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給三個孩子取名字
還沒等她緩過神來,信差的聲音便傳了進來。
莫奶奶是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村婦女,大字不識一個,要想給家里遞消息,都得找信差傳口信兒回來。
“這老太太,跑到旭陽那兒去,咋也不跟咱們說一聲?”
杜瑤有些不快的說著。
剛剛是真被嚇著了,這混亂的日子口上,突然丟了個人,換誰誰不擔(dān)心呀?!
“干娘就這樣,別想太多了,咱們吃飯吧?!?p> 周永年把杜瑤拉回到身邊坐下,夾了一大塊兔肉,放在她的碗里,“包子再過幾年,就要到城里衙門口上上戶籍了,還沒個名字,你給取一個吧。”
“啥?”
一塊兔肉還沒來得及咽下去,便被他那番話給驚到了。
咳咳,
好一通猛咳,不舍得把肉吐出去,硬是被杜瑤咽進肚子里,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喉嚨更是陣陣發(fā)痛。
“這孩子都多大了?咋還沒個名字?”
知道“小包子”是乳名,農(nóng)村最興這個。
生下來一個名字,戶口本上一個名字,往前倒幾千年,就算在二十一世紀(jì)的鄉(xiāng)村,這起名字的習(xí)慣好像也從來沒變過。
可……
“周永年,你這爹到底是咋當(dāng)?shù)难剑坑心氵@么糊弄事兒的嗎?”
“娘親?!?p> 坐在對面的女兒怯生生的開口說道,拿在手中的筷子被握得嘎吱嘎吱作響,“我和弟弟也沒有名字,那個女人說我們是窮人家的孩子,不配有名字?!?p> “屁話!”
杜瑤猛的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險些沒把桌子給掀翻了。
“名字那可是一個人的門面,不管是有錢人還是沒錢人,總歸得讓別人知道你叫啥呀!”
“這塊兒的習(xí)俗?!?p> 周永年硬是把杜瑤拽回到小板凳上坐好,大手輕輕的在她的后背上拍著,生怕那塊肉還沒咽下去。
“想要在衙門口上上戶籍,都得要拿十幾兩銀子的,可家家戶戶都吃不飽飯,哪里會有那么多閑碎銀子?”
衙門不給上戶籍,死了也沒人管。
朝廷為了安撫民心,年年都撥糧賑災(zāi),可誰能承想,糧食和銀子全都被當(dāng)官的給貪了,連一粒米都沒有進老百姓的嘴。
可對于高高在上的皇帝,他看的,不過是戶部送上來的折子,還有那上面的統(tǒng)計數(shù)字。
然而,數(shù)字少就已經(jīng)被動了手腳,又是在不違反朝廷律法的前提之下。
即便每年都會有成千上萬的人被餓死,被凍死,甚至被土豪地主活活打死,但他們沒有戶籍,也就不會被算在統(tǒng)計之列,更不會變成折子上的數(shù)字。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他們怎么可以這樣?!”
杜瑤被氣得火冒三丈,一拳打在桌上,“不行!我必須要想個辦法,把這件事情給張揚出去,絕對不能讓這些貪官污吏拿著老百姓的命開玩笑!”
“瑤兒,得罪朝廷命官的下場,你我都擔(dān)待不起?!?p> 周永年從未像這一刻如此嚴肅過,那雙黑眸,有如夜空一般,深邃、無底,讓人琢磨不透,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問號,永遠探索,永遠都不會有答案。
“聽我的,咱們家三個孩子,上戶籍最多不過五十兩銀子,我還是拿的出來的?!?p> “你……”
“給他們?nèi)齻€取個名字吧,明日我進城報上去?!?p> 不是他心狠,而是無能為力,老百姓和當(dāng)官的斗,后果不堪設(shè)想,有多少人因此而斷送性命,周永年是眼睜睜看著的。
“罷了?!?p> 杜瑤備受打擊的垂下頭去,雙手緊緊在身前糾纏,“全當(dāng)我剛才的話沒說,是我一時沖動,犯了糊涂?!?p> “娘親。”
女孩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挪著小碎步,跑到她身邊,小手死死抓住杜瑤的袖口,“我爹還活著的時候說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做錯事的人,就一定會遭報應(yīng)的?!?p> 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片子,竟會懂得這些,還真是讓杜瑤驚愕不已。
“翠芳的丈夫曾是老村長最得意的門生。”
周永年在一旁搭話,解釋道,“中了鄉(xiāng)試,但在進京趕考的路上被土匪給殺了,是個不錯的大好人?!?p> 娶了個不長進的媳婦,又莫名其妙的丟了一條命,所以從未見過,但杜瑤還真是為他感到惋惜。
“你叫周念慈如何?”
念著慈善,一輩子做個好人,就好像你親生父親一般。
“好,娘親給的名字,念慈喜歡。”
“那你就叫周念恩?!?p> 念著感恩,不要忘記曾經(jīng)幫過自己的人,就像你的親生父親一樣。
“嗯?!?p> 男孩面無表情的輕嗯了一聲,一如既往的冷淡,看來,他對這個新家一點都不喜歡,之所以肯乖乖的留下來,無非是因為自己的姐姐喜歡待在這里。
“娘親,娘親,還有包子,包子也要有名字!”
沒心沒肺的小包子蹦蹦噠噠的,一個跟頭翻到杜瑤的腿上,“娘親,你說過你不會不喜歡包子,只喜歡哥哥姐姐的。”
“好,讓娘親想想,我們的小包子叫什么呢?”
杜瑤輕拍著包子的腦袋,又揪了揪他的小胖臉,“嗯……就叫周念恒吧?!?p> 念著持之以恒,做個有擔(dān)當(dāng),有骨氣的男子漢,就像他老爹一樣!
“周念恒,周念恒,太開心了,我終于有名字了!”
村里有叫狗蛋兒的,也有叫二柱子的,卻沒有一人能擁有正經(jīng)名字的,小包子和那對姐弟算得上是獨一無二。
“念慈,念恩,念恒,都到娘親這來?!?p> 三個小家伙聽了指令,一字排開。
“聽好嘍。”
杜瑤一邊說著,一邊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雙手撐在膝蓋兩側(cè),很認真的繼續(xù)說道,“無論娘親和爹爹能陪你們多久,你們都要做一個正直的人,千萬不要為了那些蠅頭小利,把自己的尊嚴搭進去?!?p> 她不知道這番話孩子們到底能不能聽得懂,但教育,大多數(shù)的時候,都要從不懂到懂,才能扎根在心里。
“娘親……”
周念慈把身子向左一歪,越過杜瑤,看向坐在他身后的周永年,“爹爹為啥哭了?”
?。?!
杜瑤被說的一愣,趕緊轉(zhuǎn)過頭去,果然看到一雙紅彤彤的眼睛。
“永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