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床養(yǎng)病的日子總是難熬，因為不能吹風，程繡芝已經(jīng)待得快發(fā)霉了。
雖然程標來看過她幾次，還帶了一些他自己做的小玩意兒給程繡芝解悶，但程繡芝還是想出門。
馬上就是除夕了，程繡芝不想待在屋子里了。
她脫下女兒家愛穿的衣裙，一身藍衣，頭發(fā)束起，配上那一雙狡黠的眼睛，倒像是個偷跑出來找樂子的公子哥。
素兒被她扮成小廝。
街道上人山人海，兩旁的樹枝上都掛滿了彩燈，五顏六色一片璀璨，大街小巷都洋溢著除夕將至的歡欣。
程繡芝左手拿著冰糖葫蘆，右手舉著糖畫，包里還揣了許多蜜餞，由素兒背著。
主仆二人在人海中穿梭，好不快樂。
聽到不遠處大聲的喝彩聲，吆喝聲，程繡芝拉拉素兒往那邊走去。
那邊已經(jīng)圍了不少人了，全都聚在一處高臺前，店鋪的主人正在向新來的比試者講述規(guī)則。
只見高臺上擺著投壺兩尊，失若干，算若干用以計算成績，酒爵一對。
程繡芝不知這是何意，身旁的人卻小聲說道：“原來是比投壺罷。”
什么叫投壺？程繡芝從沒見過。
只見主持者奉失走向挑戰(zhàn)者面前，兩人互行揖禮，準備投壺。
挑戰(zhàn)者是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年人，他的肌膚有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狹長的鳳眼微微挑起，顧盼間流轉(zhuǎn)著妖嬈與魅惑。
”是…那是……顧小少爺嗎？”不少戴著輕紗的年輕女子捂嘴驚呼道。
“??！真的是他，顧少爺是奴的夢中人……”對面正搔首弄姿的風月女子也難忍驚訝。
此人正是顧家小少爺顧綿，長青城出了名的美男子，他長相陰柔，略顯女氣，但這無損于他的魅力，只讓愛慕他的人有增無減。
只見他舉起箭矢，深呼一口氣，輕而易舉便將失擲入壺內(nèi)。
“好！”
”顧公子太厲害了！”
有出后，顧綿也未驕傲得意，他舉起下第二根失，再次完美投入壺中。
“連中！”
他面無表情，繼續(xù)取出下一根失，揚起手，果不其然，又進了。
程繡芝也有點驚訝，三箭齊中可不是單憑運氣就能做到的。
接下來連續(xù)四發(fā)都完美入壺。
最后一發(fā)了，顧綿仰起頭，終于慷慨地給了臺下的觀眾們一個眼神，對這些人，他是不屑的，他甚至吝于賜予一個笑容，但這一眼卻引得臺下女子驚叫，個個都嚷嚷著他看的是自己。
他再次舉起箭，眼里是波濤洶涌著的風暴，充斥著狂妄與自傲。
他是極其驕傲的。
可是他的笑容突然僵硬。
失在接觸壺口后忽然跳開，沒中。
”哎呀！竟是蹺壺了…”
“這下沒有彩頭了……”
”有終啊…”
不少人捶胸頓足，大感惋惜。
意氣風發(fā)的顧公子有些下不了臺，主持者忙跳出來打圓場，他笑瞇瞇地說道：“顧公子七箭全中已是不得了了，雖說末箭未中，但天底下哪有盡善盡美的事？”
”還有哪位看官想要來一展身手？”他看向臺下的觀眾。
“沒有的話這彩頭可就歸顧公子所有了哦！”
臺下的人有些蠢蠢欲動，但大都不愿去碰顧綿的霉頭，于是乎竟無一人敢上臺。
程繡芝搖搖手中的折扇，準備離開，卻冷不丁地被旁邊的人推了一把，一個踉蹌，以一種特別尷尬的姿勢，臉朝地，雙手撐在地面上。
吃瓜群眾都被驚呆了，程繡芝雙手用力撐起來，面上一派云淡風輕，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的模樣。
”嗨，今天的天氣不錯哦?！背汤C芝露出了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顧綿依舊是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樣，主持者呆了一瞬，很快緩過神來。
他笑道：“看來這位公子想試試，好的，小的這就備箭?！?p> 程繡芝：嗯？
”來一個！”
“小伙子有膽量！”
”瘦弱……”
“不行…”
干嘛？程繡芝邁腿就走。
主持者忙拉住他，他微笑道：”這位公子，既然來了便不要走吧，若是八發(fā)全中，這彩頭可就歸你了?！?p> 他指了指一旁侍者端著的浣花錦，程繡芝頓時瞪大了眼睛。
浣花錦？程繡芝看到那匹布料上的花紋，似落花流水蕩起的漣漪，極其逼真，程繡芝仿佛進入了一個漩渦，是潺潺溪水在流動……
程繡芝搖搖頭，再看時又只是一塊普通的布料了，那剛剛…
好東西啊這是…
”既然來了就不要走?。 ?p> “怎的這么玩不起……”
“是啊，是你自己站出來的…”
程繡芝硬要走，卻發(fā)現(xiàn)幾個原本還大聲喝彩起哄的看官團團朝她圍來。
這是在逼我？程繡芝懵了。
程繡芝轉(zhuǎn)身，向臺上走去。
那顧姓公子看她折回來了也是略感訝異。
顧綿瞅瞅眼前矮小瘦弱，低著頭捏著拳頭，不敢看他的少年，切！小屁孩一個，他撇撇嘴。
程繡芝確實低著頭沒有說話，不過可不是因為怕他，也不是害羞。
她抬起頭與顧綿行揖禮。
投壺么？
她執(zhí)起一失，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時迅速投去。
未中，人們紛紛道果然如此。
不少人見沒甚看頭打算打道回府，這時人群中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散箭！快看！是散箭！”果然第二箭中了。
看官們都偏頭仔細盯著程繡芝。
她手一揚，又中了！
“哇！”
“這小娃娃擲得好快！”
”她都不看清再投嗎？”
她突然做了一個周圍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她將兩箭合攏，再次精準投入。
又引起了哇聲一片。
她還不停，她還要投，她這次將三根失并攏，不少人都提前露出了幸災樂禍的微笑，她這次一定投不進去。
“吁~這次我看他如何投得進…”
”自大…”
“可惜了……”
顧綿也緊緊地盯著她，眼神有些瘆人。
然而程繡芝再一次跌破了他們的眼球，全中？！
”全壺？！”
“還是三失齊發(fā)？！”
”天…”
主持者笑容淡了些，吩咐侍者將這匹上好的浣花錦遞給程繡芝。
他還想留下程繡芝多說幾句，可程繡芝才不想和她多廢話，她拿起浣花錦就要走，卻被眼前高大的少年擋住了去路。
“你使了什么手段？”
當頭就是這樣一句話。
”讓開！”程繡芝推他，想走下臺。
他卻不依不饒，抓住她的手，“告訴我，你使了什么手段？！”
”放開！你捏疼我了！”程繡芝痛死了。
“告訴我?！彼豢戏艞墸ニ氖钟l(fā)緊了。
怎么有些濕潤，顧綿茫然地低下頭，這是……血？！
程繡芝卻一把甩開他匆匆離開，獨留顧綿愣在原地。
”小姐！你等等我”！素兒雖然長得比她高，跑得卻不及她快，情急之下連公子都忘了喊。
“喊錯了你！”程繡芝回頭答道。
她轉(zhuǎn)回頭，卻撞上了一個堅硬的胸膛，頭頂傳來悶悶的笑聲。
”怎的這樣匆忙，也不小心看路。”他低頭看她。
程熙南？
他既沒有問程繡芝為何一個人男裝出府，也沒有問她為何行色匆匆，他就像一個關(guān)心妹妹的普通兄長，讓人感覺很舒服。
“額……沒什么，就是想出來逛逛…”這話連程繡芝自己聽著都假得很。
他卻沒有要追究的意思，這時素兒也追了上來，看見他不由大吃一驚，”三少爺？！”她難以置信。
素兒低下頭，擔心自己會被程三哥責怪，孰料程熙南根本沒提起這事兒，招呼她們就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