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辰進來的時候,因為李成峰不讓客棧的人幫忙,所以他只得親自給花語喂藥。
不過,看著沉睡的花語,巫辰邊喂藥,邊嘮叨道:“這么一個要強的女孩,想不到也有這般脆弱的時候。我真好奇,在我們遇到她之前,她是怎么樣活著的從天山一路走到敦煌?”
李成峰微微一笑,“沒準是她那死去的師父的亡魂一直暗中保護著她呢?”
巫辰知道他的主人是在開玩笑,所以也沒有當真,“不過,聽主人這樣說,屬下卻想起了一個問題。小法師不是說有天神在追捕她嗎?可是我怎么發(fā)現(xiàn),除了那一次在肅州城外的荒村遇到她所說的天神外,我們這一路走來都沒有遇到來追捕她的天神?”
李成峰揚起唇角,想說,當然是我的人暗中清理的緣故?!罢l知道呢,也許是因為跟我們一起吧。”
巫辰問道:“不知道那些追捕小法師的天神,想從小法師的身上獲得什么?”
李成峰悠閑的看著窗外的杏花,“誰知道呢?”
窗外正是一片陽光明媚的景致,淡藍色的天,淡淡的白云,還有開著粉色花朵的樹。
一陣清風吹來,窗外的樹影一搖,幾片淡粉色的花瓣落到了李成峰的衣襟上。
他用食指接起其中一片花瓣,看了一眼安睡的花語,在巫辰不注意的時候,他把那片花瓣碾成了帶著汁水的渣。
“不能帶來幸福的愛,我又何必需要它呢?”鏡花水月里,花語曾這樣說過。
那是你還沒有愛過,連花語。李成峰心里說道。
他又接著用雙指碾碎其他幾片花瓣。
如果你懂得了愛,你還會這樣這般超脫嗎?
一抹微笑在李成峰的嘴邊緩緩蕩漾開去。如果有誰能看到魔君的真身的話,那么他就會明白,此時這個人的笑,就像一朵黑色的曼陀羅。
昏睡了兩日,花語從床榻上醒了過來。
“醒了?”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她身邊說道。
“王子殿下?”花語看清那人,語調意外地說道。他怎么會在她身邊?且神情意外的沒有戲謔,居然比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還有人情味。
“別動,你的身子還沒有恢復,先躺下吧?!崩畛煞宸畔率种械乃幫?,勸花語道。
“很抱歉,我又給王子殿下添麻煩了。”看著藥碗,花語不好意思地對李成峰說道。
“一路都讓你麻煩夠了,這次也習慣了。”李成峰微笑道。“看來,你似乎想知道你這次又是怎么暈的?!彼蛄恐ㄕZ的表情。
花語搖頭,“這次的原因,我心里差不多有數(shù)。我現(xiàn)在只是在想……”花語打量了一眼李成峰手中的藥碗,“我只是想知道,王子是用什么方法壓制住我身體里的兩股相斥的力量的?”
這個問題出乎李成峰的意料。
“你身體里的力量嗎?”李成峰臉色有些古怪,不過轉瞬他就掩飾過去,他微笑道:“我也不知道呢。它們大概是自己停下來的。你昏睡的這兩日,我只是請了建康城的大夫幫你看病,而大夫也只是給你開了調養(yǎng)的方子而已?!?p> 其實,是李成峰趁花語昏睡的時候,暗中用魔力對她身體里的那個神秘法寶動了手腳。
他已知道那寶物是什么,所以也知道了如何控制那個東西來抑制住花語體內的力量。
“自己停下來的?”花語疑惑地打量著自己的身體。她的內息現(xiàn)在很和順。她伸出右手,想在掌心聚集法力。她想印證她是否還能使用法力。
李成峰瞧得淡然,并沒有阻止她的意思。
“為什么?”花語頹然的放下右手。她居然,凝聚不了法力。
“怎么了?”李成峰上前詢,神情頗為關切。
花語又一次抬起右手,嘗試著在掌心凝聚法力。但不久,她又失望的放了回去。后來,她又嘗試了幾次,一次比一次辛苦,表情也一次比一次痛苦。
“我使不出法力了?!被ㄕZ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似乎,沒有法力這件事,深深打擊了她。
“怎么會這樣?”李成峰佯裝吃驚的說道,“我和巫辰看到你內息平穩(wěn),都以為你沒事了?!?p> 李成峰難得的體貼,讓花語有細微的意外和感動,不過,這沒有緩解花語內心的痛苦。
沒有法力,她就會成為廢人。沒有法力,她就失去護身符,成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無法到長安,無法去尋找?guī)煾负突仭?p> “王子,我現(xiàn)在想去神樹那里?!被ㄕZ回神,小聲的乞求李成峰道。
李成峰看著花語,他看到了她深深的不安,還有脆弱。
“那好,你換衣服吧。我和巫辰陪你去?!闭f完,起身離開房間。
花語很快就換完了衣服。
三人乘著馬車趕往建康城的西城,傳說中的神樹就在那里。不過這一次他們乘坐的不是上次從敦煌乘坐的馬車,那輛馬車有些破損了。
建康的神樹是一棵高大的胡楊,它的樹冠就像一把巨傘,撐在西城的半個空中。遠遠地打量那棵樹,你會發(fā)現(xiàn)陽光下的它美得讓人窒息,就像看到神跡。
來到胡楊樹下,花語抬頭打量著高大的樹身。空洞的眼神,燃起了小小的火焰。
“好溫柔的感覺?!蔽壮接|摸著樹干。
此時李成峰輕輕地皺眉,他可不喜歡這棵樹。
花語模仿旁邊幾個向神樹祈愿的人,她在神樹前面的香爐上點燃了一根所謂的神香,然后跪在地上,輕聲的祈愿。
這棵神樹果然名不虛傳,花語閉眼祈愿的時候,感覺到了一股溫柔的力量傳遞到了她的心里。這變化使得她心里很是驚喜。
她繼續(xù)虔誠的祈愿。
那股力量與她自身的力量開始產生反應,她隱隱地感覺到修行的法力在漸漸復蘇。
然而,不到一會兒,開始復蘇的法力又開始沉寂,像是滴落在沙漠上的雨水,很快就消失一干二凈。沒有緣由。
為什么會這樣?花語不甘心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她又重新祈禱,甚至重新點了許多神香,但都無法再次感應到那股溫柔的力量。
花語再次陷到痛苦的絕望中。
“辰叔,我這是怎么了?為什么沒有用?我的法力還是使用不出來?”花語求助的問巫辰道。
感覺到花語顫抖的聲音,巫辰從神樹的接觸中回神過來。
“神樹也沒用的話……”巫辰低頭思索著。
“看來只有去長安了。”李成峰說道?!叭绻B神樹也治不好,只有請白石法師幫忙了。”
巫辰恍然大悟,“是的,也只有他能夠清楚小法師是怎么個情況。請他幫忙的話,小法師也許有救。只不過,白石法師經常出遠門,不知道回長安能不能遇上他。”
“白石法師?”花語表情奇怪的問巫辰和李成峰,“王子和辰叔說的是哪位白石法師?”
“長安只有一個白石法師。”巫辰說道。
“是嗎……”花語喃喃自語,“師父讓我去長安,投奔的也是他……”
巫辰聞言,也有些吃驚,“你師父認識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花語搖頭道,“不,雖然師祖很厲害,但是我?guī)煾覆攀亲盍瞬黄鸬?。如果不是……”想到什么,花語話說不下去了。
“白石法師竟然是小法師的師祖?那小法師的師父難道是?”巫辰驚奇地問道。
“不錯,是天山云路法師?!被ㄕZ緩緩地說道。
巫辰神情一動,“就是傳說中快修得仙身的那個法師?這真讓人吃驚。這些年大家都以為他修道成仙了,原來他還在人間,還收了弟子?!?p> “是啊,如果不是因為我這個不孝的弟子,師父他再過幾年就可以得道升仙了。哪會落得命隕天山,尸骨無人收的慘境?”花語黯然地說道。
巫辰想安慰花語。
不過,在他準備開口的時候,花語忽然抬頭,看著他說道,“吶,辰叔,你說師祖知道我害死了他最得意的弟子,他老人家還會不會像我?guī)煾刚f的那樣,代替我?guī)煾副Wo我?”
“會的,因為你師父的死不是你的錯?!蔽壮较脒@樣回答花語。
然而他的話還沒出口,就被花語給搶先回答了,“應該不會吧,畢竟像我這樣的罪人,連我自己都無法原諒我自己。不過,我還是會去找他,因為,我想知道那些天神想拿走的,我?guī)煾钙疵氡Wo的,那個在我身體里的,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東西?”
不過,想到什么,她又絕望起來。
“為什么突然不說話了?”李成峰走到沉默的花語身邊,俯身問道。
花語抬頭看著他,“我……不知道在不能使用法力的這段時間,我該怎么保護自己去長安……”她說得那么小聲。
“不要害怕,我不是說過要帶你去長安找白石法師嗎?找到了他,你的法力就可能回來了?!崩畛煞灏参炕ㄕZ。
“可是……我無法忍受,”花語打量著自己,“我無法忍受如此沒用的自己?!?p> “那是你習慣了什么事都你一個人來,你沒有試過依賴別人,你才會有這樣的痛苦。不如,你試著依賴我和巫辰,雖然我們不是說有多大的本領,但是我可以保證,我可以安全的送你到達長安?!崩畛煞迳焓?,把花語從地上扶了起來。
花語打量著李成峰的眼睛,那雙修長的鳳目里,流露著真誠和溫柔。
花語眨了眨眼,似乎第一次認識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