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車速很快，窗外風(fēng)景飛速后退?！R佩’門口只這一條路，大師兄對這里的景色很熟。

　　他見過這里凌晨四點的景色，也陪客戶得到爛醉，給師弟師妹們接回來。

　　那段日子。大師兄搖搖頭。

　　大約是時間給回憶上了顏色，他竟然想，那段日子，也不錯。

　　不錯個屁。他撇嘴，吃上了上頓不知道下頓在哪。

　　司機搭話：“您今天心情挺好?！?p>　　他抬頭，看見后視鏡里的自己是笑的。

　　身邊都是蠅營狗茍的人，他經(jīng)常以為自己跟他們一樣。還好，有這么一個地方和回憶，提醒他從哪來，該做什么事。

　　真好。

　　辦公室。

　　跟小秘書交接完工作，陳佳音便拎包走人。

　　她腦子很亂，需要重新整理思路。

　　才到樓梯口，鄒教授叼著棒棒糖過來了。

　　一照面，兩人都很尷尬。

　　一個覺得自己被老師逮著逃課，另一個覺得自己被老板捉住開小差。

　　兩人畢竟相處多年，很有默契，各自移開視線，只當(dāng)沒看見對方。

　　陳佳音突然站定，“老師，您為什么研究人工耳蝸?！?p>　　鄒教授一愣，嘴角慢慢漾起溫柔的笑，“因為你師公呀?！?p>　　“你師公是個笨蛋，一門心思都在研究炸藥上，年紀(jì)輕輕就炸壞耳朵。我答應(yīng)他要讓他重新聽見聲音的?？晌姨耍麤]等到那天，先把自己炸死了?！?p>　　鄒教授神情并不悲傷，但似乎有比悲傷更沉重的東西。不等陳佳音細(xì)看，鄒教授問：“干嘛突然問我這個問題?！?p>　　陳佳音跟她撒嬌，“您不該問我，‘你為什么研究耳蝸嗎’?！?p>　　鄒教授很慣著她，“你為什么研究耳蝸呀?！?p>　　陳佳音給她看耳朵，“為自己方便。”

　　“真的嗎?！编u教授夸張道：“真沒想到啊?！?p>　　陳佳音拉著她的胳膊，“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家公司要挖您過去，您會不會走。”

　　鄒教授問：“是什么樣的公司，為什么挖我，挖我過去干嘛？”

　　“很大很大的公司，國企。給您高官厚祿，讓您過去繼續(xù)研究?！?p>　　“我不會去的?！编u教授回答的很干脆，“不會有比‘萊佩’更好的公司?！?p>　　陳佳音追問：“我知道沒有這個可能，但是萬一，萬一那家公司就是比‘萊佩’好呢?！?p>　　鄒教授想了想，“好吧，我換個說法，沒有哪家公司比‘萊佩’更適合我，這樣說，你明白嗎?！?p>　　陳佳音指著遠(yuǎn)處的監(jiān)控，“您對著監(jiān)控再說一遍，我留個證據(jù)?！?p>　　鄒教授很配合她，真的重新說了一遍?！昂伪剡@么麻煩，你要娶了我家小伙兒，我們就是一家人啦，終身綁定的那種?！?p>　　她還是惦記著把兒子送給陳佳音。

　　“就算不娶您家小伙兒，我們也是一家人?！标惣岩粽f。

　　得到答案，陳佳音心滿意足離開。鄒教授卻捉住她，“我想起來了，我有事情要問你?！?p>　　“你老實告訴我，我們資金鏈真的沒問題嗎。”

　　她不是第一次這樣問了。陳佳音好奇，“您怎么發(fā)現(xiàn)的?！?p>　　“那些器材是我的槍啊，一個戰(zhàn)士能不了解自己的槍嗎?！编u教授彈她腦袋，“還跟我這裝沒事人。缺多少錢，我的工資先不要了，補上這缺口?！?p>　　“您可別。”陳佳音趕緊擺手，“咱們關(guān)系再好，賬務(wù)可一定得算清楚。再說了，您那三瓜倆棗，壓根也不頂事啊。您放心，要是缺您那份錢，我肯定第一個忽悠您做貢獻(xiàn)。”

　　鄒教授不肯相信，非要當(dāng)好人做好事。陳佳音勸了半天，最后說，“您家小伙兒還上學(xué)呢，給他攢學(xué)費啦?！?p>　　鄒教授自豪道：“我家孩子有獎學(xué)金的，而且他自己在賺零用錢。”

　　陳佳音嚇唬她，“萬一他考研呢，或者出國，或者想結(jié)婚，或者炒鞋，這些都要花錢的?！?p>　　鄒教授還真給她唬住了。她左右看看，“你小聲告訴我，到底差多少錢？”

　　陳佳音給了她個數(shù)字。

　　鄒教授捂胸口，“老師心理素質(zhì)不行。以后你再說這么大的數(shù)，比口型就行啦。”

　　她又問：“你有沒有考慮過，漲價？”

　　陳佳音大驚，“天啦，著名耳蝸工程學(xué)家竟主動關(guān)心金融市場，我們公司已經(jīng)讓您擔(dān)心到這種地步了嗎?！?p>　　鄒教授瞪她，“這是個很嚴(yán)肅的話題，你要老實回答。”

　　“這么嚴(yán)肅干嘛?！标惣岩艚忉專骸拔覀兊漠a(chǎn)品，售價確實定的不高，但利潤是四家里最高的。薄利多銷這條路挺好，我覺得不用改。”

　　“而且，我們到底是做醫(yī)療器械的。雖然救不了命，但也是治病的。”陳佳音指自己耳朵，“他們，已經(jīng)活的很難了。”

　　她不是第一次說這話。

　　勸鄒教授辭職那天，她說：“老師，我想做自己的公司，您能來幫我嗎?！?p>　　一家不那么商業(yè)化的公司。這是她的夢想，也是她的堅持。

　　鄒教授雖經(jīng)歷人心險惡，卻固執(zhí)的保留了一點知識分子特有的、有點天真的理想主義。她怕愛徒被財富迷幻雙眼，她早想提醒她了。

　　還好，這孩子從不讓她失望。

　　陳佳音又說：

　　“我可是有錢人，有錢人不花錢可不行。有錢人花錢，錢才能回流社會，形成良性資金循環(huán)。我沒賺的那些，就算花了，為平衡國家金融市場做貢獻(xiàn)?！?p>　　“我真?zhèn)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