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恩生醒來時,已是華燈初上。
偌大的公司只剩下她和他。
而他的不開心顯而易見。
他漫不經(jīng)心地駕著車,眼波流轉(zhuǎn)隨著車流緩緩移動。
這座城市什么都好,除了堵車。
陳恩生靠在椅座上,她很清醒,很長一段時間了,她都沒能像今天這樣睡飽了。
她知道他在默默生著不知道是誰的氣,從她認(rèn)識他,他就是這樣。
她不打算介入他的生氣。
她看著車窗外的霓虹,感受著這座城市的心跳,非常享受此刻的愜意。
她問可不可以放點音樂。
他沒有回答,只是打開了電臺。
“......關(guān)于愛情我們了解的太少
愛了以后又不覺可靠
你和我看著霓虹
穿過了愛情的街道
有種不真實味道......”
她沉浸在歌曲中,輕聲附和。
他的眉頭卻越來越緊。
“你似乎很開心?”他問。
“你不開心么現(xiàn)在?”她反問。
成年人之間的沉默,說來就來。
在無言以對的安靜里,他倔強(qiáng)地認(rèn)為她不了解自己。
但他還是帶她回家,雖然她一再強(qiáng)調(diào)要回自己的家。
“當(dāng)然是要回你家,但先去我家?!彼椭挥羞@一句話。
透過他,讓她深刻地理解,男人不可理喻時,最好隨他。
他用剩下的筒骨湯給她做米面,另外添了一份水果。
他還是沒有說話,一切都是在沉默中進(jìn)行。
她在他做飯的時候看了宮崎駿的動畫片,在他做好飯的時候隨他沉默地用餐。
似乎,沒有人想要打破現(xiàn)下的安靜。
他們在這份安靜中各自自在。
“我不想洗碗。”她說。
“沒有人叫你洗碗。”他回答。
“通常情況下,一個人做飯,另一個人洗碗?!彼忉?。
“那也只是通常情況下。”他回答。
他洗碗的時候,她將剩下的劇情看完。
他沏了一壺茶放到她面前,自己坐到她對面。
“哈爾的移動城堡?”他問。
她知道他的氣生完了。
“是的。”她回答。
“你都不煩的么,每次來我家都只看它?”他又問。
“你不也是不煩的么,每次生氣都不說話?!彼f。
“知道我生氣,你也沒表示啊!”他笑了。
“我就在你辦公室睡了一覺,我需要表示什么,哄你?勸你?討好你?你既不是小孩子又不是女孩子!”她回答。
“呵,照你這么說我既生不逢時、又投錯了胎?”他問。
“簡單來說,是你生的氣給錯了對象,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生氣對象!”她說。
他拿了一只很大的行李箱出來,問她里面是裝他的衣服比較好,還是裝她的電腦、音響、打印機(jī)更好一點。
她有點懵,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也沒有解釋,短暫思考后只說打印機(jī)太大,行李箱放不下,便轉(zhuǎn)身回到臥室。
再出來,他說他們可以回家了。
他搬進(jìn)了陳恩生的家。
這間小兩室的房子如果會說話,肯定不愿意再住進(jìn)來一個人。
好在他的那只超大行李箱,只簡單裝了換洗衣裳、洗漱用品,筆記本電腦,一本《笑傲江湖》、一本《三個火槍手》。
他和她約定,白天不會出現(xiàn)在家里,晚上會乖乖在房間睡覺。
“那你搬過來的目的是?”她問。
“你不要那么邪惡地想我,我非常單純的。”他將洗漱臺劃出一半位置放自己的牙刷、漱口杯。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說你單純?”她問。
“我當(dāng)然單純?。〉部梢耘浜夏悴粏渭??!彼D(zhuǎn)身去給洗衣店打電話,更換地址。
“你有病吧!”她無語。
“是你有病?!彼K于停下來,站在她面前直勾勾地盯住她。
他說:“半夜給我打電話說失眠的人是你,說可能瘋掉或者死掉的人是你。這種情況下,我作為一個正常人,出于人道主義,過來保護(hù)你,沒毛病吧!”
“可你也是個正常男人吧?”她問。
“絕對正常。”
“但一個正常男人搬進(jìn)一個正常女人的家,就不正常了吧?!?p> “你可以不這么想問題?!?p> “那我該怎么想?想你不正常么?”
“你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不正常,事實是現(xiàn)在的你確實不能算正常?!彼p手抓住她的肩膀,略顯得鄭重地說道:
“所以,一個正常的我,一個不能說正常的你,出于你的安全著想,我搬進(jìn)來再正常不過了?!?p> “是這樣的么?”
陳恩生一直寫字到后半夜,也沒弄懂徐格的那套道理。好幾次走到臥室門口,又乖乖退了回來,她似乎明白又確實不明白。
天色欲明時,雨停了。
她很想知道啟明星有沒有出來。
敲了敲臥室的門,徐格沒有理會。
她走進(jìn)臥室,徐格還在睡著。
她也沒喊他,直接掀開了被子。
她就坐在地毯上等著,等著他自己醒來,不吵不鬧,安靜祥和。
一絲絲涼意慢慢爬上了他的身,卻不知是這夜涼,還是她的目光冷。
他如期醒來。
“怎么,怎么了?”他掙扎著抬起頭。
“天快亮了。”她說。
“嗯,你是要睡了?”
“可是天還沒有亮?!?p> “那你睡不睡?”一口氣沒緩過來,他又躺了回去。
“外面雨停了?!彼洗差^,睜大了眼睛看他。
可惜他沒有睜眼,要不然或許可以從她眼神里看出那里有些期待。
“雨停了怎么了?”他迷迷糊糊像是睡了,卻又沒睡。
“沒怎么了?!?p> “可是雨停了。”她再一次強(qiáng)調(diào),重新燃起希望。
而他抬眼,看見她坐在床沿,卻小聲問她還寫不寫字。
她突然之間怒不可遏。
她把被子全都砸在他身上,依舊悶不做聲,所有的氣憤都化作了手上的力氣,全撒在他身上。
風(fēng)暴的突然襲擊,令他頓時清醒。
他難以置信的表情,出賣了他心底的慌張。
都說女人的心思難猜,這么久以來陳恩生一直是一眼可以看穿的,他似乎是忘記了她的女性屬性。
他縮在床頭像只受驚的小狗,雙手護(hù)住臉,只露出眼睛想要看清楚。
但至于看清楚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確實看到了她流下的眼淚。
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