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乃祝大貴堂兄,已聽老根叔訴說詳情,還要多謝李公子降妖伏魔,仗義相助。”
中年文士頭戴儒巾,一身秀才打扮,只見他雙手抱拳,真誠地笑著說道:“承蒙李公子不棄,略備薄酒,以表謝意?!?p> 祝老根真的說到做到,領(lǐng)著李修筑便來到了村長(zhǎng)祝大壽家中,來體驗(yàn)山珍海味。
這祝大壽四十來歲,雙目炯炯有神,倒也像是個(gè)飽讀詩書之士,即便是面對(duì)李修筑這般傳說中的神仙人物,也能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斬妖除魔是吾輩分內(nèi)之事,祝叔大可不必如此?!崩钚拗⑽⑿Φ劳瑯与p手抱拳,以禮回敬。
祝大壽聞言一愣,片刻功夫才回過神來。
他沒想到,像祝老根口中那移山倒海,翻云覆雨的神仙人物,竟能喊他一聲祝叔,還向他回禮!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祝大壽面露紅光,連連擺手,“來,李公子,里面請(qǐng)!”
不過,祝大壽嘴上雖說著不敢當(dāng),心里卻十分受用,動(dòng)作更加熱情。你看,這般神仙似的人物,也愿意喊自己一聲叔叔,當(dāng)真是給足了自己面子。
三人往屋里走,祝大壽在最前方引路,李修筑居于中間,祝老根走在最后。
跨過高大門樓,只見屋內(nèi)雕梁畫棟,青磚黛瓦,大院里還有丫鬟小廝,三三兩兩,低著頭從身邊路過。
這哪是什么秀才家里,分明是地主員外郎??!
“村長(zhǎng)不愧是村長(zhǎng),果然是村子里最富足的一家。”李修筑心中暗暗思忖道。
不過,一個(gè)普普通通的莊稼漢,能領(lǐng)著外人進(jìn)村長(zhǎng)家里吃飯,再結(jié)合這大祝莊給人的觀感,足以見得這一村之長(zhǎng),倒也是個(gè)做實(shí)事的人。
穿過兩條回廊,來到廳房,李修筑抬頭一看,入目便是一張孔圣人的全幅畫像,畫像兩旁,分別掛兩句詩聯(lián),一邊:名不顯時(shí)心不朽,再挑燈火看文章;另一邊: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正中間,設(shè)一張古色古香的茶案,案上蹲一鎏金古銅獸爐,爐中似乎正燒著香,裊裊香煙自爐中逸散而出。
怎么說呢,李修筑怎么看怎么覺得別扭,孔圣人的畫像掛在廳房,你還在兩邊掛著兩句這樣的詩,總感覺有些不倫不類。
可這是人家的愛好,李修筑也不好說些什么。
“李公子稍等片刻,我這就吩咐他們上菜?!?p> 祝大壽招了招手,立馬有丫鬟小廝會(huì)意,撤走茶案香爐,抬來一張八仙桌并幾張交椅。
三人落座后,立馬有丫鬟拖著木盤瓷盞,前來奉茶。
還有丫鬟奉茶服侍,這還是村長(zhǎng)嗎?
李修筑終于忍不住,接過丫鬟手中遞來的茶盞,輕輕擱下,臉色變得陰沉。
原以為這大祝莊的繁華是一村之長(zhǎng)的功勞,如今看來,怕也是一個(gè)剝削民脂民膏的官老爺,他李修筑,不屑與之為伍!
“祝村長(zhǎng),這飯還是不吃了,吾恐怕無福消受?!崩钚拗f道。
“李公子這是為何?”
祝大壽見李修筑語氣忽然變得冷漠,也不喊自己祝叔了,反而將村長(zhǎng)二字咬得格外重,當(dāng)下心生恐懼。
怕不是自己招待不周,什么地方惹怒了這位神仙人物?祝大壽雖見過些世面,心中難免還是有些發(fā)怵。
而且他聽聞像李修筑這般神仙人物,明面上無欲無求,可大多喜怒無常,屠人滿門也不是不可能!
祝大壽越想,越覺得惶恐不安,兩股戰(zhàn)戰(zhàn),恨不得現(xiàn)在就逃出去。
“恩公,您可是說好要來小老兒這吃山珍海味的,怎現(xiàn)在又不吃了?”祝老根為人老實(shí),有口無心,想到什么就說什么,語氣中還帶有些許責(zé)怪李修筑的意思。
祝大壽在一旁瘋狂給祝老根使眼色,祝老根渾然不覺,反而還變本加厲。
“恩公,莫非是您怪罪小老兒不帶您去自家吃飯?可小老兒家里也沒有山珍海味??!”
聞言,祝大壽氣得兩眼翻白,恨不得將祝老根摁在地上狠狠打。
你個(gè)老不死的,沒看出來這位神仙在氣頭上嗎?連他為何生氣都不清楚,你就責(zé)怪他,是嫌自己活得不夠長(zhǎng),還是怎的?
你不想活,別拉上我??!
你家里沒山珍海味,我家里就有?
嗯,我家里好像是有……
不對(duì),這不是重點(diǎn),重點(diǎn)是就算有山珍海味,你這么一說,自己這一家老小,以后也吃不上了!
這時(shí),見李修筑神色愈發(fā)陰沉,祝大壽身體緊繃,腦海中只剩下一個(gè)想法:吾命休矣……
“吾想知曉,這連年大旱,大祝莊日子雖過得比李家村好,可未免也好上太多了吧?”李修筑劍眉微挑,眸子里射出銳利的光。
“其中似老根叔這般,靠力氣過活,倒也說得過去,可您祝村長(zhǎng),怎的有如此家產(chǎn)?雕梁畫棟,鎏金獸爐,丫鬟小廝……一樁樁,一件件,這是災(zāi)荒之年的一村之長(zhǎng)?”
“怕不是背地里,有什么不干不凈的營(yíng)生!”
李修筑怒發(fā)沖冠,單手猛地一拍桌子,只聽“啪嗒”一聲,桌上茶盞因震動(dòng)而跌落在地,茶水四濺。
原先是祝叔,如今李修筑的稱呼卻忽然換成了祝村長(zhǎng),可見一斑。
“哈哈哈,原來如此,恩公這是錯(cuò)怪村長(zhǎng)了。”
祝老根聞言,哈哈大笑,解釋道:“村長(zhǎng)祖上曾經(jīng)是我們安邑縣的大鹽商,手里握著官府給的鹽私,當(dāng)然有這么大的家產(chǎn)?!?p> “后來聽說我們這里常年干旱,村長(zhǎng)便舉家搬回這祖地,要說我們村子里的學(xué)堂,也是村長(zhǎng)出資建造的嘞!”
也是有沒心沒肺的祝老根在,不然,恐怕要鬧出天大的誤會(huì)。
聽了祝老根的話,李修筑不禁汗顏。
只見他急忙起身,朝著祝大壽彎腰一拜,面帶羞愧道:“不承想祝員外如此仁義,是修筑無禮了?!?p> 說著,一股真元外放,地上碎裂的茶盞并茶水茶葉,竟奇跡般飛回桌上,完好無損地合攏在一起。
祝大壽這才反應(yīng)過來,擦了擦額頭細(xì)汗,連忙雙手托起李修筑,道:“不不,誤會(huì),都是誤會(huì)。公子快快請(qǐng)起,無需多禮,若人人都如李公子這般俠肝義膽,這世間哪還有什么不平事?!?p> 當(dāng)真是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咳咳……”
李修筑干咳一聲,尷尬的笑了笑,心想這次丟臉丟大發(fā)了。
可祝大壽心里并不這么想。
他目光緊緊盯著李修筑面前那盞完好無損的茶水,心中暗道:“這李公子當(dāng)真是神人,為人不僅謙遜多禮,如此仙家手段也能信手拈來,看來秀秀的病,有法子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