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晚過后,他不知道還怎么樣保存著這份希望。
鬼部軍不會留下一個活口。
他們是守尸人,他們是挖墳人。
他們在黑夜中放火,讓火光連綿著第二天清晨的黎明。
司小爺瑟瑟發(fā)抖。
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恐懼。
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筑南王府在央帝滿門抄斬之前,就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
原來更狠的人一直都是西荒人,自己在宮廷之中步步為營小心翼翼,茍且了十年,結(jié)果——依然一無所有!
不——?。。?p> 無聲的吶喊著,跪坐在雪地中。
腦海中盤旋不去的是一個更可怖的念頭。
沐凡音說,哪里都找不到二夫人。
她說,二夫人跟著她的師兄師姐出門了。
他們似乎去了西荒。
只有一個師兄被送回來了,送回來的,卻是一具尸骨。
從腦門,到下顎,到肋骨,到指尖,都在不住的哆嗦著。
小的時候,他經(jīng)常做到的噩夢是,眼睜睜的看著父母被捆綁在行刑臺上,眾人在底下圍觀著,嘲諷著,揶揄著。
行刑的劊子手磨刀霍霍,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反手被綁的父母。
他撕心裂肺的吶喊,慟哭,卻無法動搖任何人。
忽然,身邊所有的皇子們都回過頭來,虎視眈眈的瞪著他。
殺了你!
殺了你!
殺了你!
……
……
最后一片灰燼飛揚而去,跪在雪地中央的小女孩緩緩起身。
她的跪姿遠遠的看去,筆挺,孤寂,落寞,而悠遠。
唯獨不見——哀傷。
喬風被城中火光吸引,內(nèi)心隱隱不安。
但是他沒敢打擾沐凡音的靜默。
她經(jīng)常會有這樣奇怪的舉動。
在某一座厚雪覆蓋的荒山,面向東南而跪。
跪的不知是何人,是何神。
只是跪的十分的安靜,十分的誠心。
“那是什么光?”
“火……光吧?!?p> “城里怎么會有火光?!?p> “……”
喬風沉默著,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西荒鬼部軍攻破城池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一把火,焚燒了整個偌大的筑南王府。
據(jù)城里的百姓說,火光沖天,大火焚燒了足足三天。
頭一天晚上,還能聽到哀嚎啼哭之聲。
之后,便只有陰陰鬼語了。
可,怎么對她說起。
沐凡音腦海中電光火石。
是了!她想起來了,鬼部軍喜歡縱火。
一把火,燒的個干干凈凈。
她驀然的看向了那堆已經(jīng)飛灰湮滅的塵土。
看來還是縱琴閣更狠,連灰土,都不給你留下。
“喬風,不會是小爺他們吧?”
“……壞了!”
她一說,喬風順著方向看去,還真是之前他找著的那家客棧的方位。
城里的客棧多數(shù)都已經(jīng)閉門謝客了。
只有這家的老板頗具江湖道義。
他收留的都是些熟悉的商賈,因為經(jīng)常往返于蒼城和其他地方,一時間找不到地方落腳。
其余的人或許是不敢在自己家里呆著,于是舉家老小借宿在客棧中。
老板認出他是經(jīng)常跟在王府總管身后扛貨物的小流民,什么都沒有多問就容他住了進來。
兩人拔腿就跑,行動飛快。
喬風縱然是輕功了得,但在沐隱娘親手執(zhí)教出來的沐凡音面前,依然遜色一籌。
“喬風……”
“這!”
兩人顫抖著站在遠處的房頂上,遙遙望去。
“小爺!”
“姑娘!”
沐凡音飛身要去,喬風伸手攔她。
顫抖間,沐凡音的指尖劃破喬風的咽喉。
鮮血噴涌而出。
喬風著慌,不自覺的松了手,背向著地面無意識的摔落下去。
但是卻有一雙手穩(wěn)穩(wěn)接住了他。
這個人,定然不是沐凡音。
沐凡音縱然接到了他,也不可能接的那樣的穩(wěn)。
喬風已經(jīng)什么都看不見了,眼前一片漆黑。
“小音,你要殺了他了!”
“我……不是故意的。”
“還不封他穴道!”
“哦……哦!”
喬風感知到自己周身幾大穴道都被點住了。
一時間血流速度無限的慢,困意襲來。
要死了么?
是要死了吧。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墨師叔臨死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感覺呢?
……
……
接下喬風的人,是泊涯。
縱琴閣堂主之一,但他不是沐凡音的師兄,卻是師父。
沐凡音有兩個師父,一個是沐隱娘,一個是泊涯。
泊涯的歲數(shù)沒有人知道,只知道沐隱娘很信任他,也很敬重他。
因此可以揣測,年紀應該與沐隱娘是同輩之人。
他看著喬風的樣子有點可憐。
其實縱琴閣中之人,絲毫沒有惻隱之心。
本來這個喬風死了也就死了,不過又少了一個門徒而已。
但臧婆一直待喬風很好,很有培養(yǎng)自己繼位人的架勢。
臧婆的尸首還在城樓上掛著,縱琴閣的人想要搶回尸體是很容易。
然而也怕惹怒了鬼部軍。
萬一他們喪心病狂來一次風火屠城,連累的人就太多了。
縱琴閣殺人,但不嗜血。
他們殺人是為了謀生,與那些殘酷無道的軍閥是不同的。
“小爺……”
沐凡音還在喃喃自語。
“什么小爺?!?p> “蓮小爺?!?p> “司幻蓮——他回來了?!”
“嗯。大火燒完的第四天。”
泊涯四周看看,不像??!
司幻蓮都來了,那北央的主軍怎么還沒到?
難道,央帝是真的不打算收復失地了。
真要讓這座蒼城,陪著他的胞弟殉葬了?
這皇帝做的也太狠了吧。嘖嘖。
“小爺沒事?!?p> “真的?”
“嗯。”
泊涯回答的太草率了,沐凡音不信。
泊涯這個師父,高深莫測,神龍見首不見尾。
但是收徒這檔子事情上,未免虛與蛇委了。
沐凡音甚至有直覺,她這個徒弟不是他主動想收的,而是被沐隱娘逼迫的。
至于沐隱娘為何要她多拜一個師父,暫未可知。
“啊喲,你懷疑我干什么!司幻蓮從小多機靈啊,這么多年了在宮廷里一個人都活的好好的,還能叫鬼族給逮著呀?”
似乎,好像,也有點道理。
……
……
百穿營軍是十天后才來的。
為何走得這樣慢?
其實已經(jīng)沒有必要追究了。
傅太乙和謝思桐在城樓下叫陣。
叫了一會兒沒有反應,謝思桐首先策馬撤了回去。
傅太乙騎馬慢,才剛轉(zhuǎn)了個身,背后噗通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