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禮物
原始大陸東海岸，有一座小小的原始人類部落。
經過幾十代人的繁衍與發(fā)展，這個部落里總算開始形成了像樣的文明雛形。
盡管語言與文字符號體系還很粗糙，但確確實實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傳承積累下，不斷地進步著。
除此之外，這個沿海部落的原始人類們也開始學著保存火種，并開始頻繁地使用火焰。
在鋒銳石塊制成的各種工具輔佐下，這個部落很早之前就走出了蝸居的山洞，并搭建起了排排坐落在地面上的屋舍。
此刻，整個部落里的男女老幼正排列成數(shù)行，跪倒在海岸線的沙灘上。
淺灘的臨海交界處，正停泊著幾只纏繞著獸皮空氣氣囊的木筏。
不少剛剛采摘的新鮮漿果和一些用火焰燒烤過的肉食，正被全部堆在海岸上，高高地落成了一座小山。
部落的首領——一位名叫賽琳的中年女子，正穿著一件寬大的獸皮長袍，臉上涂滿了各種動物的鮮血——跪在眾人最前列，嘴里嘟嘟囔囔的，念念有詞。
部落的眾人正在賽琳首領的帶領下，祭祀著他們的部落圖騰，祈求此番出海打漁能夠有所收獲，并能平安歸來。
人群中的不少小孩子則是一邊學著大人們的模樣漫不經心地祈禱著，一邊卻時不時地用眼神偷偷地打量著那些用來祭祀部落圖騰的吃食。
海風中裹挾著食物散發(fā)出的香氣，讓這些孩子的嘴角止不住地流著口水。
“嘩嘩”
“嘩嘩”
平靜的海面下，波濤驟然涌動起來，一團漆黑的身影從海面下緩緩上浮。
“轟！”
數(shù)條龐大的軟體觸須率先從海面下甩出，濺起無數(shù)海水，自半空中形成一陣漫天的水珠，灑落在眾人的身上。
不少人被淋成了落湯雞，但卻沒有一個人膽敢發(fā)出聲響，而是紛紛更加敬畏地俯下身子，將腦門重重地叩在沙灘上。
巨大的海洋圖騰終于顯露出了它的身形——這是一頭體型寬龐的巨型深海章魚，其根根粗壯的觸須之上，覆滿了橢圓形的巨大吸盤。
隨著巨型章魚的緩緩浮現(xiàn)，原本平靜的海面上激蕩起陣陣澎湃的浪濤。
部落女首領見到部落的圖騰終于現(xiàn)身，臉上的神情頓時激動起來。
賽琳沖著巨大章魚高聲地叫嚷了幾句，像是在贊美圖騰的強大。
隨后也跟眾人一樣，弓身匍匐在海岸線的沙灘上。
看著那些恭敬地跪倒在海岸上的小人兒，章魚克羅的心里很是滿意。
自打記事起，章魚克羅就已經成為這片海域中的絕對霸主，常年縱橫深海之間，難尋敵手。
也不知道多久以前，有一小部分原始人類從深山中走出，開始在海岸邊聚集生活。
對于這些突然出現(xiàn)的小人兒，克羅頓時產生了興趣。
只不過這些小人兒長期生活在陸地上，讓章魚克羅很難與之接觸。
正當克羅郁悶的時候，一個十分巧合的契機卻悄然降臨到了它的頭上。
......
那一天，幾名原始人類在當時的部落首領帶領下，劃動著木筏出海打漁。
卻不曾想，幾人剛剛劃出淺海區(qū)域，就被一頭深海巨鯊給盯上了。
幾乎是一瞬之間，那頭深海巨鯊就頂翻了木筏，讓幾名原始人類一下子落入水中。
正當巨鯊張開血盆大口，準備享受食物的時候，章魚克羅如同救世主般及時登場。
粗壯的觸須眨眼間就將那頭深海巨鯊撕扯成了碎片，并很快裝進了克羅的肚子里。
隨后，在章魚克羅的護送下，那幾名原始人類終于有驚無險地回到了部落中。
自此，章魚克羅與這個沿海部落的原始人類之間總算有了交集，并水到渠成地成為了這個原始人部落所朝拜的圖騰。
每隔一段時間，這些部落里的人們就會向章魚克羅獻上不少美味的食物當作供奉，而章魚克羅所要為之付出的，不過是在原始人類們出海打漁陷入危險時，偶爾露一次面罷了。
如果有哪些不長眼的海洋生物，膽敢打部落原始人主意的話，其下場最終是會被這頭處于此片海域食物鏈頂端的深海章魚當作食物吃掉。
長此以往，部落的原始人類們逐漸養(yǎng)成了習慣。
在每一次出海打漁之前，總要向這頭深海章魚供奉一番，以祈求平安和豐收。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xù)到如今。
......
看著海岸沙灘上那些摞成一座小山的美味供奉食物，章魚克羅滿是興奮。
盡管每一次從深海游到淺灘，都會讓它多多少少產生一些不適。
但章魚克羅卻始終無法抵擋那些小人兒每次獻上的食物的誘惑。
單單是那些不知名的地面上的果子，章魚克羅就很難在海底品嘗到。
更別提那些由原始人類精心烤制而成的動物肉食了——簡直是讓章魚克羅垂涎三尺。
正當克羅伸出一條觸須，裹挾向那座食物小山的時候，一名裹著獸皮大衣的干瘦部落小女孩卻突然從跪倒的人群中竄出，徑直跑向食物堆。
其嘴角上掛滿的晶瑩口水在奔跑的過程中不斷隨風灑落。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小女孩抓起一只漿果，大口地啃咬起來，吃得滿嘴生津。
一時間，在場的所有人連同章魚克羅在內，都愣住了。
海岸線上，陣陣浪濤拍打在沙灘上，發(fā)出‘嘩嘩’的聲響，伴隨而來的，則是小女孩啃食漿果的清脆聲。
小女孩名叫瑪麗娜，是首領賽琳的小女兒。
由于長相與賽琳有幾分相似，所以深得賽琳的喜歡。
往日的祭祀過程中，瑪麗娜并沒有出現(xiàn)類似的驚人舉動。
可這一次，瑪麗娜實在是太餓了！
為了籌備這次祭祀儀式，整個部落里的所有子民已經整整三天沒有吃過東西，這才攢下了如此豐盛的供奉食物。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瑪麗娜很快啃完了一個漿果，隨后居然繼續(xù)將手伸向那些肉食。
當著部落圖騰的面享用祭祀貢品，簡直是最大的不敬！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慌了。
部落女首領賽琳第一個反應過來，當即有些焦急地厲聲喝道：“瑪麗娜，快回來！”
可已經餓到極點的小瑪麗娜卻無視了首領母親的話，一雙小手已經捧起了一只烤制好的野生兔肉。
隨后張開小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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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拉！”
“撕拉！”
整條海岸線上雅雀無聲，只有瑪麗娜不斷用口齒撕扯下烤肉的咀嚼聲。
“瑪麗娜！”
女首領賽琳驚慌之下，也顧不得對圖騰的敬畏了。
直接站起身來，幾步就跑到了瑪麗娜的身邊，然后一把奪下了瑪麗娜手中的烤肉，扔在了一邊的沙灘上。
隨后，賽琳強行地按著自己小女兒的腦袋，隨之一同跪倒在原地。
“尊敬的部落圖騰，請原諒瑪麗娜的無知，她可能是太餓了，才會做出如此無理的舉動......”
賽琳的解釋聲音越來越小，最終還是狠狠地將頭叩在地面上。
其他的部落原始人類見狀，也紛紛地不住磕頭，希望得到部落圖騰的原諒。
章魚克羅饒有興致地看著眼下的一幕。
作為這片海域的絕對主宰，其它的生物都是對自己敬而遠之，生怕哪天變成自己肚子里的食物。
而眼下這個有趣的小人兒居然膽敢當著自己的面吃下屬于自己的貢品，倒是讓章魚克羅覺得有些意思。
就在眾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不斷叩首時，被母親強行按在地上的瑪麗娜卻一下子倔強地抬起頭，用憤怒的目光看向那頭海面上的巨獸。
由于年紀還小的緣故，瑪麗娜很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族人們非得要隔三差五地給那只丑陋的大家伙送去食物，反而要讓自己餓肚子。
想到這里，幼小的瑪麗娜平生第一次自心底升騰起一絲莫名的怒氣。
隨后，在眾人驚愕的眼神里，瑪麗娜直接從原地站起身來，狠狠地沖著部落圖騰瞪著眼睛，臉上絲毫不見有半點敬畏的樣子。
所有人看見瑪麗娜出格的舉動，都愣在了原地，呆呆地連叩頭都忘記了。
女首領賽琳更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果瑪麗娜爭吃貢品已經算是大不敬的話，那自己這個小女兒眼下的舉動無疑是自尋死路！
賽琳完全不敢想象觸怒部落圖騰的下場，也許圖騰會在暴怒下掀起巨大的波浪，淹沒臨海的部落也說不定！
盡管到時候自己和族人們可以僥幸逃離這里，但沒了圖騰的庇護，整個部落又能去哪兒找尋另一塊食物豐厚的居所呢？
要知道，在部落圖騰的庇護下，出海打漁的收成已經占據(jù)了部落口糧來源的絕大部分。
想到這里，賽琳猛地拉住站在自己身邊的小女兒，低聲地呵斥：“瑪麗娜，還不趕緊跪下！”
但年幼的瑪麗娜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在今天出一番‘風頭’，依舊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對著那頭巨大的海獸怒目而視。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章魚克羅讀懂了瑪麗娜眼中的不滿與憤怒，倒真正覺得這個小東西實在是太有趣了。
這么多年下來，章魚克羅就沒見過其它生物敢沖自己顯露出那樣的眼神，不論是深海里游蕩的其它海獸，亦或是這地面上的其他小人兒，哪個見到自己不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畏懼無比的？
反而是眼下這個趣味十足的小不點，居然是如今第一個敢沖自己瞪眼的生物。
念頭翻轉之下，章魚克羅居然有些莫名的高興。
數(shù)根粗壯的堅韌觸須不斷地拍打在海面上，翻涌起陣陣的浪花來。
于是，那些跪伏在沙灘上的原始人類們再次被澆成了落湯雞。
但眼下的人們卻一點兒也不在乎這些細節(jié)了，只是懷著復雜的心態(tài)，愣愣地跪原地，機械般地只知道不斷磕頭。
寬大的海面上蕩起層層的漣漪，章魚克羅的身影逐漸下沉，最終在眾人的視線里化作一團巨大的漆黑影子，消失在海底。
眾人麻木的臉上浮現(xiàn)出巨大的失落和驚恐。
“瑪麗娜觸怒了圖騰！”
“圖騰這是拋棄了我們嗎？”
“我們完了！”
“都怪瑪麗娜！”
激烈的嘈雜聲自眾人當間爆發(fā)出來，隨后，所有人把憤怒的視線投向了還站在那里的瑪麗娜。
就連身為瑪麗娜母親的賽琳，也收斂不住臉上巨大的失望和怨恨。
盡管瑪麗娜是她最寵愛的小女兒，但得罪了圖騰這樣的大罪過，卻足以讓賽琳將一腔怒火全部發(fā)泄到瑪麗娜的身上。
就算是女兒又怎么樣？賽琳的兒女又不止她一個，得罪了圖騰，那可是關乎到整個部落生死的重罪！
正當眾人驚慌失措的時候，巨大的海面上重新翻卷起波浪，章魚克羅的巨大身影再度從海底下浮出。
眾人一下子愣住了，那些原本已經起身的人們又連忙跪了下去，如搗蒜般地再度連連磕頭。
“請圖騰原諒我們吧！”
“我們必定嚴懲對您不敬的瑪麗娜！”
章魚克羅沒有理會那些蜷伏在地上的原始人類，而是將一條觸須伸出，直直地懸在瑪麗娜正前方的上空。
“啪！”
一塊巨大的深海貝殼從觸須的吸盤上掉了下來，其表面的五色流光在陽光的映照下，發(fā)出流離的光彩。
張開的貝殼內部軟肉上，一顆足有人頭大小的圓潤珍珠正靜靜地躺在那里。
隨后，那條觸須的頂端帶著絲絲咸腥的海水，輕輕地在瑪麗娜的小腦袋上戳了兩下。
“這......”
眾人呆愣著看著這一幕，只覺得今天的腦子完全不夠用。
瑪麗娜得罪了圖騰，但圖騰的這番舉動，卻好像完全沒有怪罪瑪麗娜的意思。
至于那只漂亮的貝殼和其內的珍珠，倒像是圖騰送給瑪麗娜的禮物？
難道，自家部落的圖騰這么好相處？
一時間，眾人的腦子亂了，剛剛所發(fā)生的一切在他們看來都覺得有些不真實。
就算是夢里都不會出現(xiàn)這樣吊詭的情景吧？
賽琳心中也是復雜無比，甚至有些嫉妒地看著那顆圓潤的巨大珍珠——簡直太大、太漂亮了。
珍珠在陽光折射下發(fā)出的熠熠光彩，讓賽琳挪不開視線。
章魚克羅的巨大觸須卷起那座小山般的貢品，隨后緩緩收入海底。
不一會兒，這些食物就全部進入了克羅的腹中。
滿意地收攏起觸須，章魚克羅的身影再度沉入了海面之下。
就在眾人驚疑不定的時候，一根粗壯的觸須突然從海面下躥升而出，隨后晃動了兩下，又重新被收了回去。
這是按照慣例，部落圖騰給他們發(fā)出的訊號，意味著他們可以在圖騰的保護下安心出海捕魚。
直至此時，所有人懸到嗓子眼的心臟才重新放了下去。
不少人直接一下子癱軟著倒在沙灘上。
幾名強壯的男子滿臉興奮地從人群中走出，收拾好捕魚的工具。
隨后，海岸線旁的幾只木筏被眾人推入了海中，那些強壯的漢子們乘坐在木筏上，迎著撲面而來的海風，飄向大海之中。
長長的號子自這些漢子們的口中喊出。
“出海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