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月上弦客棧
在等待逐光令長老的這幾日里,白明赫命一行人深居簡出,靜待時機(jī)。
這天,于眾人前,莫邪瀧璃拿出莫邪天的遺物---圓月刀。此刀外形別致,周身鑲嵌著五彩的寶石,刀鞘上,刻有一個“天”字。
“今日,我代家父把天霞派掌門令,正式交于新掌門慕星痕!從今日起,慕星痕為天霞派第五代掌門,一應(yīng)事宜以掌門為尊,本派弟子,當(dāng)竭力恪守,光復(fù)天霞派?!?p> 莫邪瀧璃目光灼灼,原來,圓月刀是天霞派掌門令。
“瀧璃?!?p> 這是慕星痕意料之外。
“慕師兄,你臨危受命,責(zé)任重大,但這一路我們都會全力相助,盡心盡力?!?p> 莫邪瀧璃奉上圓月刀。
“瀧璃你快起來!師父是以重任相托,但此時血仇未報,我們處境危機(jī),我覺得不是時候?!?p> 大仇一日不報,慕星痕一日心緒難安。
“星痕,只有你正式接任掌門,天霞派才有望可期?!?p> 莫邪文暄鼓勵他。
“你自小在天霞派長大,與我們親如一家,不必介懷姓氏,我爹既然傳你掌門之位,自是深思遠(yuǎn)慮,你接任新掌門,我等亦是心服口服。”
莫邪平威字字真摯。
“星痕,天霞派自你們太奶奶輩起,破舊立新,無不愛才愛眾之理,如今選擇你,是眾望所歸。”
白明赫點點頭,慈藹如初。
“徒兒領(lǐng)師父命,必不負(fù)眾望,光復(fù)天霞派?!?p> 慕星痕抬頭望向莫邪瀧璃,后者目光這般堅定靜怡,給了他無限力量。
等月上弦客棧竹棚
白明赫最愛坐于江邊竹棚內(nèi),遠(yuǎn)眺對岸,擲棋聽風(fēng)。
“請師叔代轉(zhuǎn)先父遺愿,解瀧璃疑惑。”
莫邪瀧璃靜靜走來,向白明赫深深鞠躬。
白明赫雖知曉莫邪天的這個女兒自小聰穎靈逸非常,但還是為她強(qiáng)大的觀察力、細(xì)致入微的思維驚嘆:
“你爹料想有今日?!?p> “從前,每每提到我的身世,娘淚眼連連,爹亦是極其避諱,為使大家安心,我也是守拙寧靜,從不提及。而今,師叔收到了我爹的信,自是對我的事,有了交代。”
她分外平靜。
白明赫目光悠遠(yuǎn):
“兄長不告訴你,有他深深的擔(dān)憂。他說過,你有知曉的權(quán)利,可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愿你知道的,尤見,疼愛你之心啊?!?p> “昨日之前,所有事情,都是爹娘擔(dān)著,在他們精心呵護(hù)下,我們無風(fēng)無雨,一路坦途。而今后,我們亦如他們一般,行走路上,正義無懼,不屈不撓。”
她遙望星河,眼似琉璃,內(nèi)心篤定。
白明赫悠悠回憶,往事歷歷在目仿佛就如昨日一般:
“瀧璃,你是思越國罕木王妃的小女兒,你本還有一個姐姐。當(dāng)年,罕木王妃還是公主身份,她喜愛游歷,心地純善,與莫邪兄,吾木相和我相遇在行俠仗義途中,我們一起匡扶正義,接濟(jì)弱小,也爭強(qiáng)好勝結(jié)義為義兄妹。到昭元十八年,老王妃病逝,急招你娘回國繼位,并嫁于,早早定親的罕木王人選。罕木王室,歷代女主天下,只記得,罕木王是一個清俊儒雅的男子,一心想的是與自己的王妃相守白頭,共攜天下。但他等到的,是你娘帶了兩個女兒一同回國,想來也是幾經(jīng)波折,最終他因不舍你娘,接受了事實,迎娶王妃。本以為,此事已圓滿,可不到半年,你姐姐猝死,死因離奇,王妃數(shù)番查證而不得,遂只能不了了之。王妃擔(dān)憂你的處境堪憂,決定把你送到中原暫避風(fēng)波,于是,交給莫邪兄夫婦撫養(yǎng),并隱姓埋名?!?p> “難怪,對于你們義結(jié)金蘭的故事,我們幾乎耳熟能詳,但唯獨提到斯映前輩,爹總是小心翼翼,避諱有加?!?p> 莫邪瀧璃的聲音和著微風(fēng)徐徐飄來,靜謐非常。
“對,斯映即是罕木王妃。關(guān)心則亂,莫邪兄也是欲蓋彌彰了?!?p> 白明赫眼神哀痛,百味雜陳。
“師叔,你們從未提過我爹?!?p> 她眼中滿是疑惑。
“這實屬為難,我三人皆為男子,對義妹從未絲毫提及的你的親生父親確不知詳細(xì)?!?p> 白明赫坦言道。
“我終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多謝師叔相告?!?p> 莫邪瀧璃再深深鞠了一躬。
“瀧璃,罕木王室內(nèi)爭權(quán)奪利,風(fēng)云詭變,以致王妃沒有再動接你回去之念,你如此通透慧心,應(yīng)該明了,而你的身世,你亦不要有所負(fù)擔(dān),這也是義兄義嫂唯愿。”
“謝謝師叔寬慰,此生能與爹娘成為至親是瀧璃的幸運,瀧璃謹(jǐn)記教誨?!?p> “好孩子,你爹的遺愿是,許你,不再回思越國?!?p> 他語重心長,一個“許”字,道盡多少無奈,不舍,擔(dān)憂,心痛。以其說是希望,不如說是命令。
“瀧璃明白了?!?p> 而這“明白”二字,亦是輕巧,心底卻撕扯牽痛,猶如刀割。莫邪瀧璃告辭,身影,慢慢隱于如水的夜色。
金河走近,奉上新茶:
“師父您都告訴她了,為何此時將真相說出?”
“還瞞得住嗎?!?p> 白明赫深深嘆息。
“尋常女子得此真相,不是情緒跌宕,就是忿然悲傷,她卻能拈得輕重利弊,安靜接受嗎。”
金河目送她走遠(yuǎn)。
“她不是尋常女子?!?p> 白明赫眼中滿是欣慰。
比翼城
賽術(shù)攜滿滿四船皇上御賜的珍奇異寶,各色綾羅浩浩蕩蕩到了永州,彼時,官轎已到宴王府邸大門。
賽術(shù)著蒙古服飾,此人高頭大馬,身形彪悍,怒目圓瞪,留著絡(luò)腮胡須,頗有威儀。
來迎的是敖飄,天心一行人。
“丞相,王爺恭候大駕多時?!?p> 眾人行禮。
“罷了,皇上命我走這一趟,我定不辱使命,即便是王爺行事不妥,本相不計較。”
說罷,拂拂衣袖徑直走入園中。
敖飄、天心相視一笑,這個下馬威妙!
正廳,祝鼎飛赫然站于堂中,賽術(shù)上前拜見,祝鼎飛面色清冽,左手一揮:
“丞相請坐。”
“此番皇上賜王爺御貢作為大婚之用,可見王爺一直是皇上的心中所牽?!?p> 賽術(shù)表面恭恭敬敬,實則試探揣度。
“萬分感激皇上記懷,煩丞相代為致謝。皇上龍體康健否?”
祝鼎飛恭謹(jǐn)禮儀,滴水不漏。
“皇上龍體安好,只是思念王爺。王爺為國戍守邊城,勞苦功高,皇上每每記掛王爺身體,多番提醒微臣加以問候?!?p> “蒙皇上掛懷,臣必鞠躬盡瘁。望請皇上保重身體才是?!?p> 這是,祝鼎飛一直以來內(nèi)心的真實所感。
“是,皇上甚是想念王爺,王爺可考慮回都城?”
賽術(shù)察言觀色,探問道。
“邊戍要塞,一日不寧一日不得還都,丞相何以此問?”
祝鼎飛目光沉靜如淵。
賽術(shù)向來唯怕這個宴王的不怒自威,他十六歲隨大將軍出兵邊境,兵法戰(zhàn)術(shù)無有不通,大顯將帥之才,后多次在平亂之戰(zhàn)中屢建奇功,軍功赫赫,威名在外。如今,駐守邊城,戍防得力,讓外族聞風(fēng)喪膽,功勛卓著,受朝中敬仰。不怕王公貴胄身,但怕王公貴胄功,說得就是宴王。
“王爺,臣失言,只想到皇上念之情,今年重陽剛說起一回,盼與王爺重聚?!?p> 賽術(shù)連忙起身回道。
他一個外臣,縱然在朝廷十分得臉也不敢在宴王面前賣面;再者,江湖中的宴王,名聲威赫,這一是朝廷,二是武林,他再恨得牙癢癢,也不敢造次。
“皇上待我情誼深重,年節(jié)返回都城叩謝皇恩,只是不想,御前犯有奸佞叨擾圣聽,丞相為輔政,身居要職,定要盡心鋤奸,忠言覲見,以恭圣顏,不可怠慢。”
祝鼎飛一字一句,敲山震虎。
“臣領(lǐng)命,悉聽王爺訓(xùn)教?!?p> 賽術(shù)汗顏,恭恭敬敬回道,從來知他是個難惹的,不知如此難惹。
“訓(xùn)教不敢當(dāng),同為臣子,理應(yīng)如此。好了,路途疲憊,丞相且安心住下?!?p> 祝鼎飛遂命敖飄帶賽術(shù)一行人去休整。
賽術(shù)退下,祝鼎飛眼前浮現(xiàn)出兒時情景———幼年皇上身體多恙,性子卻是極沉穩(wěn),在偌大的皇宮里,自己幼年的時光也多半與皇上密不可分,至今想來很是懷念。繼先皇位以來,皇上不知怎的,喜歡聽起耳旁風(fēng)來,現(xiàn)多有奸小進(jìn)言之勢,自己若不多敲打皇上身邊的人,怕日后,讒言成風(fēng),越刮越大。
他想著,手不自覺地把玩系在腰間的小墜子。
墨漢冬玉,是他生母賢馥貴妃的遺物,隨賢馥貴妃由泊夷國陪嫁而來,能避邪祛毒,珍貴非常,自小未離開過他身。只那幾日,拿去給了莫邪瀧璃,說起她來,確實有種奇妙的感覺,還有她的眼睛,絢爛如琉璃……是,她有一雙像極了母親的眼睛!
“在永州地界,她應(yīng)該是安全的?!?p> 他心念道。
莫邪瀧璃等人確是安全的,賽術(shù)此方討得永州之行,一是為了祝鼎飛賜婚之事初定,二是為了天霞派余孽,他雖暫時不敢有所動作,但自覺細(xì)細(xì)打探對方的虛實,心里才算有底。
可一貫跟隨賽術(shù)的手下,哪個是省油的燈。單單一個他的胞弟索達(dá),就是一個極其敗壞浪蕩的人物,賽術(shù)不準(zhǔn)他們肆意大膽,他便與十多個手下?lián)Q了便裝,出去廝混惹事。
一晚,在酒樓痛飲之后,又覺著,永州不比都城夜夜笙歌暢快,好不無趣。在手下慫恿之下,動起了天霞派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