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城下,喜慶昂然,百姓夾道相逢,對上黨西河歸來的兩支勝利之師拍手稱慶,奉上魚干,糧食,酒肉。
呂布騎赤兔馬入城,左右分別是郭嘉,沮授,高順,宋憲,徐榮五位文武大將,其后,魏續(xù)郭太韓暹鄭姜等將官緊隨其后。
見道路兩旁的百姓們歡喜雀躍,呂布也笑逐顏開,并州內(nèi)憂外患,至此也算告一段落,終于能給這些貧苦百姓,一絲喘息的時間。
道路中間,一排文武官員井然站立,恭候呂布回師,當(dāng)首一人,身披錦繡官服,玉面星眸,氣質(zhì)儒雅,深深拜禮,正是荀彧。
“恭賀主公,諸位將軍,大勝歸來。”
荀彧的語氣中,是由衷的高興。
方才不過一年,驅(qū)逐鮮卑游牧各部落,拒之于陰山外,降服匈奴左部,匈奴難樓部,普富廬,無臣氏,建城匈奴城,嚴加監(jiān)視,平定上黨、太原二郡山賊,西討白波谷,收復(fù)十余萬百姓于西河郡,并州光復(fù)全境,定制法度,鼓勵生育,農(nóng)桑,修繕道路,興旺晉地,指日可待。
這一切,都被荀彧沮授陳登看在眼里,喜在心中。
作為學(xué)富五車的才子文士,沒有什么,比名垂青史更為重要,而眼下,他們所做的功績,已經(jīng)足夠在青史上留下濃墨的一筆!
“哈哈哈,這還得多虧了文若,為我穩(wěn)定后方,供給軍糧啊?!眳尾即笮χ?,驅(qū)赤兔馬向前。
“荀某不敢貪功。”荀彧謙遜的拱手道,“這也多虧了文和,元龍的協(xié)助?!?p> “哦?”呂布將目光掃向了荀彧身后的賈詡和陳登的身上。
賈詡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見呂布目光至此,拱手道,“這是臣的本分?!?p> 陳登倒是變化了許多,相較之前,更加沉穩(wěn),可不知為何,卻目光游離,顯然是有心事。
原來,自呂布名聲遠揚,并州蒸蒸日上的消息,已傳遍了整個大漢江山,這幾日,陳登也受到了家父的來信,信中,老父陳珪交代了許多,其中自然不缺少令陳家于并州大興的話語,令他有些躊躇。
因為……主公呂布,曾立下嚴格法令,大大限制了世家的發(fā)展。
這就算了,荀彧還請來了一個酷吏,將呂布的法度,嚴格執(zhí)行!
想到這個酷吏,陳登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這個愣頭青,可犯了大錯啊,看看呂布會怎么整治你吧!
果不其然,呂布皺了皺眉,掃視了一圈后,發(fā)現(xiàn)荀彧身后的官吏各個面帶異色,不禁有些詫然,還未等他提問,荀彧面容肅然,拱手道,“主公,荀某有一事,要稟明主公?!?p> 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從呂布心里升起,問道,“哦?文若有何話說?”
荀彧臉上帶了些許愧色,垂首道?!败髂潮Ee的人才……做了件錯事。”
“你保舉的人才?滿寵?他犯了什么錯事?”
滿寵,那可是曹操手下出了名的頭號狠人,先是斬了曹操親信曹洪的親戚,絲毫不顧及曹老板的面子,后關(guān)押了名士楊彪,不顧荀彧和孔融的求情,照舊嚴刑拷打!
當(dāng)時荀彧的地位在曹魏軍中,那可是無比崇高,滿寵照樣不給面子。
在他的眼里,誰的面子,那都不好使。
這一刻,那不祥的預(yù)感正在逐漸放大,呂布心生不安,故作淡然的問道,“哦,是滿寵啊,他什么時候來的晉陽?可按照我的命令,封他作為執(zhí)法從事?聽你說,他執(zhí)法嚴明,能犯下什么錯?”
“他把主公的父母……關(guān)進了……大牢……”荀彧頭埋得更深,語氣中滿是羞慚?!败髂骋苍鵀槔蠣敽屠戏蛉饲笄?,可是……”
呂布心里一沉,有一種想要吐血的沖動,不禁劍眉倒豎,冷喝道,“那他有沒有說過,我父母犯了何事?”
“這……”荀彧面色窘迫,諾諾不語。
“回主公,按主公曾經(jīng)錄入簡牘的法令,家無百戶,不可有私奴,護院超過五十人?!币慌缘馁Z詡解釋道。
“...…”呂布默然,他險些忘了,為了權(quán)衡世家的勢力,他確實治下過這種法度。
仔細算算,府中有兩位管家,分別管理前院后院,有大媽六人,奶娘三人,負責(zé)整理宅院清潔的家丁十人,陪伴父母,魏氏的丫鬟共二十一人,朝廷送來的侍妾三十一人……
好像……確實超了。
呂布急了,連忙問道。“我父母可曾用刑?”
荀彧依舊羞慚不語,這時,從荀彧身后站出一人,此人身高七尺,相貌堂堂,漆黑面容,身材敦實,一雙銅鈴大的眼眸,熠熠生輝,此人一出,就沉聲拱手道,“回主公,主公法令上,寫著仔細,只糾察家主,州牧府中家主并非呂偉與嚴氏,乃呂布,故而未曾用刑。如今呂布已至,請呂布伏法,否則格殺勿論!”
噗!
請呂布伏法,否則格殺勿論?
此言一出,不光是群官用一種看牲口的目光看向此人,就連呂布身后的一眾文武看向此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
太猛了,臣子殺主子,這話傳出去誰能信?
呂布臉上忽陰忽晴,幾乎是強忍著一戟戳死滿寵的沖動,有人揚言要殺他,這也不是第一次,但是被自己招攬的手下?lián)P言格殺勿論,還是第一次,對于滿寵的固執(zhí),有了更深一刻的理解……這貨,真是個大狠人啊。
“主公,此子逆亂,當(dāng)斬首示眾,以正倫常?!本谑诓唏R向前,肅穆諫言道。
“大漢以孝道治國,以忠義治人,此子于情于理,都必須殺之。”陳登也出面,恭聲諫言。
“請殺之——!”作為并州舊官吏之首,石堅也出班諫言。
在場的官員百姓,都立馬沸騰起來,七嘴八舌的,鼓動呂布殺了滿寵。
眾目睽睽之下,呂布將方天畫戟,遞給了旁邊的宋憲,輕身翻下赤兔馬,取出了懸掛腰間的佩劍,這佩劍是漢帝所賜,鎏金劍柄,上束七星米粒大的寶珠,紫金劍鞘,大步走向滿寵,就在眾人以為他要揮劍刺死滿寵時,呂布卻將佩劍遞給了滿寵,朗聲道。
“法以治國,不徇私舞弊,方是法度也,焉能因我一人,逆法度而行?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更遑論,布只是小小一個州牧?此劍贈予伯寧,自我以下,但有犯法者,絕不饒??!伯寧,就勞煩你將犯此法的懲戒,說一遍!”
滿寵愣住了,他剛才出頭,是為了不讓舊友荀彧難堪,亦是秉承著本心辦事,早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誰料這個素未蒙面的主公,竟然……如此支持他!
一股暖流自心中涌出,滿寵渾身都充滿了力氣,毫不猶豫地接過寶劍,抽劍出鞘,揚聲道,“按法度,家中子嗣不過百戶,丫鬟奴仆不可過五十人,護院,不可超過兩屯之兵,也即是一百人,若是家中族人過了百戶,自可上報,酌情增加奴仆。若持久不報,被發(fā)現(xiàn)者,家主杖刑三十,私奴每超過一人,就要交人頭稅,若不上交,可發(fā)配充軍!”
“杖刑三十?就在這里打!”呂布面色如常,言畢,褪去唐猊戰(zhàn)甲,內(nèi)束錦衣,寶帶,束發(fā)冠,袒露出猶如花崗巖般隆起的完美肌肉,握拳,膛目大喝道,“執(zhí)行者何在?”
“執(zhí)行者在此!”滿寵沉聲應(yīng)答,自有滿寵手下為滿寵取來木杖。
少時,滿寵舉著約有碗粗的大杖,照著呂布的后背拍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