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大帳的男子臉帶面具,身子頎長有力,卻不顯得魁梧,但在衣袍之下仍可瞄窺它的力量。
男子掃了一眼端坐角落撫琴不止的少女,和少女身旁漫不經(jīng)心的丫頭。
阿籬已經(jīng)走下臥榻,垂手而立在進來的男子面前,神色并無異常,可是凡音還是一眼看出他很緊張。
但愿這個男人看不出來吧。
“這就是你從鬼域抓回來的撫琴娘?”男子向阿籬問著。
他的語氣并不兇悍,而是溫吞的,有些懶散,凡音絲毫不了解他,所以并不知道其實這個狀態(tài)已經(jīng)是他心情愉悅的時候了。
“是的,鏡王。”
他,就是鬼面黑煞部落的鏡王,鬼面部落酋長的養(yǎng)子,人稱不死戰(zhàn)神的百鬼夜騎軍首領(lǐng)——鬼擇彌荼。
“來,我也聽聽?!彼褡哌M自己大帳似的隨意,在阿籬的臥榻上坐了下來,雙腿一擺,挑了個最舒服的斜靠姿勢。
雖然他帶著面具,根本看不清臉和眼神,但凡音清楚的感覺到,他在觀察著自己,在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
她有一絲擔(dān)心,自己的功底會被他一眼看穿,身為一個淪落風(fēng)塵的撫琴娘,應(yīng)該懷有一身深厚的內(nèi)功底子么?
暫且不論,他要是問起來,就說自己是世家走商的吧。
反正一些走商的賈戶,家門豢養(yǎng)的鏢頭不計其數(shù),有些還是犯了事的江湖匪盜。懂得些獨門功夫,也不足為奇。
而且與非門內(nèi)功心法獨特,從來不外傳,就算他是鬼澤彌荼也不一定認(rèn)的出來。
一曲《東風(fēng)破》終了,凡音隱隱感覺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仿佛消失了般。
她也不敢貿(mào)然抬起眼眸去看那個男人,他觀察她是必然的,可她若敢反之觀察他,就犯了大忌了。
好在有阿籬,他躡手躡腳的靠近前,看來阿籬已經(jīng)充分得到了鏡王的信任,敢在他面前有自己的動作。
“鏡王?”他細微的喚了一聲。接著輕輕的嘆出了一口氣,轉(zhuǎn)向凡音和淬鳶,做了一個閉眼的動作。
睡著了?!
不能吧!
凡音一時間不知該做什么。阿籬朝她們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輕一些,別聲響,慢慢的退出去。
凡音和淬鳶暫時在阿籬的大帳落腳,讓她現(xiàn)在離開也實在是放心不下。
鏡王來了以后所有的婢女都顯得更謹(jǐn)小慎微了起來,但是從她們的面上看似乎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
難道鏡王經(jīng)常在此處小憩?凡音深深的疑惑起來。
領(lǐng)頭的婢女叫紫鵑,淬鳶打聽來的,這個小丫頭也不是完全的無用,只會背琴。
紫鵑只帶了一名婢女進去伺候,不一會兒又出來了,阿籬卻始終沒有出來過。
凡音試探的問了一句,“紫鵑姐姐,鬼瞳大人……還在里面?”
紫鵑顯然覺得凡音問了不該問的,可瞧著先前大人待這姑娘的態(tài)度,顯得十分的親和。
皺眉深思后才慢悠悠的吐出一句,“鏡王面前不留生人,只有我們大人?!?p> 這話的含義有點深,凡音一時領(lǐng)悟不過來,且她也看出來了紫鵑并沒有拿她當(dāng)可以交付之人,不愿深談。
不談也罷,回頭問阿籬去。
……
……
鬼擇彌荼躺了有一會兒才發(fā)出些動靜。
阿籬正窩在臥榻的一角看出,看的是厚重的兵書,不知他從哪兒淘來的,總之一冊又一冊,仿佛永遠都看不完似的。
鬼擇彌荼沉吟一聲,“姆……怎么不彈琴了?”
“怕擾了鏡王休息。”
鬼擇彌荼是不睡覺的,不睡長覺,不沉眠。只偶爾打個盹,他會在哪個時間、哪個地方打盹沒人知道,因為也是不固定的。
“那個撫琴的女孩兒,跟你長得有些相似。”
聽到這話阿籬整個人一哆嗦,千萬不要!阿姐萬萬不可再成為鬼部的囚徒。
“是么。”開口的時候語氣控制的很好,懨懨的,有些不屑的樣子。很符合鬼瞳大人一貫的心性。
“若你喜歡的話,就留下吧。我聽她撫琴確實不錯,竟能令人心情舒暢?!?p> “嗯。謝鏡王。但我想由著她?!?p> “由著她?”
“愛來就來,愛走就走。自由自在的,跟鳥兒似的?!?p> 阿姐還沒有答應(yīng)留下來,總要給她鋪一條退路。
“鳥兒似的……”彌荼壓低聲音笑了一下,“你這是看兵書看傻了吧!”
“鏡王今日來時步伐格外沉重,可是有什么心事?”
“呼——”彌荼長長的出了口氣,“司幻蓮?!?p> “司幻蓮?”
“可還記得他?”
“記得。北央鎮(zhèn)守蒼筑關(guān)的筑南王家的獨子,司小爺?!笔莻€挺麻煩的人物。
“聽說,他養(yǎng)了重騎兵?!?p> 阿籬卻根本沒放在眼里,“重騎兵,駝糧食的么。還是羽翎部落又開始做別的買賣了。”
“哈!你還挺樂觀的?!?p> “難道他還指望著重騎兵來對付我們的百鬼夜騎不成?!?p> “未嘗不可?!?p> “笑話!”
彌荼舒展了一下四肢,站了起來,“你多留心著他?!?p> “是,鏡王?!?p> “走了。”
彌荼闊步走出大帳外的時候,眼角余光不自覺的瞥到了那女孩兒。
鬼瞳的婢女們都在忙忙碌碌的,她們都不是西荒人,都是鬼瞳獨自一個個的收羅回來的,大多是南國人,流民。
偶爾幾個也有從北邊過來。他待她們很好,從來不鞭撻奴役她們,所以她們愛戴他,打從心眼里的喜歡他,忠心耿耿。
他走到女孩兒面前,低頭看他。女孩兒有些唯唯諾諾的,從不抬起頭,也不抬起眼睛,可是她乖順的樣子,總覺得怪異。
“抬起頭來我看看?”
怎么辦?能不能抬?
遲疑的時候一只手伸過來,抵在她下顎上豁然往上一抬。
她掩飾的很好,眼眸中含著霧氣,裊裊婷婷,怯怯不安的。
“怕我?”
“沒,沒有……”
“那你哆嗦什么?”
“冷。”
“冷?”鏡王似乎有些被逗樂的意思,“這里又不是北央,雖然沒有南邊溫暖如春,也不至于冷吧?!?p> “我,是從南邊來的?!?p> “嗯?!彼砰_了手,凡音趕忙又把頭低下去??吹靡慌缘拇泺S也心驚膽戰(zhàn)的,她雖然功夫?qū)W的還不到家,但一眼也能看出這個鏡王不好惹,閣主交手的時候自己必須得幫上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