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臨海

　　夜了。

　　仍是與前一晚一樣，偏僻昏暗的角落里，一大塊白布鋪在地上，上面堆著服裝。

　　七點半的時候，氣喘吁吁的江秀與許瑤到了。吸取了昨晚的教訓后，江秀先離開去買小吃墊肚子，江木則是調(diào)試著吉他外加想著自己今晚要唱的歌兒，許瑤則在整理著擺著地上的服裝。

　　“我覺得你應該學別的攤位，搞個電瓶拉個燈，否則太黑了，人家都看不清。”

　　今晚的生意不錯，還沒開始唱就已開張，且已經(jīng)賣了兩件，做完一單生意的許瑤回過頭，向江木說著。

　　“嗯你說得對，等明天就開始搞，今天抽不開身。”

　　其實是錢挪不開，進貨加上路費以及吃飯喝水，全身上下只剩下四十來塊，拿啥去搞電瓶？

　　“我媽昨晚碰到一個怪人。”許瑤繼續(xù)說著，感覺聲音有點憋著、又有點硬的味道。

　　江木抬起頭，若無其事地笑著道：“啥怪人？咋怪了？”

　　“這個人跑到我媽的攤子上買了三個雞蛋餅，本來只要三塊錢，卻給了二十塊錢，找錢給他還不要，你說這個人怪不怪！”

　　仍是有點硬，最后用得是感嘆語氣，并不是疑問語氣。

　　“哦?！苯纠^續(xù)若無其事的笑著。“那倒確實是怪，不過我要是碰上這樣的人會很開心?！?p>　　“你覺得這個怪人會是誰？”許瑤緊盯著江木的眼睛。

　　江木攤了攤手?！拔夷闹?？”

　　說完后他嘶了一聲，繼續(xù)攤著手?！拔艺f許瑤你不對啊，不管怎么說，人家也是好心、是個好人吧，但你為什么似乎對人家有些不滿呢？”

　　許瑤抽了抽鼻子，苦笑了兩聲。

　　“怎么會不滿，其實很想當面說聲謝謝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媽身體不好，不對勁的時候我就不讓她出攤?，F(xiàn)在倒好，我媽說那個自稱‘小伙子’的小伙子表示先記著，等以后來的時候再減。所以她必須得每天都出去，否則人家找不到她咋辦？你說我是不是得趕緊找到這個怪人把錢還給他？”

　　江木的嘴角抖了抖。

　　怎么會這樣？

　　這特么的……這就叫好心辦成壞事了吧？

　　不過現(xiàn)在不能坦白，還得裝下去，別讓人誤會什么，要知道要強的人很討厭別人的同情與可憐。

　　等收攤后悄悄去把這事給了了就行。

　　“哦哦，這么說……對，確實應該趕緊找到。可你又不知道是誰，什么線索都沒有，怎么找？”

　　許瑤終于不再看江木，低下了頭，小聲嘀咕著。

　　“我猜大半就是你，要不然哪有那么巧的，秀秀姐才把我引走，那邊就來了。真壞，撒起謊都面不改色心不跳。”

　　她當然不會怪這個“怪人”，人家是好心怎么可能怪呢，就如先前說的，感謝還來不及，如此不過是想試探一下到底是不是罷了。

　　如果果真是，這就當是提醒，感謝放在心里就行，可別讓媽媽真因此犯了病。

　　嘀咕的聲音太小，江木一句都沒聽清，光見著嘴唇動了，于是嚷道：“你在說啥？聲音大一點?！?p>　　恰巧有人蹲下來挑衣服，許瑤便沒回答，而是轉過身接待客戶。

　　“老板娘，這件衣服咋賣??？”

　　江木感覺到空氣似乎凝固了……

　　“我我……我我不是……不……誒，三十，三十塊一件，兩件五十五……哎哎別走啊……”

　　憋屈之及的許瑤回過頭，“兇神惡煞”地對江木超大聲嚷著。

　　“愣什么愣，趕快給我唱！都怪你，要是早唱這筆生意就做成了?！?p>　　正好江秀已經(jīng)回來，“瑟瑟發(fā)抖”的江木便清了清嗓子。

　　……

　　“讓我掉下眼淚的不止昨夜的酒

　　讓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溫柔

　　余路還要走多久你攥著我的手

　　讓我感到為難的?是掙扎的自由

　　分別總是在九月回憶是思念的愁

　　深秋嫩綠的垂柳親吻著我額頭

　　在那座濱海的小城里我從未忘記你

　　臨海帶不走的只有你

　　和我在臨海的街頭走一走喔…

　　直到所有的燈都熄滅了也不停留

　　你會挽著我的衣袖我會把手揣進褲兜

　　走到思遠路的盡頭坐在老茶館的門口

　　……”

　　成都！

　　不好意思，又抄襲了哈。

　　以后這首歌，叫“臨?！绷?。

　　一曲終了，休息片刻后再來一遍。

　　與昨晚一樣，伴隨著歌聲吉他聲的，是江秀的吆喝和許瑤的招攬。

　　也仍與昨晚一樣，有很多人聚集了過來。

　　還仍與昨晚一樣，這首歌慢悠悠的唱了三遍了，服裝銷量應該早就突破了十，但并未有人喊換歌。

　　在喝口水休息一會唱第四遍時，江木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攤位前不知何時來了一男一女。

　　女的年紀不大，二十出頭的樣子，五官很一般，臉還很寬，煙熏妝。短發(fā)，暗紅色的，耳垂上吊著大到夸張的圓耳環(huán)，肚皮上有紋身，好像紋的是一只啥鳥，且一直紋到短裙里。

　　他不喜歡這種女人，連逢場作戲都不愿意，因為他覺得這不是好女人。

　　至于那男的，則不是國人。

　　皮膚很“白”。

　　大概有靠近一米九的樣子，很壯，全是毛的胳膊很粗，鼻子很高。下身牛仔褲，上身是花里胡哨的暗色短袖襯衫，扣子一個都沒扣，敞著懷，全身都是紋身，紋的也同樣好像是一只啥鳥，與濃密的胸毛混在一起，看著有偏陰暗的野蠻感覺。

　　白皮。

　　那女人在扭，白皮也在噘著嘴唇跟著女人扭，別提有多惡心丑陋。

　　看神情，都有喝多了的感覺。只是離得稍有些遠，加上風向不對，無法用氣味確定。

　　江木看了一小會，沒有管，繼續(xù)低著頭淡淡唱著。

　　他不喜歡這一對，一個都不喜歡。然而唱歌本就是給人聽的，就算你不喜歡，還能趕人走不成？

　　“喂，帥哥，你唱的這首歌是啥名?。俊?p>　　那個正如一條蛇一般扭著的女人嚷著。

　　“臨海?！苯緵]理，許瑤替他答了。

　　唱之前已經(jīng)把要交代的都交代過江秀與許瑤。

　　“知道這里是臨海，我也是臨海人，是問這首歌的歌名?！?p>　　“對的?！痹S瑤笑著肯定道?！斑@首歌的歌名就叫臨海，是他自己寫的。”

　　然而——

　　“啊……”

　　話音剛落的許瑤陡然失聲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