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后,夏帝把宋國公留了下來。離開的官員見夏帝面色陰沉,一些官員暗暗為宋國公擔(dān)憂,有的則幸災(zāi)樂禍,宋國公佯裝沒瞧見那些視線,沉默向偏殿走去,引路的是總管大太監(jiān)李憐。
踏入偏殿,殿內(nèi)只有夏帝一人,李憐站在偏殿外,靜靜等候夏帝喚他。
夏帝背手望向殿內(nèi)掛著的畫像,畫里的是一個白袍黑須的修道人,畫像右下方用草書寫了“上蒼”二字。宋國公抬頭看了眼畫像里的人,無論何時,他都覺得那人的眼神極為桀驁不恭。
“來了。”夏帝回頭,宋國公恭敬向夏帝問君臣禮,夏帝見后說道:“只有我們兩人時,這些禮可以免了?!彼螄珱]有同意:“君為君,臣為臣,不可亂?!?p> 夏帝知道勸不過宋國公,也就不再糾結(jié)這個問題,他問道:“他怎么說?”
夏帝問的自然是陳青升有沒有答應(yīng)做朝廷太子太傅的事。
宋國公搖了搖頭,夏帝有些失望,宋國公隨后說道:“但他會來國都。”
“哦,為什么?”
“他有些問題想了解?!彼螄屑毾肓讼牒蟛呕兀笆顷P(guān)于他師傅與陛下先祖的事?!彼螄娤牡巯雴?,立即補充道,夏帝沉思,原來那個人還不知道他師傅傳了功法給老祖宗。夏帝沒有為大夏立太子,就是在糾結(jié)要把那功法傳給誰,他之所以找上陳青升,其中一個原因在于夏帝認為上蒼的人更能知道哪一個皇子能發(fā)揮出那功法的全部作用。
“既然他要來國都,太子太傅的事等他到后再說吧?!毕牡圩叩轿呐_前拿起宋國公今早的奏折,問道:“你怎么看?”
除了陳青升,宋國公還在奏折里提到上官蘇羽被追殺的事,夏帝早朝時面色陰沉,很大原因就是因為追殺事件。
“不敢胡亂揣摩。”
宋國公是個臣子,怎敢妄議皇家的人。
“恕你無罪?!毕牡郯炎嗾鄯呕兀Z氣重了幾分:“國公可以在百官面前裝糊涂,在朕這里卻不能畏手畏腳,我把朝廷的前途交給了國公,這足以證明朕對國公的信任,國公還是放開手腳為好。”
“臣明白了?!甭犃讼牡鄣脑?,宋國公低腰回,夏帝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覺得是誰下的手?”
夏帝直視宋國公的眼睛,宋國公沒有回避,直說道:“二皇子?!?p> “淳安……”放文臺上的手輕輕摩挲宋國公的奏折,夏帝沉吟:“說說理由。”
“陛下為大皇子賜婚,把中立派的上官將軍推向了大皇子,這就使得原本勢均力敵的兩個陣營不再平衡,二皇子那一派式微,為了制衡大皇子,甚至超過大皇子,二皇子必然要做些什么。”
“就比如策劃追殺上官小姐,斬斷上官家與大皇子的裙帶關(guān)系,把上官將軍從大皇子的陣營里拔出來,讓兩派的陣營回到從前的勢均……”
宋國公突然停頓,理清思路后繼續(xù)說道:“不,二皇一旦成功阻止了上官家與大皇子的婚事,二皇子那派的實力必然超過大皇子那方,因為……”宋國公看向夏帝,“二皇子在陛下賜婚大皇子后就暗中拉攏了前翰林大學(xué)士丁賢奉?!?p> “小家伙挺能干,把他老子的老師都收買了?!毕牡鄄恢窃谫澷p還是責(zé)備。
“有個問題,不知國公可考慮過,那就是老二為何要做一件所有人都猜得出策劃人的事?”夏帝點到關(guān)鍵的地方。
宋國公笑了笑,他說道:“陛下不愧是陛下,我等臣子望塵莫及?!?p> 夏帝覺得宋國公這個馬屁沒拍好,但他不可能讓宋國公重新拍一個。
“其實,無論追殺上官小姐的事成功與否,二皇子的謀劃都成功了?!?p> 宋國公的話云里霧里,夏帝有些不悅,他不喜歡賣關(guān)子,不過他還是耐著性子聽著?!氨菹驴上脒^,上官小姐被追殺的事落到大皇子那派耳中,他們作何感想?”
“”大皇子那派可能會這樣想。二皇子為了阻止大皇子與上官家的婚事,居然走了下下之策,難道二皇子已經(jīng)沒有其他辦法了?這是不是說明二皇子現(xiàn)今的處境不太好?有沒有可能是因為陛下為大皇子賜婚,二皇子那派的人以為陛下看中了大皇子,于是放棄了二皇子,二皇子身邊已經(jīng)沒有人可出謀劃策了?”
夏帝坐到文臺旁的椅子上,他微微后靠沉思著,他已經(jīng)猜到宋國公后面會說些什么,想打斷,又沒有打斷。
既然皇帝陛下沒有打斷自己,宋國公只能繼續(xù)說下去:“要是大皇子那派真如我說的這般想,他們可能有兩種狀態(tài),一是認為二皇子已經(jīng)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們會不自主放松對二皇子那派官員的排擠,他們會得意,他們會以為自己已經(jīng)在權(quán)力爭奪中獲勝?!?p> “如果沒有清醒的人點醒,他們還真會產(chǎn)生如此想法,不,根據(jù)臣這幾天的觀察,已經(jīng)有部分大皇子陣營的官員開始沾沾自喜了?!?p> “當(dāng)大皇子那派放松時,二皇子加緊擴大勢力,比如不久前拉攏了前翰林大學(xué)士,比如去勸說四位一品將軍……”
聽到這里,夏帝問了:“定然不只老大那派的人會覺得老二沒路走,既然如此,老二如何說服其他人加入他?”
宋國公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他生怕夏帝聽了他接下來的話發(fā)脾氣,提前壓低了身子,雙手稍微向前放,這樣可以更快抱拳說陛下恕罪。
做了一些準(zhǔn)備后,宋國公回道:“要是,上官將軍其實是二皇子陣營的人呢……”
若上官鴻達是陳淳安那派的人,除了知情人,其他人看到的都是假象。
一開始贏的人就是陳淳安,那些正洋洋得意的官員們更應(yīng)該哭泣才對。
“你說了一,那二呢?”聽了宋國公的分析,夏帝眼眸微冷,有些心寒。
畢竟都是自己兒子,畢竟大皇子與二皇子是兄弟,何必如此算計。
可夏帝卻忘了,這些算計的起因就是他賜婚大皇子,打破了朝局的平衡。
宋國公余光望向夏帝,心中猜想夏帝賜婚背后更深層次的原因,但暫時沒有思路,但他不會相信夏帝只是心血來潮才賜的婚。
“二就是,大皇子那派的一些清醒人士會勸大皇子一鼓作氣,徹底把二皇子逼到絕路,想辦法彈劾二皇子那派還存在的某些關(guān)鍵官員,把二皇子的主干力量全部摧毀,當(dāng)然,全部摧毀是不可能的,但摧毀幾個已經(jīng)能讓二皇子大出血,幾年內(nèi)都無法恢復(fù)元氣?!?p> 宋國公已經(jīng)說到嗓子發(fā)干,聲音有些沙啞,于是夏帝接過他的話。
“實際上,老二的實力強于老大,老大那派官員的彈劾起不了作用,就比如說我的老師,一旦我的老師對我說了幾句,我就不會去關(guān)心那些勾心斗角的官員們彈劾了誰,那些彈劾的奏折會被我統(tǒng)統(tǒng)丟在一旁,絕不會再看一眼?!?p> “我不理會彈劾,老二的實力不受影響,他會在老大陣營放松的情況下加緊收買人心,繼續(xù)擴大自己的勢力……”
夏帝沒有說完,可能是他不愿意說那個方面。一旦大皇子那派開始彈劾,夏帝疑心又重,必然會開始打壓大皇子那派的人,這便如了陳淳安的意,皇帝出手,能一下子省去他不少的力氣。
陳淳安是最期望“彈劾”發(fā)生的,只要林賢奉在夏帝耳邊提幾句,大皇子勢力與他的勢力之間的差距會更加拉大。
宋國公認同了夏帝說的,夏帝說完之后,偏殿就安靜下來,良久,夏帝嘆了一聲:“希望陳青升早點到來,這樣就能早些選出大夏的繼承者,我了解遲堯與淳安,只要太子位定下,他們就不會再你爭我搶,我也不會再讓他們你爭我搶。”
“但愿……”宋國公心里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