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左顧右盼見屋子里除了她和李若煙外就是幾個小孩,所以也就無所顧忌地說道:“為今之計這云中城只有共推老陳為王才能凝聚人心共同抗敵。”
“這可是造反,要誅滅九族的!”李若煙一臉惶恐道。
“這不叫造反這叫自保,除此別無他法?!碧K氏緊緊拉著李若煙的手,語氣溫和,滿臉無奈地嘆氣道:“妹妹也知道咱們老陳是個忠臣,本不愿這樣做,更不會在乎云中王這個名號,可他總該為了這云中城的士兵和百姓們著想吧,他死了倒沒什么,可這些人該怎么辦?”
李若煙愣怔片刻后道:“那我們組織士兵和百姓抗敵便是,何須要走造反這條路?”
“看來妹妹真的有所不知,咱老陳雖是云中節(jié)度使,可軍隊和官員里有很多都是牟國忠的人。老陳全身心撲在抗敵一事上,可那些人卻在暗地里使壞,所以老陳準備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而一旦這樣做那老陳若是不反也不行了?!?p> 蘇氏頓了頓,寬心道:“妹妹放心吧,這里的百姓都很擁戴老陳,只要他當上這云中王然后振臂一呼,軍隊和百姓自會積極響應(yīng),那時何愁不能退敵?”
李若煙陷入了沉思,良久后才幽幽道:“這些軍國大事,妹妹我自是搞不清楚,我只是想知道龍辰是怎么想的?”
蘇氏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肅容道:“這個恐怕就需要妹妹多開導開導他?!?p> “怎么,龍辰不同意嗎?”李若煙問道。
“妹妹應(yīng)當比姐姐還清楚,龍辰可是個死腦筋!”蘇氏感嘆道。
李若煙沉默良久后幽幽道:“龍辰什么時候回來?”
“只要妹妹愿意說服他,姐姐這就派人去把找他回來?!碧K氏信誓旦旦道。
“那好吧,我答應(yīng)你?!崩钊魺煶烈鞯馈?p> 聞言后蘇氏樂開了花,笑意盈盈道:“還是妹妹是個明白人,你就先在這里歇息,姐姐這就派人去通知龍辰回來?!毖粤T便意得志滿地離開了。
蘇氏一走,李若煙頓時陷入了沉思。
“看來,這次并非是龍辰派人叫我們回來的,因為他叫我們離開的時候是那樣的決絕,怎會突然想起把我們接回來?可這不是侯管家親口告訴我的嗎?難道還有假?”李若煙突然想起了自家的那個管家侯余當日急沖沖地追上來給她說北瑤龍辰叫她回云中城時的情景。
當時李若煙詢問緣由,管家侯余卻回答得支支吾吾,神色有些慌張,只是她當時并未在意罷了。
而且當返程路上遇到那些蒙面黑衣人時,侯管家卻向?qū)Ψ街e稱自己為云中節(jié)度使府里的人。當時她以為侯管家可能是想把陳霽林抬出來嚇唬這些人,所以還暗贊其隨機應(yīng)變的能力。
此時李若煙想起北瑤龍辰前些時日還在跟她抱怨,說他發(fā)現(xiàn)侯管家跟陳府里的人突然走得很近,想什么時候找個借口叫他走人。
“種種跡象表明侯管家已經(jīng)被陳霽林給收買了。那他們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李若煙的腦子里想起了剛才蘇氏說過的話,頓時豁然開朗:“他們處心積慮地把我們接回來無非就是為了便于他們造反。因為龍辰雖是云中的副將,名義上歸陳霽林節(jié)制,但他卻掌握著云中三分之一的兵力,而且這些兵力都是龍辰的老部下,跟他南征北戰(zhàn)、生死與共,加之部隊里的將領(lǐng)都是他一手提拔的,他與這些將士情同手足,很受這些人的擁戴,這些將士也唯他馬首是瞻,所以沒有龍辰的支持,陳霽林是斷斷不敢造反的。所以,陳霽林才設(shè)計把我們騙回來作為人質(zhì)去威脅龍辰支持他們,否則、否則……”
李若煙的腦海里產(chǎn)生一種可怕的念想:“他們等龍辰回來后,若是龍辰不答應(yīng),那他們定會對我們下手以鏟除反對他們的力量。而以龍辰的性格,他是寧可被殺頭也不愿參與造反的?!?p> “那現(xiàn)在該如何是好?龍辰又不在城里!”李若煙突然想起剛才蘇氏說過要派人去找北瑤龍辰,心中頓時一緊:“不行,絕對不能讓龍辰回來,而且必須即刻把這里的情況告訴他?!?p> “可如何去告訴龍辰呢?”
李若煙躊躇了起來:“蘇氏定然已派人將我們監(jiān)視了起來,我是出不去了。而亦若、木樨、月凝又太小。何況,蘇氏本來就要將我們作為人質(zhì)豈會眼睜睜地讓我們離開?然十萬火急必須找到龍辰并把這里的情況告訴他,一來不讓他自投羅網(wǎng),二來讓他有機會救我們?!?p> 李若煙的目光突然落到了慕容云端的身上,自遇見這個孩子以來她就見識了他的沉著、勇敢和正義。
“說不定這個孩子會幫上我們的忙?即使……此時此刻也不應(yīng)該把他們留在這里無端受害。”
打定主意后,李若煙緩緩走到慕容云端的面前,沉聲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他是我云端哥哥。”梁箢桃插話道。
“云端,我拜托你一件事好嗎?”李若煙柔聲道。
“夫人有什么吩咐但說便是,我一定全力去辦。”慕容云端沉聲回道。
“你們?nèi)齻€現(xiàn)在就離開這里好不好?”李若煙歉然道。
梁箢桃聞言后不悅道:“夫人是要趕我們走嗎?”
李若煙嘆氣道:“不是我不愿留你們,只是你們不適合待在這里?!?p> “夫人是怕造反時牽累我們嗎?”慕容云端幽幽道。
李若煙見慕容云端小小年紀卻能度人心思,遂驚訝地望著他,半晌后才低聲道:“我想辦法把你們?nèi)齻€送出去,一來是不想讓你們送死,二來也想你們幫我?guī)г捊o一個人?!?p> “是給北瑤將軍帶話嗎?”慕容云端問道。
“嗯?!崩罘蛉它c了點頭。
“娘,我也要去,我許久沒有看見爹爹了,而且小哥哥也不認識我爹爹。”木樨興奮地說道。
“木樨,不可胡鬧?!崩钊魺熃財嗟馈?p> 北瑤木樨滿臉無辜地嘟囔著嘴。
“好!”云端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李若煙把慕容云端拉到一邊耳語了一番,然后去她的包裹里翻找著東西。
“小哥哥,我娘給你說了什么?”北瑤木樨見李若煙走開遂立即上前拉著慕容云端的袖子,小聲地問道,“我娘為何要叫你去找我的爹爹?”
慕容云端想到北瑤木樨年紀這么小跟她說了也是白說,于是一臉嚴肅地說道:“大人之間的事,小孩不要管。你就待在這里,哪兒也不準去!”
“大人之間的事,可是你也不大??!”北瑤木樨小聲嘀咕著,但她想到眼前的這個小哥哥救了她們的命,所以并未說出口,只是輕輕將脖子上一個刻有字的玉佩遞給了慕容云端,并踮起腳在他的耳邊低語了一陣。
片刻后,李若煙從包裹里拿了一個出城令牌遞給了慕容云端,然后便領(lǐng)著慕容云端、陸離和梁箢桃欲往外走。
李若煙剛跨出西廂房,立即便有幾個下人走了上來。
“蘇夫人,住在哪里?”李若煙問道。
“夫人,有事吩咐便是,蘇夫人此刻正忙著呢!”一個下人回道。
“我有急事去見蘇夫人,請你們給我?guī)侣贰!崩钊魺熋C容道。
那幾個下人面面相覷,沒有吱聲。
“怎么,還怕我跑了不成?”李若煙不悅道。
一個領(lǐng)頭的下人站了出來,沉聲道:“那我?guī)Х蛉巳ァ!?p> 來到蘇氏的住處時,她正在和陳府的劉管家說事,她對李若煙的突然造訪很是驚訝。
“妹妹有事直接叫下人來通傳便是了,姐姐自會主動上門,何須妹妹親自跑這一趟?!闭f著蘇氏不悅地盯了一眼那個帶路的下人。
那個下人惶恐地低下了頭。
“妹妹確有急事。”李若煙不疾不徐道。
蘇氏第一反應(yīng)便是李若煙對造反一事開始反悔,頓時心中一緊,忙斂起肅容笑呵呵道:“妹妹不要客氣,有天大的事姐姐都會幫你。何況,我們本來就是自家人,不是嗎?”
蘇氏故意將最后一句話拉得很長。
李若煙當然知道蘇氏此言何意,她為了怕引起蘇氏的懷疑,于是微微一笑道:“我正是因為姐姐把我當一家人,所以妹妹才會前來叨擾。不過,事倒不是天大的事,只是需要姐姐幫忙才行?!?p> 蘇氏見李若煙如此謙卑客氣,又說是小事,料想她應(yīng)當不是對造反一事反悔,于是上前拉著李若煙的手,展顏道:“妹妹這就對了,我們是心連著心的姐妹,到底是什么事?給姐姐說說,姐姐無論如何都要幫你?!?p> 李若煙示意慕容云端、陸離和梁箢桃上前,向蘇氏介紹道:“想必姐姐都知曉了妹妹路上遇襲的事?!?p> “嗯?!碧K氏感嘆道,“這個世道實在是太亂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行兇?!?p> 李若煙沒有接話,繼續(xù)說道:“這三個小孩都是孤兒,是到云中城來投靠親戚的,妹妹遇見了他們,見他們可憐就把他們給捎上了,誰知還差點害了他們。所幸還是安全進了城,現(xiàn)在他們想離開去找他們的親戚……妹妹記性不好,若不是他們?nèi)氯轮x開,妹妹差點就給忘了?!?p> “這么一個屁事,還來找我?”蘇氏暗想道,“不過幸好也就這么一個屁事。”
蘇氏微微一笑道:“那妹妹需要姐姐幫上什么?”
李夫人平靜地說道:“妹妹想要姐姐借給他們?nèi)ヱR,不過馬錢由妹妹來給?!?p> 蘇氏不假思索地道:“不就是三匹馬嗎?小事,芝麻大點的小事。姐姐送給他們就是了,還怎會收妹妹的錢,只是姐姐不明白他們?nèi)齻€小孩要馬來做什么?”
“因為他們的親戚住得比較遠,所以妹妹想他們在天黑前趕到他們親戚那里。”李若煙胡謅道。
就在蘇氏正要說話時,站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那個劉管家插話道:“他們?nèi)齻€小孩這么小無須騎馬,我們派人把他們送到他們親戚那里就是了。”
頓了頓,劉管家轉(zhuǎn)身看著慕容云端,詢問道:“你們親戚住在哪里?”
“城南?!蹦饺菰贫穗S口一說。
劉管家繼續(xù)問道:“你那個親戚是做什么的?”
“專門在河里幫別人撈死尸的。”慕容云端淡淡道。
蘇氏一聽頓時捂住了嘴,向劉管家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繼續(xù)問下去。
片刻后蘇氏將手拿開,叫劉管家去準備三匹馬。
劉管家辦事果然麻利,出去片刻后便進來回復說已準備妥當。
李若煙向慕容云端遞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們趕緊離開。
慕容云端會意,在劉管家的引領(lǐng)下帶著陸離和梁箢桃離開。
李若煙故意留了下來尋著話題與蘇氏聊天。蘇氏不好掃興,只好一搭接著一搭地與李若煙閑聊。
其實李若煙此舉正是為了不讓蘇氏對慕容云端他們的離開生疑。而蘇氏的目標則是李若煙一家,她見李若煙尚未離開且表現(xiàn)得乖順,所以并未將慕容云端他們離開之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