāng)百年內(nèi)大弱,武當(dāng)那一位劍術(shù)天才或許無法與諸道相抗衡,但他可以。他的母親,與武當(dāng)?shù)臏Y源太深了”
“若不是因?yàn)樗哪赣H,武當(dāng)何以離經(jīng)叛道多年而安然無事。武當(dāng)至弱,或許正是武當(dāng)至強(qiáng)之機(jī)”
“佛家這兩年也有些坐不住苦禪了,大和尚小和尚紛紛下山。馬上就要科考了,不知哪位書生會名滿天下”
“今日與他言談幾句,覺得他還不錯。他只在乎人間的事。身為皇者,注定了是一個孤獨(dú)的人啊”
“或許連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沒有,他身邊的姑娘,明顯不知道他就是皇上,不然怎么會那么有膽魄”
“那女孩有涅槃的可能,師叔說冬梅夏荷,人間奇景。這美麗的畫面里,有沒有那個女孩?”
老道士依舊看著無量天尊的金身雕塑,緩緩張開了嘴,道“縱是皇者,也沒有翻云覆雨般神仙的能力”
“儒家入世,與我道不相干。佛徒紛紛下山,值得深思。天道、帝王道,前車之鑒太少了,都很孤獨(dú)”
“人間奇景,波瀾壯闊的,師叔被那一幕震撼到了,倒沒有注意畫中有誰。你看他的氣,比之先皇如何?”
天元站起了身,站到了老道士的身側(cè),無量天尊面無表情的雕塑
香燭,微煙,香灰,輕落
“他的氣,更勝一籌。先皇為七,他為九。九,極致了,酒衣盛況空前,師叔沒有看錯”
“佛家,似乎在下棋”
老道士微微一笑,道“江湖之人,都在下棋。棋局有大有小,有明有暗。整個江湖就是一座湖嘛”
“大魚小魚的,誰都不想被吃掉。弱肉強(qiáng)食,至今未變的一條天道。師侄求天道,該去四處走走”
“歷盡千帆,若你還是少年,或許那就是所謂的天道了。天人合一、返璞歸真之類的。天道嘛,非常道,玄而又玄”
“師叔當(dāng)年用卦術(shù)窺探天道,只是一眼,折了五十年修為。那一刻,師叔明白了,天道是存在的,但不是誰都可以修天道,也不是誰都可以探天道”
天元面露喜色,道“師叔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