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夜月正圓。
鸚哥駕著馬車,盡可能平穩(wěn)快速行過還有不少觀燈的人的長街,我突發(fā)奇想,靠近車廂門,“我想去花街?!?p> 鸚哥的半聲吆喝吞咽下肚,“哪里?”
“回府?!蹦鹃冗B忙說,“不然您下去觀燈?”
“沒什么想看的燈,多少年都這一個樣子?!蔽野贌o聊賴。
“主子您怎么跟來了?”鸚哥的聲音帶著疑惑和激動,車架停駐。
“阿寶,不如下來走走?”喻君慎敲著車窗邊說。
初八盯著我,木槿也盯著我。
“累。”覺不愛,我懶懶的回。
“不是想去花街?”喻君慎笑。
“不想去了?!?p> “下來走走吧,謹之的燈飾攤子等著我們呢。”
“他的攤子等我們干什么?!蔽易谲嚴锓藗€白眼。
“我想約你一起看燈?!庇骶鲊@息一聲。
嗯,這個理由還行。
木槿看我想下車了,趕緊給我披上三層雪裘。初八把手爐里的炭火換上新炭,塞進我懷里,“我和木槿也下去隨便逛逛。您身邊有暗衛(wèi)夠用。我們就不跟著了?!?p> 木槿看著我的發(fā)髻,抬起身給我換了發(fā)型,把多余的發(fā)飾都拔了,簡單的挽了一個發(fā)髻。
“小箱子最底,有根發(fā)簪。沉香木的?!蔽议_口。
初八翻出來遞給木槿。
固定完發(fā)髻,木槿提起琉璃燈照了照我的臉,又給我解了披風,理了理云紋盤錦雀色花裙,終于想起,“車上備有保暖輕便的靴子了嗎?”
初八回轉(zhuǎn)身從另一處暗格里提出一只木箱。
“雪兔毛的行嗎?”問木槿,“還有雙翻狐皮的,略笨重?!?p> “雪兔的底子夠厚嗎?厚厚的可以?!?p> 初八頭也沒回只伸手遞了靴子,“還有兩雙長靴,不好看?!?p> 木槿已經(jīng)示意我坐下?lián)Q了。
我有些想下車了,“喻君慎!喻君慎!你還在不在?”
木槿拽拽我的衣角,示意我抬腳稍安勿躁。
喻君慎敲敲車窗,示意還在。
木槿拿手爐給我熱了短靴,終于給我換好。
初八打開車門,“我和木槿逛完在——”
喻君慎打斷她,“你們都回,我送她回去。”不容置疑。
初八深深看了一眼我,再瞪了一眼喻君慎,縮回車廂。
鸚哥嘿嘿樂了一下,“主子,我也回了?我想牽馬——”
喻君慎理都不理他,拉了我的手,任坐騎跟在身后,奔著最近的燈籠攤子走過去。
燈謎燈籠只剩下最難猜的了,無例外的最好看的燈籠剩在攤子上方。能賣的燈籠千篇一律。
“阿寶,我并不擅長猜謎,這個時辰猜剩的都是難題,我買給你普通的可好?”
“這么巧啊,我也不擅長猜謎?!蔽姨ь^沖他笑。
喻君慎握緊我的手,低頭沖我瞇著眼睛笑,“那就買一個燈籠提著?”
“我一手抱著手爐,一手在你手里,沒有手了?!?p> 喻君慎攤開空著的右手,“這只手也只想牽你的手,不想提燈籠了?!?p> “那就逛逛吧,我還沒好好逛過?!?p> “今年的元宵燈會謎題有兩萬多,目前為止還有一百多道沒猜出來的?!丙W哥突然跳出來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歷史遺留三十多道,新添六十多。”
“您面前的燈籠攤子上有一道是去年的,有一道是今年的國學(xué)院里的學(xué)子出的一道。”鸚哥繼續(xù)努力介紹。
“你在這里,誰駕車呢?二月?”我問。
鸚哥點頭。
喻君慎突然握緊我的手,右手撩袍抬腿。
鸚哥見勢不妙,抬腿跑了……
我笑出聲,有點喘不上氣,“你就這么不待見鸚哥嗎?”
“你想啊,有個隨時跟在你身后的報告行蹤的嘮嘮叨叨的內(nèi)鬼……”
“把你的行蹤報告給誰?”我尖銳了一把。
“我母親?!庇骶髡f。
連想都沒想,這么快就回答。
我瞇著眼睛,“哦~?”
喻君慎當沒聽到,領(lǐng)著我穿梭在人群里。
今夜沒宵禁,人群卻是漸漸擁擠起來。
別說什么燈燦如晝,我一到晚上視力模糊,管你燈光有多亮。何況燈籠里的蠟燭照出來的光,就算量多也達不到質(zhì)變。
“什么時辰了?”
“戌時。”喻君慎回道,“可是乏了?今晚確實——”
“不是,人流開始多了呢?!?p> “各家收拾妥當,也差不多這個點都出門拖家?guī)Э诠湟故辛??!?p> “我父皇兩個是不是趕不上了?”
“不要擔心,天不亮,夜市不閉。有些聰明店家會通宵不閉門?!?p> 換言之,就算帥爹他們趕晚場也會有的逛。
街上人多,難免沖撞,喻君慎領(lǐng)著我卻是沒被沖散,街邊的小攤子有些新奇的小玩意兒,喻君慎一一拿起,放我眼睛前過一遍,還會仔細地轉(zhuǎn)兩圈。
喻君慎卻是對手上這對木偶蠻感興趣的樣子,男童和女童都在我眼前轉(zhuǎn)了好幾圈。
“你喜歡?。俊蔽倚α?。
“多少錢?”喻君慎直接問商販。
商販卻是出乎我的意料——十多歲的少年,靦腆地看著我們,“三十文。”
喻君慎放下玩偶,正掏錢的功夫,有雙白嫩嫩的小手一手一個拿了起來,“這個我要了。”
喻君慎出手如電,立馬搶在手里,回頭喊:“鸚哥——”
“唉——在呢在呢,我就知道您老一定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多少錢,多少錢?給你一兩夠不夠?夠了?不用找了,不用找了,謝謝啊。哈哈哈?!?p> 我看了一眼兩眼淚泡的女孩,還有身后一臉尷尬的像是哥哥姐姐的人。
喻君慎拉著我,繼續(xù)下一個攤子。理都沒理那幾個兄妹。
然后我聽到身后一聲尖銳的哭喊。
“我就要那一對兒!”
“攤主新拿出的這對幾對都比剛剛的好看,這幾對都買了好不好?”
“我不我不,我就要那一對兒!”
“你太可惡了?!蔽倚?。
“你不喜歡?晚了?”喻君慎站在隔幾步遠的攤子前,和我一起偷笑。
“這個不錯,”喻君慎拿起一把賞梅扇,“比你畫的好看。”
虧我心眼不小,我掃了一眼,“嗯,好看?!?p> “五十文一把。”攤主還是位少年。倒是并不羞澀,大方滴任我打量。
我看了看旁邊的攤子,旁邊的攤主都是少年郎。
“怎么都是賞心悅目的翩翩少年?”我轉(zhuǎn)頭對著喻君慎笑。
喻君慎正換著另一把扇子欣賞著,頭都沒抬,“國學(xué)院的學(xué)子們放了假,布置了俗務(wù)任務(wù),說是不想讓一群本只識字的書呆子變成迂腐的睜眼瞎。”
“所以謹之在等你光顧是真的?”
“想約你一起也是真的?!闭媸峭昝赖拇鸢?。
“他在賣什么?”
“花?!?p> “那我們過去吧?!?p> “不急不急,來看看這把扇面,提的這首詩我好像聽你念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