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拼命趕到的時候,遍地都是尸首。
血流成河,血泊讓路都沒法走,人們死前的神情都是恐懼,眼球突出,血絲密布。成堆的尸體中間,他潦草看去,不像有哥哥的影子。
但他錯了,當他往前走過樓角,就看到在更多聚集的尸體中間,玖宗仁靜靜站立著,手里拿著一塊白布。
那是哥哥衣服的碎片,上面還有半月狀的紋章,是沐蘭家的家徽。
“你竟敢······你竟敢殺了兄長,我要你償命!”他怒不可遏,拔劍就刺。彌剎家臭名昭著他是知道的,卻沒想到他們連天下第一名醫(yī)沐蘭鶴都敢殺死。
玖宗仁動也不動,一個他的女侍在旁邊數(shù)米開外甩出十字鏈刃擋開了他的劍,然后十字刃反彈至空中,她熟練地穩(wěn)穩(wěn)接住。那一擋的氣力大得驚人,他竟被推開跌坐在地上,劍也落在一邊。
玖宗仁似乎示意她暫停動手,然后走到他面前對他說:“沐蘭鶴不是我殺的,他死于你面前看到的這群人?!?p> “你胡說!兄長救了他們!彌剎家試毒失敗,就殺人滅口!”他年少氣盛,也不管這邊只有自己一個人,抬頭惡狠狠看著玖宗仁,眼里滿是殺意。
玖宗仁像可憐一般看著他,慢慢說:“信不信隨你吧,他們?nèi)彼?,鶴老先生的血與藥草同效,他們就傷了鶴老先生,我趕到的時候血都被喝干了,被吃得連骨頭都找不全了,所以我殺了他們?!?p> “你胡說!”他一個字也不相信,“你就是不想背負罵名!何必找借口!”
“忘恩負義的人們,不值得被拯救?!本磷谌屎孟駠@了口氣,看了看四周隨處可見的死亡,“鶴老先生死于他的善良,也死于對人性的高估?!?p> “我不殺你,你回去好好安葬鶴老先生,他是這亂世里,唯一一個干干凈凈的人?!?p> 玖宗仁說完了,就轉(zhuǎn)身要走,他瞅準機會,撿起自己的劍,沖上去就要從背后捅死玖宗仁。那女侍看到了,十字刃再次出手,但他沒有退避,義無反顧往玖宗仁撞去。
玖宗仁反手一掌正中他心口,打得他倒退好幾步,喉嚨一腥,吐出幾口血來。劍也脫了手,他捂住心口倒地不起,但十字刃也沒能夠到他。
玖宗仁回頭只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充滿了可悲的憐憫。玖宗仁帶著女侍走了,只留下他蜷縮在原地抽搐。
那一掌震斷了幾處骨頭,破了幾處血管,內(nèi)傷很重。不知道過了多久,沐蘭家的人趕到,七手八腳抬他回去治療。暮雪雖然治好了他的內(nèi)傷,卻也無法恢復他的健康,他終生再也無法習武,甚至無法自由行動。他腿腳不便,身體孱弱了,整個人迅速蒼老下來。
但他的仇恨并沒有因此衰退。暮雪當上繼任家主時他曾反對,因為暮雪聲稱短期內(nèi)她不會與彌剎家為敵。他組建了地兵衛(wèi),找到并訓練了百檀木、蒼良久、以痕天。他還暗中與閔家、山藏家、東度野家有所聯(lián)絡,只希望有朝一日他能親手復仇,殺了玖宗仁,滅了彌剎家。他始終堅信鶴就是死在玖宗仁手里,他所說的一切,不過是在推卸責任。
從那天起至今已經(jīng)整整一十七年,他終于看到了彌剎家頹敗的端倪,彌剎家主死了,四惡靈只剩其一,兩宗門又有所不和,他如今的愿望,就是玖宗仁能死在他面前。
二爺死死握著手中的檀木拐杖,聽見通報說玖宗仁到了府門外時,他的手因握得太緊而劇烈抖動。
他等這一天已經(jīng)很久了。
“終于還是出來了啊,這就是沐蘭家待客的禮節(jié)嗎?”玖宗仁仍戴著白色面具,他悠哉悠哉地坐在一把木椅上,左手邊是彌剎墮,小男孩頷首低沉,額頭的黑色印記很顯眼。
“沐蘭晟?!本磷谌屎爸殖惺郑孟袷烊艘娒娲蛘泻粢话?,看得他氣血翻涌。
“二爺,只有玖宗仁與那孩子,恐怕有詐,二爺別激動才是?!鄙n良久在他耳邊低語,他才漸漸平復下來一些,只問道:“【蒼涼】都按計劃安置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二爺放心。”蒼良久拱手行禮。
沐蘭晟上前與玖宗仁對峙,說道:“你閉關了這么些年,竟也還能認得出我?!?p> 玖宗仁面具下的臉似乎在笑,他輕松地說:“沒辦法,你眼里的殺氣還是和那年一模一樣。”
“鶴老先生的孫女呢?好像是叫沐蘭暮雪吧。沐蘭家屠殺彌剎家眾,暗算彌剎家主一事,她身為家主,總該知情才是?!本磷谌侍崞鹉貉?,眼里的狡黠一閃而過。
“此事我一手謀劃,家主并不知情?!便逄m晟不緊不慢地說,“家主因故,昨日前去京都,看不到仇人的死,甚是可惜?!?p> “哦?”玖宗仁別有意味地拖長了音調(diào),“那可真是不巧,月無夕前日也去了京都,若是碰到,希望沐蘭家主她,能安然無恙才好?!?p> 晟眉頭微鎖,月無夕不在此處?玖宗仁竟然如此大膽,只帶一個沒見過的孩子前來?但月無夕的可怕他略有領教,何況這些年過去月無夕也隨玖宗仁閉關修煉,少卿與暮雪恐怕都不是對手。
晟轉(zhuǎn)身對蒼良久說:“你轉(zhuǎn)告山藏家,得派人前去京都······”話音未完,就被一枚釘入府上門匾的小骨刃打斷,玖宗仁把玩著幾片同樣的小骨刃,冷冷地說:“跟我聊天的時候最好專心一點,你可是殺死了我最好的侄子!”
看來得先解決他······沐蘭晟眼神一凜,作了個指向心口的手勢,這是約定好動手的暗號。
百檀木從地下鉆出,帶著參天的樹木藤蔓纏繞而上,地面都裂開三尺寬的縫隙。百檀木先用藤蔓制住了小孩子,再纏繞上玖宗仁的腿。但玖宗仁從他一出現(xiàn)就連連躍起躲閃,竟然以驚人的彈跳力逃出了他預先埋設的根須范圍。
“動作好快······”晟眉峰緊繃。眼看那小孩子被百檀木的木靈纏繞住動彈不得,玖宗仁似乎并不緊張,他站在遠處靜靜等候著,看著參天樹木上站立的百檀木。
“這孩子是你什么人?若你不救他,我可就順手殺掉了。”百檀木笑著對玖宗仁講,慢慢握緊拳頭,藤蔓越纏越緊,孩子臉上已經(jīng)露出痛苦的表情。
“這孩子是我另一個侄子,名字叫彌剎墮?!本磷谌什换挪幻Φ卣f,“他是徹的弟弟?!?p> “彌剎徹的弟弟?”蒼良久手里握著【蒼涼】,卻看著那孩子遲疑了。
“怎么了?”晟催促著看著他,“還等什么?”
“據(jù)記載彌剎徹只有一個弟弟,在十一年前就死了?!鄙n良久扔出【蒼涼】,冰籠打開,像一張網(wǎng)把彌剎墮籠罩住。百檀木將他松綁,樹木根須都退出來,完成了預計中的封印計劃。
“滅羅尊本來打算放棄這孩子了?!毕袷锹牭搅松n良久的話,玖宗仁一邊抬頭欣賞著蒼涼陣法一邊說道,“對彌剎家的人來說,浸毒后出現(xiàn)血疾是無法接受的。但我看中了這孩子,他對于死亡的抗拒,執(zhí)著得可怕?!?p> 【蒼涼】正在蒼良久的手里運轉(zhuǎn),冰鑄的籠子正在收縮,壓在孩子身上的時候他痛苦地掙扎,但無濟于事。孩子身上都因巨大的壓力和寒冷的棱角而出血,眼睛里都流下血痕來。蒼良久一直警惕地死死盯著彌剎墮,但這孩子身上既沒有靈力波動,也一直沒有什么動作。
已經(jīng)要接近尾聲了,這孩子將會在陣中四分五裂。即使玖宗仁此時出手也已經(jīng)來不及救他了。
但意外就在這時發(fā)生了。
彌剎墮的血流下來落在冰籠上時,冰籠竟然激起了強烈的反應,像滴了一滴油在燒紅的鐵上,冰籠整個撕扯沸騰起來。很快血就把冰籠整個染成紅色,然后,就在蒼良久、百檀木和晟驚訝的目光里,冰籠碎裂坍塌,【蒼涼】自行解體了!
彌剎墮滿臉是血,空洞的眼睛看起來分外瘆人,他跌落在地,一地的血泊,但他還是支撐著地面站了起來,除了衣服破碎不堪皮膚上滿是傷痕,他的眼神跟剛才不一樣了,有了一種貪婪的渴望,一種滿是惡意的仇恨感。
玖宗仁在彌剎墮后面笑著看向晟,說道:“怎么,這就是你準備好要關押我的籠子?看樣子不太結(jié)實啊?!?p> 【蒼涼】自誕生之時起從未失過手,就連【釋】狀態(tài)的玨都能控制住,晟一度以為,這會是無解的封印術。晟強壓震驚,看了看血泊中的彌剎墮,那孩子額角的黑色咒印好像擴散了,一直蔓延到他眼角下,看起來鬼魅而邪異。
晟低聲問蒼良久:“現(xiàn)在能感知到了嗎?那孩子的能力?”
“和彌剎家的惡靈不同,他傷口恢復的速度很慢,動作也不夠靈敏迅速?!鄙n良久開啟了全感知,觀察著彌剎墮的靈力流動,“但他的血似乎毒性劇烈,那種毒瞬間強化了他的浸毒體質(zhì),讓他的靈力在短時間內(nèi)有了飛升般的增長?!?p> “鴆血,”沐蘭晟憤怒地朝玖宗仁喊,“你竟然給一個孩子換鴆血!”
“若我不換,他當日便死了?!本磷谌仕坪鹾敛辉谝馑膽嵟?p> 鴆血是彌剎家前任家主彌剎滅羅尊在任時發(fā)現(xiàn)的一種血液,這種血液的劇毒超過了彌剎家當時研究的所有的毒。但沒有人成功用鴆血來進行毒性吸收,試驗全都已失敗告終,死了很多人。鶴老先生死的當日,所救的那些村民們,就是染上了鴆血。鴆血進入血液循環(huán),會破壞所有經(jīng)絡內(nèi)臟,疼痛感如同碎骨,常人根本無法忍受。
“彌剎家以毒為尊,浸毒時使用的毒越烈,體質(zhì)提升就會越多,鴆血簡直是夢寐以求?!本磷谌市Φ煤艿。凹易鍍?nèi)嘗試鴆血而死的人不計其數(shù),墮被選中,是他的運氣?!?p> 彌剎墮的表情猙獰,大量失血已經(jīng)讓他臉色蒼白,但似乎是因為疼痛,他并沒有急于行動,只是站在血泊中等待。
“承受這種痛苦活下來······”沐蘭晟看著那孩子身上若隱若現(xiàn)的血痕和淤青,內(nèi)出血遠比外傷來得嚴重,鴆血并沒有加強他的血肉之軀,反而還每分每秒讓他承受千刀萬剮般的痛苦,若他忍受不住,鴆血隨時會要了他的命。
“百檀木,制住他?!标审E然發(fā)話,“讓閔括結(jié)束他的痛苦,蒼良久攔住玖宗仁?!?p> 樹木藤蔓應聲而起,彌剎墮和玖宗仁都未躲閃,樹木捆住墮的手腳,而【蒼涼】罩住了玖宗仁,閔家老家主閔括蒙著眼睛扔出三枚短鏢,如流星般迅捷劃過半空,彌剎墮竟運作靈力,腳下的血泊升起化作一道幕,自行擋住了短鏢,鏢接觸到血的瞬間就響起腐蝕的聲音。
百檀木的藤蔓也被墮身上滲出的血迅速溶解,彌剎墮伸手沾了沾面前的血幕,往玖宗仁的方向一甩手,血滴濺到【蒼涼】上,以同樣的方式破壞了陣法。
玖宗仁走到墮身后數(shù)米,停下來跟墮說了句:“別怕,讓他們看看你的力量吧。”
墮像是受到了某種鼓舞,地上的血泊都燃燒似的沸騰起來,他一伸手,血柱像長龍一般噴射而出,擊中百檀木身下的樹木軀干,參天大樹被直接蝕出一個大洞來,洞的尺寸還在不斷擴大,樹木藤蔓整個都不穩(wěn)定而坍塌下來,百檀木失去平衡跌落下來。
“百檀木!”沐蘭晟喊出聲,蒼良久情急之下想要上前,卻被彌剎墮一橫手甩出的血柱隔開。地上全是墮的血,百檀木若是落入血泊,片刻之內(nèi)就將一命嗚呼。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個身披金羽衣的身影一閃而過,搶在落地之前接住百檀木,用輕功在空中平步踏起,跳轉(zhuǎn)出整個血泊之外才緩緩落地,扶著百檀木穩(wěn)穩(wěn)站立。
“吾至稍遲,請晟先生恕罪?!?p> 那頭奪目的金發(fā)和一身金羽衣相得益彰,戴著金屬制的手套,仿佛不染塵世,禮貌的微笑一直掛在臉上。他是地兵衛(wèi)統(tǒng)領,按晟的要求長年在外修行。
“終于回來了?!标尚南律园?,寬慰地笑了笑,“以痕天?!?p> “哦?”玖宗仁饒有興致地看著以痕天的背影,不由得感嘆,“看來為了殺我,還做了不少準備啊。”
彌剎墮揮血成刃,密密麻麻的血刃朝著以痕天和百檀木飛襲而來。百檀木雙手觸地喚出木盾抵擋,卻輕而易舉就被打穿。
以痕天一手按住百檀木的肩膀,一手張開手掌正對著彌剎墮的方向,血刃過時,兩人身影都閃爍了一瞬,百檀木竟然跟彌剎墮互換了位置。百檀木反應很快,迅速召喚出根須鋪在地面上,暫時做了個歇腳的地方,背過身正對著玖宗仁。而彌剎墮茫然抬頭看著按住自己肩膀的以痕天,有些不知所措。
側(cè)過頭,漫天血刃映入彌剎墮眼簾,他連忙驅(qū)動靈力想要召喚血幕抵擋,但腳下并無血泊,身上新流的血太少還不足夠動用。
以痕天在血刃到達的前一刻抬起了按住彌剎墮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身形一閃,再出現(xiàn)時已經(jīng)是在百檀木對面,玖宗仁竟然被置換到了彌剎墮旁邊。
“太厲害了以痕天將軍?!卑偬茨颈徽鸷车靡汇兑汇兜?,不由得拍手叫好。
血刃紛亂,玖宗仁卻似乎并不慌亂,墮手忙腳亂地用手在自己手背上撕口子,試圖短時間內(nèi)創(chuàng)造出更多的血,但血刃已近在遲尺根本來不及了。
就在血刃即將劃破墮的身體的那一霎那,一個人影瞬間出現(xiàn)又消失,帶著那枚血刃一起。那身影就這樣閃爍著帶著血刃不斷消失,直到把飛來的血刃全都清理干凈。
“那是什么?”沐蘭晟被那種速度震驚了,但即使快到那種程度,徒手怎么可能接住鴆血的刃呢?不會連手一起腐蝕掉嗎?
蒼良久的眼睛里,藍色的瞳孔正在放大,他肅然道:“是明不喜,用高強度的身體擋下血刃,每一刃都扎進他身體里了?!?p> “用身體擋住鴆血?他瘋了嗎?”晟有些不解,“鴆血會腐蝕肌體,即使傷口可以愈合,腐蝕是無法輕易治愈的?。 ?p> 但名為明不喜的男子最終落在玖宗仁旁邊,明不喜頭上戴著骷髏,背后的灰色袍子上寫著“明”。身上都是骨頭做的鎧甲,被血刃打斷破碎,缺口還因腐蝕冒著氣。明不喜落地后脫下骨甲,骨甲很快就融化成一灘血水。
“用鎧甲擋住了嗎······”蒼良久緊盯著明不喜,跟晟說,“明不喜的靈力流動和記錄中有所不同,肌體恢復的速度可能會超過想象,要小心。”
沐蘭晟下令:“用蒼涼瞬殺陣,先殺掉明不喜。這人太礙事了?!比缓笏仡^吩咐閔括:“用千葉蓮花瀑牽制住玖宗仁,別讓他出手。”
閔括收到指令微微點頭,從袖子里拿出一疊亮閃閃的千葉針,針流如同水瀑一般傾瀉而出,在空中繞過一道彎彎的弧線,直接朝著玖宗仁去了。玖宗仁從懷中取出一塊八棱鏡,如同占卜一般雙手合十,八棱鏡懸空而上,將針流都折射出去,鏡面似乎有奇異的力量,針流無法觸及到,而被排斥開去。
“【風水鏡】,能折射朝向鏡面的所有力量,很棘手?!鄙n良久拿出【蒼涼】作準備,“但使用的時候,玖宗仁應該動不了?!?p> 彌剎墮回過頭發(fā)現(xiàn)玖宗仁被壓制住,想動用鴆血攻擊閔括,但百檀木的藤蔓迅速纏住了他,百檀木用盡全力用樹木根須覆蓋了他身上的傷口,血液都在樹木上發(fā)生腐蝕,無法聚集,彌剎墮一時也難以動彈。
百檀木駕馭樹木根莖,長驅(qū)直入撲向明不喜,手上幻出堅硬的樹木長錐,大吼著一刺。明不喜身形一斜就躲開來,反手就一掌打在百檀木胸口。奇怪的是,速度如此快的一掌卻軟綿綿的,百檀木并沒有受傷,困惑地看了眼下方的明不喜。
明不喜抬頭,骷髏頭下方露出惡魔一般的笑容,從他手心突然往外突出一根骨刺,猝不及防“刺啦”一聲直接貫穿了百檀木的身體。
“百檀木!”蒼良久正在運行【蒼涼】,焦急地大喊,卻分不開身。【蒼涼】之中,以痕天走了進去,等待著陣法收束,一言不發(fā)。
百檀木鮮血四濺,卻還抬手想要刺明不喜一錐,明不喜用另一只手擒住百檀木的右手,同樣的骨刺穿出手心,將百檀木的右手生生切斷。
“??!”百檀木捂住斷臂向后仰倒,幾乎昏死過去,胸口那個口子越撕越大,血潺潺流下,甚至染紅了明不喜正面的灰色衣服。
“不?。。。?!”
蒼良久的呼喊振聾發(fā)聵,卻停不了明不喜的動作,一個漂亮的上提手,百檀木被串在骨刺上抬離腳下的樹木,樹木瞬間枯死凋零,紛紛落地化為齏粉。明不喜冷漠地往地上一扔,骨刺被收回手心里,百檀木因疼痛失去意識,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墜落下去。
明不喜細心為他挑選了落地的地點,是一處彌剎墮的血泊。
【蒼涼】已經(jīng)開始收縮,以痕天表情越來越凝重,將手掌對著瀟灑落地的明不喜。
再次使用了【置換】,閃爍的光芒明不喜也有些不適地閉眼,一睜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在【蒼涼】正中,而且巨大的壓力已經(jīng)加在了身上。
以痕天金色的身影在空中掠過,他趕在落地前接住了百檀木,但百檀木還在咳血,已然奄奄一息。
“以痕天將軍······”百檀木笑得很勉強,瞳孔已經(jīng)開始放大了,胸口的血窟窿看得人觸目驚心,“按計劃······你應該再等等的。”
以痕天抱著他的手臂不經(jīng)意地抖了抖,還沒等到他回答,百檀木停止了呼吸。死時他像落葉般枯萎化成了灰,從以痕天臂彎里散了。
“去死吧!去死吧!”蒼良久全力驅(qū)動【蒼涼】陣法,冰籠合攏的速度快得驚人,明不喜的衣服和皮膚被交錯的冰棱劃得千瘡百孔,頭上的骷髏也被打碎了,骷髏的天靈蓋都裂開了缺口。
“殺了他!”晟看到陣法起了作用,催促道。
明不喜試圖從還未完全閉合的縫隙里出來,但縫隙不夠大,明不喜竟然被攔腰卡住收束在腰部。然后在蒼良久布滿血絲的目光中,明不喜被攔腰截斷,被收束的巨大力量截開成了兩半。
陣法結(jié)束,蒼良久體力不支半跪在地上喘氣。晟欣慰地撫摸著他的肩膀,看著明不喜的殘骸說:“你做得很好,百檀木的死是值得的?!?p> 但明不喜的身體卻在碎落出了【蒼涼】之后,重新拼接在了一起,像黏土一般,聚集回完好無缺的模樣,連骨甲都重新從身體里長了出來,頭頂?shù)镊俭t也被修補完整。
“怎么可能······”蒼良久額頭冷汗涔涔,被蒼涼撕碎,居然還活著,通過可怕的自愈能力修復損傷,簡直就像死不了一樣。
沐蘭晟沉默了,鬼的成長遠超過了他的預期,在極限的自愈能力面前,他再次感受到自己的軟弱無能。
百檀木已死,阻礙彌剎墮的樹木藤蔓也都松散斷裂,墮驅(qū)動地上的血,化為一只血做的飛鳥,是他的術【杜鵑啼血】。血鳥優(yōu)美地劃過長空,直撲向閔括。以痕天將欲出手相救,明不喜欺近身來,用骨刃連刺打斷了他的施法動作,以痕天退開幾步,但已經(jīng)來不及施展【置換】了。
血杜鵑正中閔括,閔老先生手里還有一把飛針沒能釋放出去,就脫力從手中滑落。鮮血四濺,整個人被紅色的液體包圍吞噬。針瀑一斷,玖宗仁也收了【風水鏡】,走上前來看著沐蘭晟,居高臨下般笑說:“看來你準備了這些年,也沒多少讓我驚訝的地方啊?!?p> 連閔括也······沐蘭晟來不及悲憫,蒼良久靈力幾乎耗盡,以痕天被明不喜牽制,彌剎墮看著他的目光里已經(jīng)有殺氣了,而玖宗仁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出過手。他沒有退路了。
沐蘭晟做了個雙手交疊相扣的手勢,玖宗仁猛然回頭,感受到后方傳來的三個靈力波動。
“現(xiàn)在就讓你看看吧,玖宗仁。”晟目光如鐵,冷得堅不可摧,“我為你準備的葬禮?!?p> 后方包圍過來的三人分別是山藏寺守、山藏沿川、山藏為吾盡。這三人都來自世代鎮(zhèn)守佛門的山藏家。
“沒想到,你還跟佛門山藏家有聯(lián)絡?!本磷谌庶c頭稱道,“但即使小小的山藏家全部到場,局面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吧?!?p> “山藏家雖與世無爭,沉寂多年,但在除鬼斬惡之事上,他們具有獨特的力量。”晟看著玖宗仁,眉宇間決然堅毅,“你害我兄長、濫殺無辜的仇,我今日就要得報!”
“怒目金剛·山藏寺守,”玖宗仁斜著頭打量著高大魁梧的寺守,“山藏家主的名號我還是聽過的。據(jù)說你的力量來自對敵人位置的確定,是依靠······視力嗎?”
山藏寺守披著袈裟,雙手合十行了禮,然后睜開眼睛。他脖子上戴著藍色的念珠,一如他眼睛的顏色。那目光如同湖水一般平靜,定定看著前方身形相較之下矮小的玖宗仁,回應道:“正是,老衲的法力都來自這雙眼睛,即使是惡鬼,也無法在老衲眼中銷聲匿跡?!?p> “那邊的是不動明王·山藏沿川吧?!本磷谌士粗莻€火紅袈裟的僧人,那人拿著一把半月戟,腳踩一雙紅云彩霞靴,眉毛都是淡紅色,一臉的不耐,兇狠地看著彌剎墮和玖宗仁。玖宗仁正對著他說,“傳聞說會用業(yè)火。”
“了解得倒很清楚?!鄙讲匮卮ɡ浜咭宦暋?p> “只是那邊的又是何人?我卻是沒有聽過?!本磷谌蕦χ讲貫槲岜M的背影疑惑地問,這雪袍少年確也不似山藏家的裝束。
寺守和氣地答道:“為吾盡是山藏家的奇跡,佛祖聽到了晟先生剿滅惡鬼的愿望,這才降下雪山童子為吾盡?!?p> “雪山童子?”原本一直都輕松隨意的玖宗仁突然語氣變了,他向明不喜做了個手勢。在柩魂宗的密語里,這個把左手食指和右手無名指挨在一起的動作代表著撤離。雖然明不喜痊愈極快,但畢竟恢復血肉之軀需要耗費大量靈力,而彌剎墮已經(jīng)流了太多血,快要撐不住了。這個局面,新來的這個雪山童子是個很危險的變數(shù)。
“施主現(xiàn)在想回頭已經(jīng)太遲了。”山藏寺守和藹的笑容從眼中退卻,睜開眼時赤金色的瞳孔散發(fā)出無上的威嚴,空氣中仿佛都有了巨大的壓力,“佛祖已經(jīng)無法原諒施主的罪惡?!?p> “罪惡?”玖宗仁面具下的臉似乎在發(fā)笑,“身在地獄里,又該怎么做一塵不染的鬼?”
明不喜驟然移動,以痕天猝不及防失去了目標,明不喜的身影就已經(jīng)快到消失不見了。
“別亂來,”玖宗仁嘆了口氣道,“你贏不了。”
寺守一笑,兩眼瞳孔像輪盤一樣旋轉(zhuǎn)打開,最后鎖住在某個地方聚焦,在他視線的停留處,著骨衣的明不喜逐漸現(xiàn)形。
明不喜似乎在掙扎,但看上去又沒有什么阻攔他的東西,他的手臂和腿都緊繃著,像被蛛網(wǎng)抓獲的飛蛾。
“倒像是為了明不喜量身定做的一般。”玖宗仁嘲弄般看著沐蘭晟,眼中似乎別有深意,但晟并未領會得到,反倒冷哼了兩聲。
“老衲的【視網(wǎng)】,對速度極快的鬼最為有效了。”寺守的笑容像刻在了臉上,給人一種無生氣的恐怖感。
彌剎墮見勢不妙,快步跑到最近的血泊處,低下身子用手去接觸自己的血。但山藏沿川比他更快一步,沿川拿了一個火把,用嘴噴出熊熊烈火,直貫而來,把彌剎墮吞沒在火海里。劇烈的高溫瞬間蒸發(fā)了血,彌剎墮身上不斷有新的燒傷,卻沒有血能落地,全都被蒸發(fā)了。墮疼得厲害,失聲大喊,在火地里打滾,業(yè)火卻也一時之間不能撲滅。
山藏家果然厲害,一出手就限制住了對方兩人的能力。沐蘭晟既覺得痛快,又慶幸于聽從了那人的建議。想不到和山藏家的接觸,最后成為了消滅惡鬼的制勝之道。
玖宗仁看起來已經(jīng)孤立無援,沐蘭晟站出來對他說:“你已無勝算,若你承認當年之事確你所為,我可以在祭奠兄長時留你全尸?!?p> 玖宗仁抬頭看他,眼里是冰冷的,來自惡鬼的寒意。他的話輕得很,傳到晟的耳朵里卻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你準備了不少禮物,我也有個驚喜要給你?!?p> 只見得玖宗仁雙手一開,【風水鏡】旋轉(zhuǎn)著飛出懸停在半空,投射的影像似乎變大了許多,地上也浮出與鏡框邊緣相同的紋理,在鏡面的某一次旋轉(zhuǎn)中,一道身影一閃而出,黑色如墨。
那道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越而出。徑直穿過了半空,像滿弦箭一般勢不可擋,寺守朝那邊望去,動作已然很快,那身影在【視網(wǎng)】作用下隱隱顯出輪廓,但完全看清的時候,已經(jīng)映滿了整個瞳孔。
太遲了?!疽暰W(wǎng)】竟然沒有追上他身形的速度。劍術有些凌厲,風聲里都是殺意,寺守急退,但劍似乎根本不用出現(xiàn)在他視野里,寺守只覺得眼前一黑。
“【鬼斬】!是彌剎徹!”蒼良久驚叫出聲,盡管只有二階,但那的的確確是彌剎徹的【鬼斬】,看不到的劍精確而致命,轉(zhuǎn)瞬間劃瞎了寺守的雙眼,卻又沒要了他性命。
明不喜從【視網(wǎng)】里脫落下來,半跪著落地,起身時身上的傷口都在愈合。寺守看不見了,失去平衡向后仰倒下去,山藏沿川過去接住了家主,怒吼道:“你們這群惡鬼······竟敢如此放肆!”
玖宗仁笑道:“只是如此放肆嗎?”
下一刻,沿川就感受到了來自背后的殺意,他轉(zhuǎn)身都來不及,頭轉(zhuǎn)過去半側(cè)著噴火,業(yè)火卻撲了個空。那影子像謎一樣從左方躥到右方,橫切開了他咽喉。
一口腥血,沿川不敢相信地看著那個冰冷的身姿,黑衣橙甲,血色的紋理寫著一個【辰】字,那雙眼睛也是紅色的,冷得令人戰(zhàn)栗。
“不是彌剎徹······”沐蘭晟目不轉(zhuǎn)睛看著那個黑影,無論如何也難以相信,“而是辰鬼嗎?!?p> “你忽略了水妖付出生命救他回來的決心。”玖宗仁踱步上前,搖頭嘆息,“他是彌剎家最好的容器,是滅羅尊當年最得意的作品?!?p> “容器?”蒼良久想起水妖參天的水幕,和五臟六腑都被震碎了的辰鬼,當日分明奄奄一息,怎么可能恢復得這么快,甚至還······遠勝之前。
“你一定在想,內(nèi)臟都被雷震碎了,是怎么活下來的。”玖宗仁看著沐蘭晟的眼睛,像是看穿了他所有的思緒,“他可是自出生以來就從未接觸過毒素的,最干凈的人。在未取得毒抗性的情況下,僅憑劍術和身法,就已然達到了甚于普通鬼的身體強度。要知道,滅羅尊當年如此可怕,也不過是在毒抗性之前,達到了普通鬼的水平而已。這樣的容器一旦遇毒,毒素會喚醒他體內(nèi)沉睡積聚的本能,浸毒體質(zhì)會得到可怕的提升??上皇菑泟x家的嫡屬血脈,做不了家主。”
山藏沿川血流如注,不動明王總歸還是倒下了,寺守雖失明,也感受到懷里的沿川已經(jīng)死了。失去了【視網(wǎng)】的力量,他也不再具有斬殺惡鬼的能力,他嘆息般看向山藏為吾盡的背影,然后取了沿川的半月戟,劃破了自己的喉嚨。
山藏為吾盡的背影一動不動,不知何故他一直朝著另一個方向站立著,對背后的戰(zhàn)斗不聞不問,白色的身影即使是在家主逝去之后,也毫無變化。
看來山藏家是指望不上了。以痕天努力地捕捉辰鬼的位置。但明不喜也隨著辰鬼的消失而消失,兩道影以不同的軌跡在半空中移動,連風聲都是紊亂的,根本無法分辨。業(yè)火隨沿川的死熄滅了,彌剎墮在血泊中站起來,血覆上他的身體,像穿著一層血做的鎧甲。
蒼良久竭力支撐著,攔在彌剎墮和沐蘭晟之間。手里還有最后一個做好的【蒼涼】,但在彌剎墮的血面前,這結(jié)界顯得是那么的脆弱。
“老朋友也見了,我想我們該走了?!本磷谌士聪蛏讲貫槲岜M的背影,目光中有揮之不去的隱憂,“沐蘭晟,你終有一日會明白,最可怕的,永遠都不是惡鬼。”
【風水鏡】隨風而起,展開巨大的鏡面落下,立在地面上。明不喜身形一閃,就從鏡中穿過,鏡面連漣漪都沒有泛起,明不喜就已消失不見。
“是【鏡遷】之術,不能讓他們走!”蒼良久奮聲高呼,卻因靈力耗盡而無法動身阻止他們。
以痕天將手掌對準渾身是血的彌剎墮,卻在發(fā)動之前就被突然的力道打斷了,那一劍無聲無息劃破他左肩衣羽,若不是他本能地退開一步,怕是橫割了他脖頸。
【鬼斬】太快了,連風也聽不到讓人覺得窒息。辰鬼背劍而立在他面前顯形,以痕天卻不敢上前一步,眼睜睜看著彌剎墮也穿過鏡面逃遁而去。
“辰鬼,走了。”玖宗仁的聲音仍然低沉,卻是帶著催促意味,連他也感受到了,辰鬼涌動的殺意,從場上每個人身體穿過,匯集在沐蘭晟的身上。
“沐蘭晟今日命不該絕。”玖宗仁像是在讀神諭。
但辰鬼置若罔聞,自顧自往前走著,朝沐蘭府的大門越走越近。沐蘭晟站立原地不動,左手緊緊攥著。
鬼斬凌空而過,濺起飛舞的一片血。
“二爺!”蒼良久朝晟倒下的方向大喊著,他站不起來了,無法攔住辰鬼的劍。
“咳咳!”晟捂住肩上的傷口,那一劍斜斜地撲面而來,差點要了他的命。
一道藍色的劍光快速地擊打了一下辰鬼的劍,使得【鬼斬】偏了既定的軌道。
“看來玨的閃電還沒有讓你長記性啊?!便逄m陵照收劍回鞘,藍色的【崇海之寒】表面冒著白氣,有些不慍不火的冷。
“陵照······怎么會,”晟忽然才明白過來,陵照故意離府,是想要玖宗仁大意而來,然后要了他的命。
“天兵衛(wèi)呢?”晟問背對著擋在他身前的陵照,聲音略帶沙啞,并無責怪,只像是一個老者對年輕人的垂詢。
“我安排鳳和凰都去了京都保護暮雪。二爺,你的用意,陵照都看到了?!?p> 晟欣慰地笑了笑,他與陵照素來不睦,在暮雪繼任那會就多有爭執(zhí),怎么也想不到今日他身陷險境,還是陵照出手相救。
玖宗仁冷笑:“好一副慈愛的嘴臉。辰鬼,我們走了?!?p> 辰鬼似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身影一斜就沒入了風水鏡中。玖宗仁入鏡時回頭看了沐蘭晟和陵照一眼,說了一個預言:“若他日真相大白,你悔亦晚,今日護你的劍,反會賜你一死?!?p> 以痕天迅速抬起手掌,朝向玖宗仁的方向,只要在他走進風水鏡之前發(fā)動【置換】,玖宗仁就會被留住,到時候······
玖宗仁卻盯了他一眼,那面具下的雙瞳剎那間變成了紅色,以痕天看到周遭的地面居然震裂開來,惡鬼從地下?lián)涑?,席天卷地,他被腥紅的血海瞬間淹沒,惡靈們黑色而孔武的手臂和骨節(jié)將他拉扯得四分五裂,他的疼痛和恐懼根本來不及發(fā)出聲音,就瞬間失重向后仰倒。
直到他發(fā)覺自己正躺在完整的大地上喘著氣,才明白是那雙眼睛的幻術,他太大意了,竟然直視了【血眸】。
玖宗仁滿意地點點頭,臨走時特意看了看背對著所有人的山藏為吾盡,退入了風水鏡。
鏡面隨著他的走入而破碎,掉落,最后消失,像是一種羽化般的幻術,褪色般干干凈凈。
陵照沒有出手留他,只回頭對一旁的草叢說:“可以出來了,他們都走了?!?p> 吉爾伽嵐伸出了腦袋,觀察了一下情況,才趕忙爬出來,聽陵照的安排去扶蒼良久和以痕天入府治療。
“為什么不留他?”晟被陵照扶起時還是問了,“我以為你能殺了他。”
陵照替晟捂住肩頭的傷口,那傷口因低溫泛著白煙,血很快就止住了。
“我一早就埋伏在一旁,預測了辰鬼的劍,根據(jù)他的速度演算了劍的軌跡?!绷暾盏难凵窭锩芍粚雨幱?,“但卻只是擊偏了他的劍氣。甚至沒能截住他鬼斬中的一斬?!?p> “風水鏡并非單程,若留住玖宗仁,他會回來。若是辰鬼執(zhí)意要以性命相搏殺了你,我沒有把握能攔住他?!?p> 晟低頭慘然作嘆,只說:“你到底還是如此,我已半入黃土,又有何懼?!?p> “二爺,可怕的并不是死?!绷暾辗鏊邕^沐蘭府的門檻,“是抱憾而終?!?p> “山藏家虛情假意,那邊那人說什么為我而來,卻袖手旁觀,家主被殺仍不出手?!标蓺獾镁o咬牙關,看著山藏為吾盡離去的背影。那雪袍少年仿若過客般事不關己地走了,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
沐蘭陵照也看著那身影決然地離去,稍有些疑慮,只說:“前家主因他而死,玖宗仁遲早會死于我沐蘭家之手,二爺不必指望外人。”
沐蘭晟枯槁的手握住了陵照堅實的手臂,輕輕地笑了笑,笑容仍不免有些沉重,說道:“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