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原
并州,古之九州,以黃河長城為天塹,輔之烽火狼煙,以抗胡虜蠻夷。
外有黃河、渾河橫鎖,內(nèi)有汾水河養(yǎng)民接引外商,兼之百里草原,茵茵綠綠以養(yǎng)牛馬,土地肥沃適宜種植,卻也有山嶺峻峭扼守關(guān)要,以拒蠻夷正面,并州生活倒也過得去??蓵r至東漢靈帝,并州百戰(zhàn)精兵抽調(diào)至洛陽填補(bǔ)軍備以此為北軍,一時并州只剩下各地屯田民兵為數(shù)甚少,不堪大用,更有蠻夷環(huán)伺,間或突襲千里擾亂民居,并州一帶這些年當(dāng)真是苦不堪言。
并州有九郡九十一城,這其中三郡最是凄苦,正是五原郡、云中郡,朔方郡。
這三郡都是早些年間大漢得勢時征掠蠻夷土地建城,不少城池都位于黃河長城之外,不受天塹庇護(hù),處在鮮卑眾部落邊緣,每逢鮮卑少糧,便去打秋風(fēng)。雖城池高聳結(jié)實(shí),護(hù)城河深有丈許,也有不少官兵抵抗,可終歸鮮卑勢大,難免有幾個零散的部落夜襲數(shù)十里攻入城中。一旦城破就燒殺搶掠,俘獲女子、布帛、糧草等,害得民不聊生。
五原郡治九原城。
作為郡治,九原城城高河深,端的是一處堅城,只是四處城門都有布衣小吏用水清洗,饒是如此,仍可見那朱漆城門上斑斑血漬,一股血腥味兀自未散,撲鼻而至,結(jié)實(shí)的黏土道路上依稀可見道旁灌木中細(xì)碎內(nèi)臟血肉。
一個時辰過后,正北城門前,兩個布衣小吏清洗完畢,棄了盛水木桶,用衣襟擦拭著額頭細(xì)汗,其中一個年幼小吏面色蠟黃,骨瘦如柴,做此事已是極為費(fèi)力,當(dāng)下活計做完,忍不住長舒一口氣,不顧地面泥土,席地而坐,嘆道,“趙大哥,不怕你笑話,當(dāng)天我真是嚇得尿了褲子,這世道,真是朝不保夕,我本以為九原有城足以依附,總比鉆進(jìn)外面山林過日子強(qiáng),可如今看來外族勢大,城外的屯兵不能敵,若非七日前有呂布大哥出手,憑著城中大族的護(hù)院和柴峰這個窩囊廢,九原……”
話未說完,旁邊被稱為趙大哥的年長小吏聞言立馬神色一緊,踢腳踹了那小吏一個踉蹌,環(huán)顧四下無人后低聲喝道,“小六莫要胡說,須知隔墻有耳!柴都尉領(lǐng)兵有方,豈是你我可能詆毀?”
“有他娘的方!”小六小臉鼓得漲漲,一股血?dú)馍项^,臉頰紅的不自然,他怨聲道,“那柴峰在呂大哥面前連個屁都敢放!聽聞十年前呂大哥殺人,杜郡守派他去捕,他手底下的將士足有五六十人,連呂大哥的毫毛都傷不了!最后這事不也是草草結(jié)束不敢追究?我看吶,他也就欺負(fù)欺負(fù)咱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吏,哪里是呂大哥的對手?”
趙大哥聞言低聲一嘆,雖不附和,亦不反對,閉著眼,七日之期猶如隔夜,歷歷在目。
那日鮮卑喀秋部率眾上千,輕騎而至,又驅(qū)趕周圍村落難民,聲勢浩大,如鐵流匯聚,正值夜晚,后面那上千輕騎盡著鐵甲,具是精壯男子,借著月光映照鐵甲,光灼灼,洪烈烈,殺意沖天,嚇得他魂不依附,手足發(fā)抖。
城門關(guān)的不及時,喀秋部闖將進(jìn)來,一眾小吏在城門前只抵擋了片刻就被難民洪流沖散,霎時間,一個壯漢猶如天將雄兵從城墻上持刀沖下,只一人,左右持刀舞的密不透風(fēng),刀光凜冽,護(hù)住城門,硬是將難民殺得倒退而回!
“真乃……天神也。”趙大哥不禁慨然嘆道?!翱上?,他不是神,他也會受傷,我們不能依賴他,總歸還是要依賴城外屯兵之力,今日之事,休要再提?!?p> 若不是此人,恐怕,九原城就真的失陷了。可惜,正如趙大哥所說,呂布終非是神,他是人,有血有肉,縱然武勇難擋,卻也會受傷,那夜眾皆悚然,在城墻上呆若木雞,猶墮冰窖,此人硬是一人抵住敵眾一炷香的時間!這才為城外援兵爭取了機(jī)會,當(dāng)援兵與呂布匯合時,呂布身中數(shù)刀,血流不止。
待擊退敵眾后轟然倒地,至今未醒。
小六目光崇敬,方要再說,此時,五六個屯兵持矛而至,替管城門,小六只能悻悻作罷,交接了任務(wù)與趙大哥離去。
入了城中,入目是一條條黏土鋪就的道路,四通八達(dá),猶如蜘蛛網(wǎng)般貫穿整個九原城,道路兩旁是各式各樣的攤位,住宅,商鋪。人來人往,人聲鼎沸,熱鬧至極,宛若清平盛世,可只有城中人知曉,這攤位花樣雖多,可都是以物換物,連錢都沒人要,誰知道,今日之錢,來日可有命花?往來之人,也多是衣衫襤褸多處縫補(bǔ),至于商鋪,大多都是空殼,商人早已跑了個干凈,如今人去樓空,只有些難民落住其中。
唯有錢行,糧行,以及一些自家經(jīng)營的小吃鋪尚在做著生意,店主多是些嶙峋老人,對久居之地有了感情,不愿離開。往來之時,可以聽見百姓議論,大多數(shù)話題的主人,都是前幾日救了整個九原城的大恩人,呂布呂奉先。
而這所謂的大恩人,此時正昏迷不醒。
呂家大宅。
呂宅不算大族,只能算是富裕小民,呂家在這里住了三代。說是大宅,其實(shí)占地不過五百坪,只能算是宅院。
榆木大門,門楣上掛著木匾,上書呂字。入了大門,呂宅一覽無余,左右各有一間房屋,正前方也有一間房屋,倒也干凈整潔,中間七零八散的擺落著練武用的巨石,一個個猶如小山,齊人高,端的令人悚然。除此之外,只有一個大缸,用木頭遮著,里面是清水,平日里飲用煮飯。
入得屋中,更是簡潔明了,只有一方木桌,一個木榻,木榻上熟睡一人,呼吸均勻,固然臉頰蒼白,頰窩卻透著一股氣血之紅,顯然平時肉食不曾短缺,營養(yǎng)充足。此人身姿雄偉,刀削斧鑿的堅毅面容,顯得英氣逼人,鼻梁高挺,薄唇,隔著麻布粗糙的衣料也能感受到衣料下隱藏著無窮力量的健壯肌肉,掀起衣料,坦露的腹部更是令人驚羨的肌肉塊,肌肉線條可見青筋,仿佛隨時為這幅軀殼提供超凡之力。
此人,正是呂布。
一位消瘦的貌美婦人面容焦急,端著盛粥木碗正往嘴里喂食,同時右手用一個黃符來揉搓呂布的腹部,婦人年歲不高,魚尾紋卻早已顯現(xiàn),可見平日里操勞過度,雖衣料簡陋,不施粉黛,卻難掩其貌美,她輕聲嘆道,“孩子他爹,這道人說的管不管用?布兒為何還不醒?”
顯然,這就是呂布的父母。
房屋中,一位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負(fù)手踱步,面容蠟黃,亦是神情焦急緊張,聞言道,“孩他娘,我……我也是無奈啊?!?p> “我兒……不會不再醒來吧?”呂母俏顏凄苦,淚水奪眶而出,連話都說不利索。
“呸!休要胡言!”呂父勃然大怒,沙啞的嗓音吼道,“此乃我呂家麒麟兒!自小便有神力,六歲學(xué)武,天賦異稟,學(xué)一日武便頂他人百日!刀槍棍棒,拳腳功夫,一蹴而就!九歲時全城無人可敵!此必是天授神將與我呂家,近些年來兵法亦是融會貫通!來日必可光耀門楣!比肩古之韓信白起之流!若不是你這敗家娘們平日里教壞了他,讓他目中無人,恃武自傲,未來必是一代名將!饒是如此,亦可單騎而出,萬夫莫敵!此,乃我家麒麟兒也,豈可喪命??!”
這倒是怪罪呂母了,縱觀三國,哪個名將不是恃武自傲?這是秉性,莫能移之,呂布之殤,在于智,無良師交其做人處事,為其開智??刹⒅荼鸟R亂,哪里有良師?這是天意。
可天意,也有出差錯的時候。
煙頭有點(diǎn)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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