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邊一直捧著書本的青年笑了,收好書本,一步跨出,便已到了少年旁邊。
“不錯,你已打進來了,不要無禮,還不收刀。”
少年立馬重新變得憨厚,乖乖站在青年身側,略退一步。
絡腮胡卻被青年的身法震住了??s地成寸之法!自己只見父親施展過,比之這青年隨意揮灑,卻好似有所不如。一時間摸不清這奇怪兩人的底細,竟有些不知所措。
青年不以為忤,溫和笑臉對著絡腮胡施了一禮。
“主人不請客入嗎?”
“請!”
絡腮胡臉色變了幾變,粗聲擺手。
早有下人見色前去稟報,待到客廳大堂,凌家家主凌霄已然迎了上前。
凌霄一臉正氣,劍眉隆鼻,一雙豹眼炯炯有神,身著紫杉勁裝,上下打量著師徒二人,抱拳道:“未請教?”
青年溫和再施一禮,“展白攜劣徒段虎,獻禮而來?!?p> 凌霄暗道來者不善,哈哈大笑,朗聲道,“閣下如此重禮,我凌家可承受不起!明人不說暗話,閣下到底意欲何為,何不劃下道來,是災是難,我凌家一律接下便是!”
“家主言重了,凌家傲骨錚錚,幾百年英才不絕,豈敢輕辱,在下確是誠心獻禮而來,請見令尊凌老太爺一面。”
“我父久不見外人,閣下有事不妨直言!”
展白揮袖,鄭重地拿出一龍形令牌,“請家主執(zhí)此物去,令尊自當一見。”
凌霄見展白不似作偽,或真有所緣由,接過令牌,仔細查看了一下,看不出暗藏什么危險,轉身遞給身后管家,“去請老太爺一觀?!睆蛯φ拱椎溃骸罢堊 ?p> 不多時,傳來一蒼老聲音——
“老朽殘軀閉關之中,快請貴客移步一敘!”
凌霄與絡腮胡對望一眼,似乎頗覺意為,父親已近三十年未見來客,平日里他們都難得一見,唯獨小孫女兒凌雨自小為父親喜愛,常常出入幽園,不想今日為這奇怪青年破例。
展白起身移步,交待段虎在客廳等候,隨凌霄穿過重重樓閣,到達后花園一靜謐竹舍。
“父親不喜鋪張,貴客見諒,請進!”凌霄頓步不前,示意展白獨自進入。
“老爺子果然是高雅之士!”南國都極其少見的風雷竹,這里竟然種了一個院子,不說竹子本身價值,就說為維護這竹子存活,花費就是無數(shù)。展白也不點破,輕輕推開竹門,見一老者端坐竹案,須發(fā)皆白,長長的垂髯幾乎垂到竹案,正是凌家老祖凌放是也。面前竹桌上早已煮好清茗。
“老朽早年受傷,落下病根無法治愈,受不得一絲風寒,只好借這風雷竹之便利,茍延殘喘,倒是讓貴客見笑了。”凌放神態(tài)自若,頗有幾分仙家儀態(tài),取了竹勺竹盞斟至七分,不多不少,恭放展白面前。
“正五月的洛川雪蓮,先生名展白?”
展白取盞輕酌一口。
“拜帖已具!”
“是那個展白?”
“如假包換!”
凌放砰地把竹盞重重頓在桌上,怒道:“先生本領高強,也莫欺老朽老眼昏花,我觀你骨齡,最多不過而立,閣下到底何方神圣?執(zhí)白相遺物而來所為何事?”
青年回味茗韻,淡淡道:“鳳族有密法曰涅槃,天下人多有傳說。老爺子可曾聽聞?”
“傳說五百年前,鳳族因大變故,消失于世,更有傳聞,南疆十萬大山深處絕境隱秘處藏有鳳族遺地,莫非真有其事?”凌放自然知道此事,對展白所言,多信了幾分。
“雖以訛傳訛者多,七分假也有三分真,其中隱秘不足為道,老爺子既識得令牌,可知我無惡意?!?p> 展白面色淡然,侃侃而言。凌放不由得一陣沉吟。
“先祖與白相有一段淵源,此亦是凌家辛密。不過若先生真是白相,難道那人不知?先生現(xiàn)身即對唐家動手,阻斷凌唐兩家之盟,今又明示身份,按說先祖獲有訓在前,凌氏子孫不敢或忘,但老朽行將就木,卻不想為家族帶來禍事。先生但有所求,我凌家必盡力而為便是?!?p> 展白聞言笑了,心道凌家能幾百年屹立不倒,這老頭不愧盛名,話鋒果然滴水不露,不過自己既然來了,豈能讓你再置身事外,含糊了事。
擱下竹杯,慢慢說道:“展白誠心獻禮而來,老爺子卻不肯誠心待客。”
凌放撫了撫垂髯,“善客自然善待,不知禮將安出,莫非毀我孫女良緣,令凌家大失體面就是先生誠意?”
展白似乎沒有聽到其中諷意,伸出右手三個指頭,正聲道:“三份大禮,此正是其一。暫且不談,請問老爺子天壽幾何,有生之年可能突破圣境?如若我為老爺子除去頑疾又如何?”
“若無頑疾之擾,老朽雖資質魯鈍,卻也認為能在就木之前踏破桎梏?!绷璺潘坪躅H為意動,一會又平靜下來。
冷聲道:“可惜老朽殘破之軀,不能以一己私利而惘顧家族存亡,先生美意,放只能心領?!?p> 展白不愿再虛與委蛇,聞言拂袖而起。
“老爺子高風亮節(jié),卻不想是鼠目寸光之輩!若凌家先祖還在,豈有此畏首畏尾之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君不見當今五百年未臨朝,在閉關準備那逆天之事!明知道機會渺茫,十死無生,仍不愿放棄,舍身以搏。此事關乎天下,別人不知,你凌放難道不知?莫非你愿你凌家淪為萬世奴族?天下之億萬民生,比你凌家人生死若何?若你執(zhí)意惘顧你凌家榮耀,愿為茍且之輩,就當今日我來錯了地方!”
凌放撫須不語,而展白直直地看著他,好像在等他一言而決。他知道眼下于凌家而言,或許是騎虎難下之局,若他真是那人,一旦拒絕,凌家必定萬劫不復;若是放手一搏,或可有一絲機會從此一飛沖天。
最終凌放重重嘆息一聲,“罷了,先生明言吧,要我凌家如何配合?想必先生對于大劫到來已有應對良策。”
展白移步端坐,擺正茶盞,又為凌放續(xù)上茶水,“三十多年前,如今的唐家家主失蹤,二十年前突然歸來,帶回一妻一子,又以雷霆手段血腥奪得家主之位,唐門十子六死二殘,殘者更是年內暴斃,唯有老三離去無蹤。而后唐家一改往日作風,四處挑起爭端,僅二十年時間,已成云州之霸。唐子凌早有賢名,乃一謙謙君子,為何歸來后似換了一個人,而唐家罔顧家訓插足江湖紛爭,如饕餮入世,以蛇吞象之勢席卷云州。老爺子莫非從來沒有疑慮過其中緣由,輕易與之聯(lián)姻?
見凌放沉思,展白又道:“我有一老友,本家也是姓唐,排行老三。如今廢了一條左腿,至今不忘為死去的八個兄弟報仇!他的腿傷,乃是玄武之毒所致!”
“先生此言可當真!“
凌放大驚,垂在胸前的長髯都顫抖起來,“老朽殘年耳背,竟差點鑄成大錯?!?p> 展白:“我這老友老爺子也認識,現(xiàn)名黑石?!?p> 凌放深深嘆了口氣,“先生果然送來好重的禮,拯救凌家于萬劫不復,請受老朽一拜!”
展白暗道若非你凌家關聯(lián)太大,何須與你這老狐貍多費口舌,暗嘆自己終于也改變了不少。起身攙住凌放,“不必如此,早年我曾與你家祖有舊,此次見凌家危難,故萬里前來。老爺子當知,漢州牽連重大,乃天下衡地,絕不可讓落入唐家之手,還請傳令凌家大軍改進攻為協(xié)防。劫數(shù)將近,敵人無孔不入,老爺子可要慎重以待!”
凌放嘆道:“此刻我方可肯定,真乃白相親臨!白相放心,既已知緣由,自當安排妥當?!钡诡^又要再拜。
展白由著這老狐貍裝模作樣,“不必如此,我雖茍活千年,正經(jīng)活著的年紀卻是不如老爺子的。如今打擾老爺子靜修,唯有薄禮謝罪。唐鈺首級是第一禮,不過卻毀了你孫女兒的一樁姻緣,所以我這第二份禮物,便是送你凌家一位良婿。老爺子覺得劣徒如何?“
“小小年紀,竟能一刀以搏犬子,實乃少年英雄!白相不嫌棄我凌家高攀,凌家自然求之不得?!?p> 展白聞弦而知其意,明白這老頭是看自己面子勉強答應,卻也不想讓其輕看了自己唯一的徒兒,朗聲道:“此子第一次見我,乃受瘋道人之薦前來,形單影只獨自跨越三千里歷時一年方到我隱居之所,當時這孩子十歲,我感而決定收為弟子;因他偏愛用刀,故創(chuàng)一刀法傳之,三年刀成,修為已達后天巔峰,并領悟刀意,乃天生道體,有赤子之心;遂命其獨自闖過荊越十大險地,五年前開始參加暗衛(wèi)訓練,各地搜集兩千優(yōu)秀少年,生死爭鋒,最后取五十留用,十不存一,他排榜首,此次取唐鈺人頭,正是他牛刀小試之作。性好任俠,清剿兩湖匪患,今年剛滿十五,已有荊州漁民遍頌虎俠之名。可能配得上凌家千金?“
凌放心中尷尬,臉色卻不變,抱拳道:”慚愧慚愧!請恕老朽無禮之言,如此麒兒,我家丫頭三生之幸!”
“如此我就當你應下了,這樣我也好奉上這第三件禮物?!闭拱讚]手一劃,從虛空里抽出一把流光溢彩的三尺物件,半晌光彩散去,竟是一把美輪美奐的寶劍,一條青龍盤繞整個劍鞘,龍爪為劍托,龍頭作把手,展白拔劍輕挽,頓時龍吟聲響,霸氣逼人。
“青龍劍!”凌放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