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林來到后院,兩三步便走至一屋前,對著門口的婢女抱拳道:“勞煩告知紅袖小姐,說易林求見。”
那婢女微微一笑便要回絕,紅袖姑娘是她們怡紅樓的招牌,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遠(yuǎn)近聞名。
雖只賣藝不賣身,可每日想見她的人從未間斷,她已記不清易林是今日第幾個上門求見的人了。
可還未等她開口,屋子里便傳來輕柔的女子聲?!扒镌?,讓他進(jìn)來吧?!?p> “公子有請?!北粏厩镌碌逆九汇?,便打開房門。易林點點頭,抬步跨入。
一進(jìn)屋子,便傳來一陣淡淡幽香,沁人心扉。易林輕嗅間,坐于茶桌前。
稍待片刻,輕柔的腳步聲于內(nèi)房傳來。
易林聞聲,抬首看去。一紅裙少女款款而出。其畫黛彎長,跨犀微露,瘦怯凝寒,弱不勝衣。行動如弱柳扶風(fēng),似喜非喜含情目,甚是惹人憐惜。
“公子今日忽然到訪,小女子招待不周,還請公子莫怪?!迸觼碇敛枳狼?,與易林面對而坐,手挽青絲,一雙眸子溫柔似水。
“紅袖姑娘言重了,易某不請自來,還望未有打擾。”易林雙手略拱,微微一笑。
紅袖臉如止水,梳理發(fā)絲,低眉輕齒:“不知公子今日到訪,有何貴干?”
易林目光閃動,猶豫片刻,似隨意說道:“姑娘對于明日仙宗之事有何見解?”
“公子有話直說?!奔t袖見他如此,娥眉微皺,開口直言。
易林沉吟半響,舉起茶杯一飲而盡,一臉平靜?!懊魅瘴矣胂勺??!?p> 紅袖玉手一滯,眼皮顫動,雙目緊閉,易林亦沉默不語。少頃,紅袖睜開眼,看著易林,一臉淡然,輕聲說道:“那小女子便提前祝賀公子登得仙門了?!?p> 易林聞言亦看著紅袖,四目相對,良久。易林內(nèi)心一陣嘆息,欲千言萬語,卻難以開口。
緩緩起身,拱手示意,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離開?!肮颖V?!”
剛出房門,后面?zhèn)鱽砑t袖的送別,略帶顫音?!坝芯壴僖?!”
“有緣再見!”易林一頓,沒有轉(zhuǎn)身,聲音低沉,徑直離開。來至院門前,還未踏出,后方傳來綿綿琴音。
忽輕忽響,幾經(jīng)盤旋,再而低沉;極輕極細(xì),清晰可聞;漸有珠玉躍盤,清脆短促,此起彼伏;隨即繁音漸增,如鳴泉飛濺,轉(zhuǎn)而群芳爭艷,花團(tuán)錦簇,更夾間關(guān)鳥語,彼鳴我合,漸漸白鳥遠(yuǎn)去,春殘花落,雨聲蕭蕭,細(xì)雨綿綿,若有若無,琴聲終止,萬籟俱靜。
“唉.....”易林長嘆一聲,惆悵離去。
來至外間,依稀熱鬧無比,易少陽此時正坐在一大桌旁,旁邊站著一眾隨從,張秀英已經(jīng)離去,不見蹤影。其看見易林,便招手大聲喊到:“林兄,這邊!”易林尋聲望去,走了過去。
“林兄似乎有所心事?”此時的易少陽臉色已然平靜,看著易林滿臉惆悵的樣子,一臉驚訝,瞪大眼睛。
在他的印象中,易林從來都是風(fēng)輕云淡,天塌不驚的微笑面容,何時有過此種神態(tài)?
易林沒有說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易少陽見此目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再詢問,轉(zhuǎn)過頭去:“老板娘,速速上菜?!?p> 然后又哈哈一笑,舉起酒杯說道:“易兄,我們似乎有些時日未曾拼杯了,今日不妨喝個痛快?”
易林聽他如此說到,微微猶豫,便點了頭。易林不好酒水,平時很少飲用。今日似乎得借酒消愁一番,于是就答應(yīng)了。
“哈哈,難得今日易兄有興!你們亦來一起舉杯暢飲!”易少陽哈哈大笑,讓隨從一同入座。
一行人一番痛飲,直至外邊天色漸黃,喝得醉醺醺的兩人才被幾個微微克制的隨從,摻扶回府。
易家主見得兩人如此,就要呵斥,不過想到其明日或許便要離開,就作罷。
第二天清晨,易林才緩緩醒來。摸揉著還有些微疼的腦袋,不由苦笑,隨即又想到什么,輕聲一嘆。翻身下床,整理好儀容,來到食堂,吃完早飯,便走出易府大門。
輕車熟路很快來至一大院前,這是清水縣城最大的學(xué)舍。此時門前站著兩個值日小書童,易林對著其中一人拱手客氣道:“望告知宏老先生,說是易林求見?!?p> 那書童聽聞睜大眼睛仔細(xì)打量易林片刻,張嘴問道:“你是易林?”聲音清脆而稚嫩。
“呃~”易林一愣,也沒有多想,然后回答道:“正是?!?p> “宏大夫子他老人家說過,若易林來至,可直接入門,不需等待。”
說完還一臉好奇的盯著他看,似乎他臉上有花,要知道全城有這個待遇的人可不多,就那么幾個,而且都是年過花甲之人,易林這么年輕,他當(dāng)然驚奇得很。
易林聽他如此說到,先是一陣愕然,隨即又有些慚愧,心情復(fù)雜。
入得門扉,來至里間,見一白發(fā)蒼蒼的老者盤坐于茶幾前,正聚精會神觀閱文書,并沒有察覺到來的易林。
易林見此,便止步于前,靜靜等待,現(xiàn)場只有翻閱紙張的聲音。
良久,老者才發(fā)現(xiàn)易林,開口輕聲說道:“是易小子啊~”
合上書籍,抬起頭來,拉著胡須,一臉微笑,“一大清早便來至于此,是有何不解嗎?”
“老師!”易林彎腰拱手行禮,開口直接說道:“小生今日是前來向您告別的?!?p> “你....”宏老先生先是一愣,隨即皺眉說道:“可是那清水仙宗之事?”
易林起身說道:“正是?!?p> “你想清楚了?”宏老先生又問。
“是的,小生已經(jīng)想好。”易林一臉認(rèn)真,隨即又開口恭敬道:“感謝先生多年來的教誨,小生終生難忘!”
“唉~”宏老先生見他這般,似有些遺憾,長嘆一氣。
“你之聰慧,我平生所見。若是去得那仙門,應(yīng)是有一番造化。聽聞那仙人便是追求長生大道,既然你意已決,老朽便提前祝你能尋得長生了?!?p> 說罷,雙目一閉,不再言語,觀其面容,似瞬間又蒼老一分。
易林見此,鼻子微酸,內(nèi)心慚愧不已。跪下磕頭三響,便毅然起身,轉(zhuǎn)身離去。
等其離去,宏老先生才張開雙眼,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滿臉遺憾,一陣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