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舌尖上的石欄鎮(zhèn)
雖然奇怪于士兵最后的話語，葉峰還是略微點(diǎn)頭，示意自己收下了他的勸告。將竹憑和文證一同收好，他大步邁進(jìn)了石欄鎮(zhèn)。
剛進(jìn)正門，葉峰馬上就明白了這里為何被稱為“石頭建筑的城鎮(zhèn)”。肉眼可及之處，除了城墻底下那排為了流民建造的木頭棚子，所有的設(shè)施全是用五顏六色的石頭建造的。甚至其中有不少建筑干脆就是由取走了核心處優(yōu)秀原石后剩下的石料改建而成的，如果不知道個中緣由，恐怕來觀光的旅游者會以為這些居民是在石頭中央生生挖出了這些空間。
“還真是不可思議?！?p> 葉峰望著街道兩旁美輪美奐的建筑物贊不絕口，哪怕他記憶里那個能飛天遁地的世界，都做不到如此精美的設(shè)計。
尤其是他面前這座府邸，雕梁畫棟，金碧輝煌，無數(shù)石料被分割成特定的形狀，僅僅依靠相互咬合的力量聚集在一起，除了后來添加的裝飾，竟然沒有一根釘子。石壁上雕刻著無數(shù)神話傳說，妖魔鬼怪，神佛仙人，開天辟地，栩栩如生。
正上方一處金色匾額大書：
奇石幫。
石欄鎮(zhèn)，或者說整個盛產(chǎn)奇石的西蜀，都以三大幫派為名。分別是“鑒玉斷石冠西南，刀工雕刻甲天下”的洪家奇石幫；“窮山惡水如平地，重巒疊嶂似坦途”的鐵家馬幫；還有“三江九川擋不住，直上青云白玉關(guān)”的陳家纖夫幫。
三大幫會興起于百年前席卷天下的商業(yè)革新大潮。百年來，西蜀一地，世事變遷，滄海桑田，多少幫會、商會已經(jīng)化為塵土，唯有這三大幫會相互扶持，始終占據(jù)著優(yōu)勢地位。近年來，隨著中原富豪對奇石的喜愛更甚，西蜀三大幫會獲得的好處也越來越多，勢力愈加龐大，就連兵馬指揮使與行政指揮使這樣的頭號朝廷命官都要和他們交往一二，其實(shí)力可見一斑。當(dāng)然，這也說明要想和他們交往，非得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不可，像現(xiàn)在的葉峰就沒有那個資格。
感受著自己胸口玉佩的溫涼，葉峰暗自下定決心：
“若是有一天，自己功成名就，恐怕還得來這奇石幫，問問這玉佩的來歷。生母的身份，恐怕必須要著落在它的身上。”
只是……不是現(xiàn)在。
既然拿定主意，便沒必要在此逗留。葉峰很快走過了奇石幫，又經(jīng)過了馬幫和纖夫幫的辦事處，很快便看到了著名的“酒店一條街”。
由于石欄鎮(zhèn)諾大的名頭，這里的酒店都是前樓上菜，后樓住宿，側(cè)院喂馬，對門賭場，左近青樓的搭配，可謂吃喝玩樂一條龍，號稱讓人“享受人間極品美味”。
葉峰對這些并不感興趣，再加上囊中羞澀，只能往繁華地帶以外的地方走，看看有沒有便宜一些的地方。
不過，就在他經(jīng)過整條街上最大，也是最豪華的客棧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悅來客棧？”
這不是……四絕散人說的地方嗎？
好像算準(zhǔn)了時間似的，葉峰的肚子咕咕叫起來，從朱紅色大門后傳來的香氣更加讓他心動。
要不……進(jìn)去看看？
鬼使神差地，葉峰轉(zhuǎn)身走向悅來客棧的大門。此時的他似乎完全被食物的香氣所吸引，根本沒有感覺到諸多若有若無，來回審視他的目光。
大街上竊竊私語的幾撥行人，白玉茶樓里的幾桌茶客，紅袖園青樓露臺上的翩翩公子，當(dāng)然，還有不知多少隱藏在犄角旮旯里的陰溝鼠輩。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說的就是這種人。
當(dāng)然，這些家伙的心思葉峰不會明白，他也不屑于去明白。此時的他在踏進(jìn)悅來客棧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徹底成了美食的俘虜。
九樣菜，八種酒，在這雍州之地還被稱為西蜀時，就已經(jīng)相當(dāng)有名了。自從五十年前天下廚藝大會以來，“九菜八酒”的名號更是達(dá)到了一個巔峰，連名滿天下的蜀中劍俠們都被搶走了風(fēng)頭。
“九菜”是：
石鍋炒飯。
醉熏雞。
番椒紅燒肉。
香蔥大肉包。
開水白菜。
麻婆豆腐。
什錦燒。
水煮魚。
紅豆火燒。
“八酒”是：
太白金星。
洪家老窖。
鐵膽英豪。
馬上飲。
過天難。
水里烈。
西蜀春。
以及極其稀有的“一夢浮生醉”。
葉峰本以為這九菜八酒乃是各個店鋪的不傳之秘，能做出一兩道極正宗的風(fēng)味就已經(jīng)是極限。誰成想，在這新開不久的悅來客棧，他竟然一次性見到了這十七道美食佳釀。
大廳正中央是一口巨大的石鍋，就算是那位人高馬大的鬼刀，怕也能裝下兩、三個。鍋里七彩流光：辣椒的紅，胡蘿卜的橙，雞蛋的黃，菜葉的綠，甜椒的青，茄子的藍(lán)還有甘藍(lán)的紫，搭配上晶瑩飽滿的白色米粒，裝在深黑的石鍋里，好像山中仙人隨手摘下一條彩虹，混合黑白陰陽二氣為食，頗有一種修仙長生之感。
光有炒飯不足以滿足食客們饕餮的食欲，還得有肉、菜相配。說到肉，就不能不提到酒，更不能不提到這“醉鬼菜”——醉熏雞。以烈酒代替水灌醉公雞，再將之宰殺，換用性情溫和的雜糧酒慢慢烹飪，使得雞肉更加鮮嫩，同時酒入其心，更為醉人。
如果是中原來客，也可以嘗嘗這番椒紅燒肉，番椒可甜可辣，美味宜人，肥肉入口即化，瘦肉口感十足。本來是徐州美食，被石欄帶來這西蜀之地，竟然煥發(fā)出了全新的色彩。
當(dāng)然，石欄帶來的可不止這一道菜，還有他最愛的餡食——包子。悅來客棧自然不會放過這種美食，西蜀特有的猛牛與野豬因此成了桌上的食材。肉包個大餡足，美味價廉，回味無窮，更兼三天不壞，實(shí)在是出游時節(jié)游人們路上干糧的不二選擇。
開水白菜，麻婆豆腐，這兩道家常菜在西蜀之地普及度極高，幾乎家家戶戶的主婦都會這兩手。然而，很少有人真正能做到“如白玉，似紅瑯”的境界?；蛟S也只有這悅來客棧，還有那“蜀中第一樓”才有能耐做出這色香味俱全的兩道菜來。
想要嘗嘗小吃，便不能少了什錦燒與紅豆火燒。前者硬皮糯心，酸甜可口；后者軟硬適中，香甜美味。如果老人想品嘗一番，回憶一下年輕的大好時光，還可以試試純水果的什錦燒與只留下豆沙內(nèi)心的糯豆沙，即使百歲老人也能吃的順心。
而最后一道菜，水煮魚卻不是時時刻刻都能吃到最正宗的。原因無他，菜的主料——魚的要求，實(shí)在是過分苛刻，必須是從西蜀火盆湖中取來的三年生赤焰琥，而且要鮮活，現(xiàn)殺現(xiàn)做，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保存魚的風(fēng)味。
由于火盆湖的湖水溫度常年幾近沸騰，再加上質(zhì)量優(yōu)等，赤焰琥一旦離開了生活的環(huán)境就會快速死亡，極大地影響了運(yùn)輸，致使產(chǎn)量不足。數(shù)百年來，能將赤焰琥帶到百里之外的就只有“五湖魚莊”的趙姓一家，且相關(guān)技術(shù)父子相傳，絕不透露給外人，因此千金難求。
水也有要求，尋常的湖水無法支撐這道菜的口感，只有火盆湖左近的清寒泉才能讓赤焰琥身體內(nèi)蘊(yùn)含的燥熱之氣化解開，其他地方的水并無這等功效。一旦這種燥熱之氣不能在烹調(diào)過程中清除，那品嘗美食的人吃下的可能就是人生中最后的一頓飯了?？v然武功高深，也會功力大損，可謂得不償失。
辣椒也不能用尋常之物，由于赤焰琥的燥熱之氣過分霸道，平常的辣椒一旦接觸就會被它快速入侵，最終成為火毒的又一載體。只有石欄鎮(zhèn)外陳家分支的一品紅才能憑借自身極陽的本性，守住自身的完整，不至于被火毒吞沒。同時，一品紅又能清除體內(nèi)的寒毒，燃燒脂肪，提振食欲，實(shí)在是入菜的不二選擇。
正因?yàn)檫@水煮魚有如此多的講究，來到西蜀之地的游人總會前往五湖魚莊，希望能一飽口福，為此甚至豪擲千金。然而，魚莊始終堅(jiān)持一天一條魚的原則，哪怕圣人駕臨也未曾更改過這一規(guī)矩。僧多粥少尚且會大打出手，更不要說人多魚少了，為了這道菜而喪生的江湖中人可謂是不計其數(shù)。
但，在葉峰的眼前，碩大的水箱里，竟然游動著數(shù)條雄性赤焰琥！這實(shí)在是出乎了他的預(yù)料：雖然赤焰琥中雄性味道更加鮮美，但雄性赤焰琥并不喜歡和同性分享領(lǐng)地，因此偌大的火盆湖里還真沒有多少雄魚。可是悅來客棧的赤焰琥們竟然能和平共處，對彼此“視而不見”，這已經(jīng)是最大的寬容了。
“太厲害了……”葉峰如同鄉(xiāng)下人進(jìn)城，對悅來客棧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這些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仿佛是為了回答他的疑惑，一個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在葉峰身后響起：
“呵呵呵……山人自有妙計……小友似乎很好奇這客棧的秘密，想要探究一二，是嗎？”
“是?！比~峰一口承認(rèn)，回頭看向來人，“在下葉峰，這位老伯，不知您是……”
“老朽的名字不值一提，不過是被美食吸引到此地的游客啊?！崩先宿壑殻沃茐?，慈眉善目，一團(tuán)和氣，光是看著他就讓人心生好感。
“如果小友不嫌棄，就喚老夫一聲‘錚文’如何？”
“晚輩見過錚文前輩?！?p> “哈哈哈……好小子，好小子……相逢即是有緣，既然你也想知道這客棧的奧秘，不如你我一同探尋，怎樣？”
“這……”
作為讀書人，未來的學(xué)者、博士，葉峰確實(shí)很好奇這客棧的隱秘。不過，在這個沒有專利權(quán)的時代，窺探他人手藝的秘密無異于斷人財路，殺人父母，這么做會不會唐突客棧主人，葉峰還有些猶豫。
錚文見狀，很是自來熟地?fù)н^葉峰的肩膀：“誒呀……其實(shí)也沒什么，我都和這客棧的老板娘說好啦，只要解開這上面的謎題，秘方就是我……我們的嘍！到時候，你我二一添作五，如何？”
……這要怎么才能二一添作五啊……
不過，葉峰倒是對他口中的謎題很感興趣。
“那，題將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