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藍鯽和喜兒穩(wěn)定好情緒,便匆匆趕回了家。
一進家門,便聽到一個尖銳的女聲從正廳傳來,隨后,一個粗獷的男性笑聲響徹天際。嬉笑打鬧,雞飛狗跳,哪還有半點藍家清幽雅靜的大家之風。
藍鯽微不可聞的皺了下眉頭。暗地瞟了一眼喜兒,抬步向自己的廂房走去。
只是,事情永遠都不會如你所愿。
只見一位庸俗的女性,快步出來,攔下了藍鯽。斜長的眼角輕佻的看著藍鯽。
“藍鯽,回來了?怎么不進正廳呢?”
藍鯽淡然的看向前方,然后頷首,規(guī)規(guī)矩矩的作揖行禮。舉止間,謙遜有禮,也疏遠之至。
“藍鯽見過姨母?!?p> “呵呵,藍鯽乖。你還沒有告訴姨母,你怎么不去正廳啊?難不成是嫌棄姨母嗎?”藍鯽的姨母抱臂,直勾勾的盯著藍鯽。
“藍鯽不敢。藍鯽是剛回來,衣冠不整,怕沖撞了姨母。想回去梳洗過后,再來拜見的。”
“呵呵,是這樣啊。那去吧,早點過來啊,你的昊天哥哥可是等你好久了呢。”
藍鯽頷首,默默作揖,沉靜離去。只是,待她走出好久,姨母的聲音還是陰森的傳了過來。
“藍鯽,我勸你不要有什么別的心思,否則,你知道的,姨母向來都不留情面。”
藍鯽頓足。只是一秒,她又重新抬步向房間走去。
兩人走了好遠,遠的已經(jīng)開不到正廳時,喜兒忽然上前,一把拉過藍鯽。瞧著藍鯽滿臉柔和和剛剛并無差別的神情,喜兒眼中滿是心疼。
她輕輕的撫摸著藍鯽的胳膊,直到感覺藍鯽的身體有了些許柔軟,她才握住藍鯽的手,緩緩的將那一根根硬的泛青的手指頭掰開。
那里早已經(jīng)有了五個深深的手指印,隱隱透出血意。
“好了,好了,小姐,快放手,要不一會掐出血痕,又會有好大的風波?!?p> 喜兒慢慢撫摸,慢慢揉搓,就像是撫摸貓一樣,綿密,溫暖。終于,喜兒聽到藍鯽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之后,手徹底的松開了,身體也開始逐漸的放松下來。
“喜兒,謝謝你。要不然我會讓憋死吧?!?p> “小姐,這只是開始,你一定要忍住啊。”
“我知道,喜兒。更何況......我還要等著墨寒哥哥凱旋而歸。”
藍鯽的眼神不自覺飄向了遠方,那里有她心里的光。
“嗯,喜兒陪你一起等。”
聞言,藍鯽的臉上終是又露出紅潤的笑容,明媚照人,與剛剛淡然的笑全然不同。
“走吧,我們要開始戰(zhàn)斗了?!?p> 說完,倆人會心一笑,調(diào)皮的動作逗笑了彼此。
待到倆人梳妝好,一切安頓妥當后,便來到大廳,恰巧藍太醫(yī)也剛到家。父女暗無聲息的對視一眼后,同時走向大廳。
此時,所謂的姨母,正坐在大廳正中央,趾高氣昂的使喚著家里的傭人,捏肩,捏腳。
而那位所謂的昊天哥哥,才是真的刺痛了藍鯽的眼睛。全身亮的晃眼的金黃絨貂,小眼大嘴,虎背熊腰,一副典型的游牧民族紈绔子弟的模樣。此刻,正媚眼流光的盯著家里的傭人看,還時不時的動手摸一把。那好色的眼睛,好色的手,真是讓藍鯽巴不得立馬上前摘下來,當場喂阿黃。
可是,沒有辦法,誰讓他們有求于姨母家呢,所以只能忍,也必須忍。
因為藍鯽的姨母,掌握著一脈特殊的藥材。世間上,只有她有,也只有她知道如何種植。而這位藥材,還是皇上每日的丹藥里,必不可少的一樣。所以,藍家才會一再容忍其一家,在藍家胡作非為。
而這位姨母的身世,也是極為傳奇的。
她是藍夫人同父異母的姐姐,名為紅雪。因她的母親是平民,藍夫人娘家,也就是赫赫有名的陳家嚴厲制止,以至于她自小隨母流落在外,并不像藍夫人容音一般,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受得所有好的東西。
直到藍鯽外祖父當家做主,輾轉(zhuǎn)才將其接回家中,細心栽培。只是她的母親不能進陳家家門,只能漂流在外。她的母親為了她以后的榮華富貴,忍痛割愛。并在不久之后,抑郁去世。
而這位姨母,因從小受苦導致的自卑的心態(tài),當遇到真正落落大方的藍夫人容音時,徹底爆發(fā)了。雖名義上是陳家大小姐,可她知道,在家里所有人的眼里,包括家里的傭人,都覺得她只是一個飛上枝頭的野鴨子。而對于容音,家里卻是真正的寵愛和敬佩。
她不禁覺得是容音搶了她真正大小姐的地位和該有的殊榮,所以她一直記恨著容音。這種嫉妒,幾近瘋狂。就當她籌謀要怎么讓容音徹底的消失的時候,一人的出現(xiàn),徹底改變了她的命運。
那人是喀爾喀的頭領(lǐng),無意之中遇見,一見鐘情。并在同年,娶她過門為妻。
三年之后,容音也嫁于藍太醫(yī)為妻,正式成為藍夫人。
本不往來的倆家人,就因為一件事,徹底改變了一切。
藍太醫(yī)一直為太醫(yī)院所用,所以一直也在為皇上煉制丹藥的事情奔波忙碌。
一次偶然,藍太醫(yī)無意之中發(fā)現(xiàn),此丹藥中需要一味藥引子。而這味藥,多方打探,才得知,只有紅雪的娘親一家之前種植。但自從其娘親去世后,便再無人會了。
藍太醫(yī)抱著試試的想法,便給紅雪去信,想討個法子。可她的回信,讓藍太醫(yī)喜出望外。
信上說,其藥種植復雜,不宜存活.且其法子是她母親一家的秘方,也不宜公開。最好之法是由她種植,然后每年固定之日,由她親自送回來。也正好由此為由頭,可以回家探親?!?p> 藍太醫(yī)覺得甚是有理,也答應了下來。每次回來,她都和和氣氣,·與以往的囂張跋扈,目中無人一點都不一樣。
而且送回來的是藥材直接磨好的藥粉,一開始藍太醫(yī)也問過為何,其答道,是為了好運送,一年的藥,若不以此,怕是回來了,也壞了大半了。直接干粉,藥效一樣,且利于保存。
藍太醫(yī)一想確實如此,而且,經(jīng)后來慢慢調(diào)理,發(fā)現(xiàn)這藥,確是大有用處。便也放心的用著了。
就這么,四五年之前都相安無事。直到藍鯽八歲那一年,紅雪帶著她的兒子回來探親之后,就變了。
那一年,也同往常一樣,和樂的像一家人一般。她的兒子,也因第一次回來,也都格外寵愛。且也是其他民族的子弟,風俗也大不相同,所以,或多或少的小動作,大家都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紅雪一家返還之后,大家都還在夸贊,紅雪真的是越來越有大家福晉之風了。
誰曾想,第二年,本該回鄉(xiāng)探親的紅雪,卻遲遲沒有音信。而藥材,也一直沒有到位。眼看著余量已經(jīng)不多,藍太醫(yī)便去信,打探消息??墒且恢睕]有回音。
就在真的要抓狂的時候,紅雪來了。只是這一次,藍太醫(yī)明顯感覺到不同,似乎是那個尖酸刻薄的姐姐又回來了。但是所幸,紅雪把草藥帶來了。只是這次的藥量明顯少了三成。
藍太醫(yī)忙問這是為何。其姨母說道,是因為現(xiàn)在她歲數(shù)大了,家族事情太過繁忙,就把這種植草藥之事交給了她的兒子看管??烧l料,他的兒子天天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至于這草藥就出了差池。這不,等她發(fā)現(xiàn)的時候,極力挽救,也就只有這么多了。
藍太醫(yī)一聽,緊張的情緒也就放松了些許。的確,種植草藥,是需要勞心勞力,而且天時地利。若有意外,也在所難免。只要他們少些日常虧損,來年讓紅雪提前幾日補上即可。
可是,接下來的談話,藍太醫(yī)就像是下雨天站在樹下,等著被凌遲一樣?;秀敝g,他都不知是如何走到藍鯽房門前,又是如何走回自己書房的。
他只記得那夜的風很冷,身上的衣服早已濕透,透著刺骨的涼。
他問紅雪:“哦,原來如此??墒顷惶煊龅接惺裁葱氖??孩子大了,容易想東想西的?!?p> “是啊,可愁死我了?!?p> “呵呵,姐姐莫愁。若實在是不知怎么辦,不如送回來,讓他在這邊好好住段日子,說不定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哎,妹夫說的是??墒?,姐姐不敢啊。實話跟你說,是我這兒子看上一姑娘,得了相思病了?!?p> 藍太醫(yī)一深思,也覺得合乎情理。昊天大藍鯽四歲,現(xiàn)在也十三有余,也是懵懂的年齡了。
“哈哈,是這樣啊。不知姐姐可有見過?若品貌都合,也未嘗不可呀。”
“妹夫也這么覺得?”
紅雪的斜長的鳳眼忽而深深的看了一眼藍太醫(yī),神色不明。藍太醫(yī)猛然像是隱隱察覺出了什么,可又覺得不太了能,便又把自己的想法狠狠地摁了回去。
“是啊,昊天也大了,是時候張羅張羅了。”
“嗯,我也這么覺得。所以我這不是專程來替問問意見么。”
話已至此,藍太醫(yī)心里的疑慮就快要壓不住,破殼而出了。他暗自抓緊了桌腿,來穩(wěn)住自己就快站起來的沖動。
“哦?是這邊人士?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呵呵,正是您家愛女,藍鯽。”
藍太醫(yī)倏然站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此刻坐在凳子上,悠然自得喝著茶的紅雪,那位遠道而來的藍鯽的親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