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坐實反派身份
今天發(fā)生的,盡是些意料之外的事。
就比如本來,吳子凡是要和父親一同上去向周老先生祝壽的、可原本說什么也要拖著他來宴席的老爹卻忽然轉了口風,讓他先在下頭找個地方避一避。他那會兒也沒多想,只覺得少了一樁事,反而舒坦極了。
卻沒想到在這犄角旮旯里躲著,還能看到這等的好戲。
只聽林天宇那話音落下,宴會廳里頓時炸了鍋。連帶著原本面色尚好的周老爺子,此刻看著卻有些氣急攻心、搖搖欲墜的模樣了。
吳子凡雖然是個叛經離道的,可那是研究理論上的叛經離道,對待病人時和其他醫(yī)生并沒有什么區(qū)別。因此哪怕同學老師覺得他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之人,卻從來沒人質疑過他的人品幾何。
但林天宇卻是不同。當初他能救任崇榮一命,顯然是有幾分本事。可這一上來就仗著醫(yī)術揭了病人的短處,還當著病人的面直說人家“命不久矣”,加重刺激病人的病情,卻只為彰顯自己的能耐,實在有違醫(yī)者仁心。
只能說,好歹是個會治病的,比那些明明治不了、還要花言巧語、威逼利誘著騙病人買藥做檢查的醫(yī)生好些。
這么一想,南師兄真是個遵紀守法的人啊。要是他在現場,遇到這種人和自己對質,指不定一拳頭就下去了呢……
這樣的人都不該說是“叛經離道”,當說是肆意妄為的“歪門邪道”也不為過。
他實在自愧弗如,也不敢效仿。
見眾人目光似乎還有疑慮,林天宇卻是肆意張揚,一路向前走去,將當初在廳前羞辱排遣他和周蕓怡的人挨個點了過去,念念有詞:
“你,形偉體豐,面色潮紅,油光發(fā)亮。這是痰濕淤阻,久之恐有中風之慮啊*。年紀輕輕,可惜可惜……
“你呢,七情受郁而氣余化火,肝氣郁結,內傷其陰;又屢服壯陽之品,使陽氣更壅而氣機更阻,陽事不用*。怪不得女朋友總是談了沒多久就吹了。
“別急別急,這不就到你了嗎?你這是陰陽易,神昏跌撲,陰盛而思男子不可得,故見男子而亢進*。怪不得在學校里總是勾三搭四。和你聯姻的這位霍先生,可真倒霉——”
“還有你……”
吳子凡尚能忍耐,但他老爹看起來卻是快氣炸了。
越是遵守醫(yī)德的人,越見不得同行做違背良心的事。
“《侵權責任法》第六十二條規(guī)定:‘醫(yī)療機構及其醫(yī)務人員應當對患者的隱私保密。泄露患者隱私或者未經患者同意公開其病歷資料,造成患者損害的,應當承擔侵權責任?!?p> “林先生,您上次在醫(yī)院非法行醫(yī)進局子才剛出來,這會兒您是又想了什么新招數,好再體驗一把警局一日游啊?”
他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蹦了出來,不大不小,不急不慢,
“您如果樂意,那我開始錄音了?您都那么努力了,我當然要替您提供點證據,好讓您在局子里多呆兩天,免得還要絞盡腦汁來想這些個上不得臺面的法子?!?p> 吳子凡轉頭看去,就見到他那位“師兄”,此刻正笑瞇瞇地晃著手上的手機。
這會兒吳子凡再不覺得凌耀那張老奸巨猾的狐貍臉討厭了——那是超人、是菩薩啊,當場治愈他身為醫(yī)生卻不得不面對如此傻叉而出現的心肌梗塞!
林天宇這時終于停下了自己的滔滔不絕,冷著臉看向坐在南家位席上的凌耀:
“又是你。原來你是南家的人,怪不得敢在任市長面前顛倒黑白,也怪不得三番兩次想要貶損我。
“原來你是看上了蕓怡,想要除掉我這個情敵了?!?p> “???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瞎說啊?!?p> 凌耀黑著臉打出一波否定三連。
他現在有點懷疑這個世界的主角腦子是不是有點毛病。自己做了不得體的事,被別人指出來了,就說別人是針對他,就懷疑別人是嫉妒她,就以為別人要搶他的女人!這是什么魔鬼邏輯?!
他又不認識周蕓怡,也不在乎南家和周家能不能聯姻。而周蕓怡那張臉美則美矣,和凌耀擺在一起還指不定誰更好看呢,他干嘛要找這么個招惹麻煩的女人給自己添堵?
“你也別急著對我扣帽子。他們又不是我的病人。我能一眼看出他們的問題,只能說明我的眼力好,根本算不上泄露患者隱私。更何況,是他們先侮辱我在先,我只是稍作反擊,有什么不可以的?”
林天宇知道眼前這個“南博圖”是個能言善辯的人,更何況對方有南家撐腰,就算他占著理,終歸少了幾分底氣??烧蛉绱?,他決不能輸了聲勢,一定要鎮(zhèn)定從容,讓對方理虧才行。
“你這么一說,好像也是,畢竟你們不是醫(yī)患關系,套不上這一條。和醫(yī)患關系無關的法律,我可就是門外漢了?!?p> 卻不想凌耀聽了他這番辯解,卻是連連點頭??闪痔煊顒偹砷_眉頭,又聽他說道:
“不過,究竟算哪個呢?辱罵?侮辱?侵犯名譽權?侵犯隱私權?誹謗?我實在鬧不懂。不過想來,也不過是判輕和判重、民事和刑事的關系,到底您是要去局子里溜一趟、再被哪個徇私枉法的放出來的,又有什么打緊的呢?您說是吧?
“您也別覺著我偏袒這些富家子弟。我也瞧不上嘴巴不干凈的人??伤麄冇惺裁疵胺改陌。揖彀?。您這輕車熟路的,帶上他們一同去局子里轉一轉,保管他們以后也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不好嗎?”
吳子凡看不見凌耀最后比劃了個什么口型,只見方才還耐著幾分性子的林天宇一下子暴跳如雷:
“你們這些世家的人,盡會說些漂亮話,背地里卻都是藏污納垢、互相包庇的,沒一個好東西!”
周老爺子本來聽凌耀阻止了林天宇繼續(xù)把客人們的隱私繼續(xù)抖露出來,好不容易松了口氣,就聽見林天宇這以地圖炮開下去,徹底把在場所有人都給得罪了個遍。
一想到這是他孫女請來的客人,不僅堵了周家拿孫女去聯姻的路子,還砸了自己壽宴的場子,替周家得罪了那么多本就是請來幫忙的人,周厚德一下子氣沒提上來,竟是當場厥了過去。
驚呼聲此起彼伏,場面愈發(fā)混亂起來。
凌耀心里默念了三句罪過,趕緊把120撥了出去。
如果剛才林天宇和那幾個出言不遜的人只是撕逼互罵,他才不會插手這樣的事。
可林天宇卻在以醫(yī)生的身份和能力,用病人的病情羞辱對方。
遇到這種事,吳子凡會生氣,吳景隆會生氣,他自然也會生氣。
所以他說話不免帶了點刺,故意舊事重提,又在最后悄悄比了個“你現在行醫(yī)合法了嗎”的嘴型——主角當前,他身為“反派”本不該這樣自找麻煩。但他忍不了,但他就是想這么做,滅滅這個家伙的氣焰。
可林天宇面上囂張跋扈,骨子里卻又覺得自己低人一等,總以為世家人看不起他。這會讓他不僅記恨著凌耀,連帶著把所有世家子弟都給算總賬上了,才會一時間鬧得這般大。
這是凌耀沒預料到的。
如果周蕓怡果真是“主角后宮之一”,那周老爺子有這么個孫女婿,也是夠衰的。
只可惜無論周家和林天宇未來關系幾何,今天他這反派角色,終歸算是徹底坐實了。凌耀這心中又是遺憾,又覺得踏實。
遺憾的是他處處提防,卻好像終究沒辦法和這個世界的主角互相理解、和平共處,似乎終究無法避免成為“反派”的命運;
踏實的是既然主角已經記恨上了自己,他以后也再不必為拉這么個討人厭的主角的好感度而憂愁了——他只消好好做著他這個“反派”角色,把“反派”的劇情過一過,痛痛快快地和主角作對,最后“仰望主角地位崇高、光輝燦爛的背影而自己只能蠅營狗茍”地渡過余生。
反正吐槽役都說了,他這種NPC反派,只要不作死去謀殺主角,基本上沒什么生命危險。而至于他日后過的是蠅營狗茍還是瀟灑自在,那都是“作者”的主觀意識。就比如你再怎么行業(yè)頂尖、時代領袖,在某些軟飯男眼里,你沒老婆,就是比他爛。這你有什么好跟他們計較的?
總之,對這種主角,不要慫,就是懟他丫的!(`д′)7
所以今天他有沒有機會把主角送進局子?
咳咳,算了,還是救人要緊。
而另一邊,凌耀沖到周老爺子跟前急救,南博宏也頓時站起身來,想要上前搭把手??伤@還沒邁開步子,南國忠便將人摁了下來。
“爺爺?”
南博宏有些不解地看向南國忠。都說患難見真情,這時候他們能夠幫周家一把,周家一定會記下這個人情。這樣一來,無論未來是要和周家聯姻還是商業(yè)合作,南家也都比其他人更占幾分優(yōu)勢。
但是南國忠顯然不這么想。
他只是搖了搖頭。即使如此南博宏也能瞬間領悟到,南國忠和周家合作的心思已經淡了。
南博宏雖然沒明白先前南國忠自持身份的行事方法,可這會兒確實很明白。有林天宇這個能惹事“定時炸彈”在,現在周家就像一個綁著肥肉的捕獸夾——再誘人,也要有命享用才是。
“那博圖他……”
“他是醫(yī)生,他做本職工作的時候不需要考慮這些東西。也沒有人會覺得他做這樣的事是為了南家?!?p> 南國忠彎了彎嘴角,但南博宏在他臉上卻感受不到一絲笑意,
“更何況,就算周家的麻煩會牽扯到他身上,也不會牽扯到南家身上。博宏,雖然兄悌弟恭很好,但身在南家,你總要有這樣的覺悟,才能明白什么是自己能做的,什么是自己該做的?!?p> 南博宏動了動嘴唇。他雖然心里偷偷提防著南博圖,但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把事情做絕到這種程度。
可是南國忠會這樣“提點”他,是不是也在暗示著他,只有做到這樣,他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家主”?
“……是……”
其實好像也沒有那么難說出口。
“我明白的?!?p> 畢竟,他們終歸是南家的人。
……
“然后呢然后呢?那個……林天宇,在周老先生昏過去之后,有沒有被送警察局?”
“你在想什么呢,當然是……沒有咯。別說他后來出手救了周老爺子一命,就是他什么也沒做,周家再怎么憤恨,也萬萬不會讓警車開到他們周家的別墅來抓人的?!?p> 吳子凡聳肩,
“否則第二天風言風語傳出來,他們本來就沒幾個錢的股票,就又該一片大綠了。不然你以為,他們怎么不打一開始就把這個不速之客報警抓走?”
“唉,道理是這個道理,可這也太遺憾了。我最討厭的就是那種故弄玄虛、挾恩圖報的醫(yī)生了。雖然我們這一行也不敢說各個都多干凈,可他倒是把最壞的一種學了個十成十,實在……”
劉俊瑞搖了搖頭,又緊接著追問道,
“那圖哥呢?要是你不說,我都不知道他是‘那個’南家的人。不過不管他是哪家的人,人總還是那一個。他除了打120,肯定還做了什么吧?病人在前,他肯定顧不上私人恩怨了?!?p> “南學長倒是想做些什么,可惜周老爺子病得太急,又是重癥,他也只能做做急救措施,等著救護車來救人。我爹雖然厲害,可中醫(yī)對急癥向來不擅長。而且他又保守。周老爺子當時眼看人就要沒了,他說自己不會救,總比救了之后人還是死了要強?!?p> 吳子凡撇了撇嘴,
“所以給了那家伙機會唄。這時候林天宇再怎么荒唐,再怎么讓周家丟了人,只要他說了自己能把人救回來,他又是唯一一個敢說自己能把人救回來的,周建青最后也只得信他?!?p> “最后呢?果真讓他把人給救回來了?”
劉俊瑞巴巴地等著吳子凡的回答。
吳子凡無奈地點了點頭:
“是是是。當然。否則他還有機會活著走出周家的門?只不過你這還少問了一句,你該先問,林天宇是答應不答應救人。”
劉俊瑞頓時瞪大了眼睛:
“他自己說的能救,這會兒還能不答應救人?人命關天的當口他倒忽然擺起架子來了?這做法也太賤了吧?”
“人家可不管,人家想的和我們可不一樣,比起救活一個人,他更在乎救活一個人后能得到什么好處。反正又是好生鬧了一通,周建青給人跪下了,還做了以后絕不找他麻煩、再不干預周蕓怡婚事的保證,他這才出的手。”
吳子凡咂咂嘴,似乎也很是感慨,
“不過話說回來,他也的確是有能耐的。真到了跟前,三兩下就把人穩(wěn)下來了。別管這人人咋樣,救人的本事倒真不是吹牛。聽說他在半年前根本沒接觸過醫(yī)學,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變成‘神醫(yī)’了……難道真是天賦異稟?”
劉俊瑞有些悻悻地撇開目光:
“誰知道呢。咱們這些勤勤懇懇學了那么多年的,也就這樣……老天還真是不公平啊……”
雖然和自家有些牽扯,但吳子凡并不介意把當時周家的事說出來做別人的八卦談資。其實就算他不說,周家這幾日在外的傳言也多得不行,而且日趨離譜,倒顯得他這個“真話”平平無奇了。
但他終歸隱瞞了一些事。
比如林天宇出手時父親瞬間驚愕的表情。
比如林天宇施針時手上亮起一團詭異的光芒。
比如在場的所有人對此似乎都毫無察覺,只有那位南師兄狀似走神,實則眼珠子一直盯著那光團轉個不停,兩眼放光,看著比那光團還要詭異。
……他莫不是撞鬼了吧,一只小鬼和一只附上身的大鬼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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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引用APP里的病例了,罪過罪過……還好病例都是康復了的,不然我真的愧疚啊……看來神醫(yī)流瞎掰也有瞎掰的好處,全靠想象力,沒什么負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