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不該在的人
而遠(yuǎn)在宮殿的另一邊，卡里克也遇到了看似棘手的狀況，他帶著一絲戲謔，右手則緊緊掐著另一個男人的脖子，并把他牢牢按在墻上。
“我再問你一遍：你怕死嗎？你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當(dāng)然，如果你第一個問題回答得好，那么第二個問題就不必回答了，因?yàn)槲铱蓻]有什么耐心?！?p> 那男人表情痛苦不堪，他費(fèi)力地掙扎，嘗試掙脫卡里克那如鉗子般的手。但他做不到，他只是個普通人，沒有力氣也不懂魔法，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看著自己死去。
“啊……你……”他拼了命想發(fā)出聲音。
“想好怎么回答了？”卡里克戲謔地笑著，同時稍稍松開了手。
“你這個混蛋！你注定要下地獄！”
卡里克又握緊了手，且力氣比上次更大。
“也許我可以理解為‘不怕’？很好，我欣賞這個答案?！彼粗@垂死掙扎的獵物，不知為何心里卻有種隱隱的快感。他永遠(yuǎn)也忘不了，當(dāng)年他的生命也如同蜉蝣般被人掌控，他的尊嚴(yán)也如同螻蟻般被人踐踏……那場景他不會忘的，永遠(yuǎn)！
“以后再也不會了?！彼b獰的笑著，想到自己即將獲得的一切，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快感。他的命運(yùn)……終于要被自己掌控！
半米長的刀刃從遠(yuǎn)處飛來，繞出一道弧線，精確無比地對準(zhǔn)了卡里克。它的速度極快，僅僅一瞬間就飛越了近十米長的距離，來到卡里克跟前。
卡里克輕松擋住了這一擊，兩刀相碰，空中的刀倒飛回去。一道纖細(xì)的身影不知從哪竄了出來，雙手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那把刀，重心順勢向下，擺出了起手式。
那是教科書般的起手。森特學(xué)院的刀術(shù)老師如果看到這一幕，一定會止不住地贊嘆……有句俗話說：想知道一個人刀術(shù)造詣如何，看他的起手就夠了。而月櫻顯然是高手中的一員，她的起手式可以說毫無破綻，進(jìn)可攻退可守，唯一的缺點(diǎn)也許是身體太過單薄，但誰也不懷疑其中蘊(yùn)含著的強(qiáng)大力量——特別是威廉。
卡里克輕蔑地笑了笑，他扔下那個已經(jīng)昏迷過去的男人，面對著月櫻。
“沒想到你竟然會自己找上門來，怎么，終于想清楚自身的處境了嗎？”
月櫻沒有搭話，只是皺了皺眉，像是在盡力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不明白？……好吧，不過這也正常，因?yàn)橄衲氵@樣的蠢女人我見得多了。自以為遇見了能托付終生的伴侶，就聽之任之，卻從不舍得自己動腦筋好好想想——仔細(xì)回憶一下吧，那個叫威廉杰斯坦的家伙真的在乎你嗎？他看你的眼神是怎么樣的？他使喚你的時候又是怎么樣的？雖然在我們面前裝作一副恩愛的樣子，但你自己也能感受到吧？他對你根本沒什么感情，或許在他眼里，你不過是工具一樣的東西！”
卡里克在冷笑，語氣中兼?zhèn)渲鴩?yán)厲與溫和，他想以這種近乎威懾的方式將自己的話牢牢印入對方腦海，但同時又不至于過分壓迫，使月櫻更容易接受，從而動搖她對威廉的信任。
隨后，在看見月櫻臉上浮現(xiàn)出某種困惑后，他頓時一喜，心說沒想到居然猜對了，這女人對威廉果然也有著懷疑！
他當(dāng)然沒有刻意觀察過威廉看月櫻的眼神，但憑著過去和諸多傭兵合作的經(jīng)歷，卡里克很清楚地明白，哪怕感情再深厚的搭檔，各自之間一定也有著猜疑，而女性傭兵最喜歡猜疑的，就是對方是否只把自己當(dāng)成一個攀升的工具，而在目的達(dá)成后又是否會把自己拋棄。
在現(xiàn)在這種空口無憑的情況下，想動搖她的意志就更是簡單，即便威廉沒有那種意思，但經(jīng)由卡里克這不負(fù)責(zé)任的“提醒”，月櫻也勢必會有所疑慮，最好的情況便是她自顧自地回憶起威廉的各種異常，從而得出一個“他果然是想背叛我”的結(jié)論。
心念及此，卡里克便打算趁熱打鐵，情緒激動地說道：“你有想過他為什么要和你分開逃脫嗎？事實(shí)上……”
“等一下?！边@時，仿佛從一開始就一直在安靜傾聽的月櫻說話了，她的聲音很是平淡，完全沒有卡里克預(yù)想中的那種惱怒，“抱歉，我已經(jīng)很努力了，可剛才你說的話我還是很多沒聽懂?！?p> “什……”
“如果可以，能再說一遍嗎？”月櫻收起刀，恭敬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可……可惡！你這是在耍我對吧？你明明就聽懂了，卻還要裝作一副什么都不理解的樣子，你以為這樣就能騙過自己了嗎？”卡里克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鎮(zhèn)住了，因?yàn)樗_實(shí)沒想過會有“這女人聽不懂西方語”的可能性。
“抱歉，我確實(shí)沒能理解……呀，你好像受傷了？”月櫻從收刀起就開始向卡里克走近，直到現(xiàn)在才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他腰部的傷口，便出言道。
卡里克被迫后退拉開一段距離，他開始之所以想用話術(shù)引起月櫻的猜疑而不是正面交鋒，其實(shí)是因?yàn)樽约旱囊馔馐軅鴮?dǎo)致的行動力下降，所以才不得已暫避其鋒芒，而現(xiàn)在月櫻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這點(diǎn)，進(jìn)一步便可猜到自己之前的行為是何用意……所以不管怎么想，現(xiàn)在這里已經(jīng)不宜久留。
卡里克只好兇狠地看了她一眼，隨后突然持刀沖鋒，重心極度貼緊地面，像是奔襲的野狼。
月櫻瞬間如燕般躍起，卡里克兇狠的斬?fù)粢仓皇菗淞藗€空，但他沒有再度進(jìn)攻，而是繼續(xù)向前沖去，而后又突然拐進(jìn)宮殿中四通八達(dá)的通道，飛一般逃走了。
月櫻愣了一愣，但也不顯得多么意外，她早已料到卡里克已是強(qiáng)弩之末，根本就不必在意，不過能逃得如此果斷，看來也不能小瞧。
思考了一陣后，月櫻便將目光投向了角落中那名昏死過去的男子。
那男子看上去約二三十歲，面容算得上清秀，而脖子上仍有掐痕。月櫻認(rèn)得這人，那是他們的導(dǎo)游之一，名叫帕楚，現(xiàn)在本該在一線天旁昏迷不止，但他卻鬼使神差地來到了這座地下宮殿，怎么想都不符合常理。
但月櫻卻不會花時間去考慮這種問題，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認(rèn)出這個人的身份后便繼續(xù)研究起威廉給她的地圖了，也不知道該說是心大還是沒心沒肺。
那地圖筆跡潦草，估計(jì)繪制成圖的時間還不用一分鐘，可是該有的標(biāo)識卻都有了、迷宮路徑也畫了七七八八——這種天賦不去做個制圖師著實(shí)有些浪費(fèi)。
然而在地圖上卻有一片龐大的空白區(qū)域，威廉在上面畫了個大大的叉，沒做任何說明。月櫻猜想那是威廉選定的會合地點(diǎn)，不過選定的區(qū)域顯然也太大了，按比例尺來說都快接近一座小山的面積，選這種地方真的能找到人嗎？還是說，那根本就不是會合地點(diǎn)呢？
就在她還在研究那份地圖時，帕楚的意識也慢慢恢復(fù)了，他悠悠地醒來，迷茫地看著周圍，似乎還沒有搞清楚當(dāng)前的狀況。
然而當(dāng)他看見背對著的月櫻時，眼里的憤怒突然就爆發(fā)了。
“是你！是你們！”他發(fā)出如受傷野獸般的嘶吼，像失去理智一般，搖晃著身子站起來，隨后健步?jīng)_向他視線里所能見到的唯一一人。
“你醒了？”月櫻剛聽見動靜就看了過去，但迎面而來的卻是帕楚揮出的一拳。
她皺了皺眉，眼里的驚慌一閃而過，隨后稍微偏過身子，伸出右手，精準(zhǔn)地扣下了這次襲擊。帕楚顯然從未經(jīng)過任何體能訓(xùn)練，否則不至于如此輕易地被看穿招式，他愣了愣，似乎還驚詫于這外表看似柔弱的東方女子竟會有如此力量。
但他并未因此而收手，而是咬著牙，毫無保留地?fù)]出了另一邊拳頭，拼盡全力地砸向月櫻。但這次揮拳似乎還未發(fā)力就被對手看破，月櫻同樣伸出左手，壓倒性的力量頓時將帕楚的手臂扭到一個相當(dāng)可怕的角度，看起來似乎只要輕輕一折就能令他接下來半年都得纏上十厘米厚的石膏。
但月櫻沒有這么做，她收起力道，同時向前踏出一腳，直接將帕楚擊退數(shù)米。
“可惡！你們這群惡魔！為什么？為什么要害我們？！”但他像沒感覺到疼，倒下后又再度起身，依舊瘋狂地向月櫻沖去，“為什么你們連我的妻子也不放過？她才剛懷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為什么你們要?dú)⒘怂?！?p> 月櫻一臉疑惑，同時用穩(wěn)健的步伐躲開這莽撞的沖鋒：“你最好先冷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p> “事到如今你還敢裝作無辜？”帕楚的眼睛血紅，嘴角開裂，根本聽不進(jìn)任何話。
一頭發(fā)瘋的公牛會瘋狂到它生命的最后一刻，人也一樣如此，只不過會顯得更為瘋狂。
“就是你們！你們都是一伙的！都該下地獄里去！”他從背后竟然掏出一把小刀，對準(zhǔn)月櫻，“給我去死！”
月櫻不敢怠慢，側(cè)身躲過這一擊，順勢轉(zhuǎn)身絆倒了帕楚。帕楚在半空中失去了重心，月櫻便趁機(jī)甩了一記飛踢，這一腳力量極大，直接將他踹到對面的墻上，還在那砸出了一個肉眼可見的淺坑。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月櫻甩了甩從他手里奪來的小刀，折疊收起后扔出十米開完，“別用刀，我不太喜歡這種武器?！?p> “混蛋！”似乎是被月櫻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所激怒，他再度暴起沖鋒，但步履顯然比之前亂了許多。
月櫻抓準(zhǔn)時機(jī)，又是一記飛踢把他踢到了墻上。
“停下吧，你做這些事沒有任何意義。?！?p> “給我去死！”帕楚毫無章法地狂奔過來，但下場顯而易見。
飛踢，接連不斷的飛踢。月櫻仿佛只會這一招，但也足夠把他次次擊潰。
不知過了多久，帕楚終于再也沒有力氣沖鋒了。他趴在地上，虛弱無比，但眼神卻比剛才清明了許多。
“為什么？為什么不用全力？你明明可以的……”他咳出一口鮮血，臉貼緊著地面。
“我沒有殺害你的妻子?！痹聶牙淅涞卣f。
“那又怎么樣？我知道……我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樣？我妻子的死與你無關(guān)……你說出來又能改變什么？我沒有辦法……我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你為什么不殺了我？”他終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趴在地面，臉上混雜著血與淚。
“你只是個普通人，所以我不會對你下殺手……慢著，難道你的意思是想讓我殺了你嗎？”
帕楚咳嗽起來，差點(diǎn)被這反射弧氣得又吐出一口血。
“原來如此。”月櫻對上了他的眼神，似乎終于明白了帕楚之前那發(fā)狂般的表現(xiàn)，原來他并非被憤怒沖昏頭腦，而是……太過懦弱了，竟想一死了之。
“沒有她，我活著也沒有意義了?！?p> “不能理解?！痹聶讯⒅吭诘厣涎傺僖幌⒌呐脸叭绻愕钠拮邮潜蝗藲⒘?，為什么不想著去找出兇手，而是在這頹廢?！?p> 帕楚不回話。
“你是在害怕嗎？”月櫻說話依然直截了當(dāng)，“你在害怕什么？”
帕楚伸出手，張口欲言，但緊接著還是僵住了身子，他搖搖頭，顯然不愿再說。
“如果你覺得這很抗拒，可以換一種身份與我交談?！痹聶讯紫律碜樱M量與其平視。
“什么意思？”帕楚愣住了。
“我是傭兵，只要你開價合適，我就可以替你搞定麻煩。自然——也包括幫你抓住殺害你妻子的兇手?！?p> “你要幫我？”沉默許久后，帕楚抬起頭，眼里有著一絲渴求，但又帶著些許絕望，“可你為什么要幫我？我明明已經(jīng)一無所有了……”
“不知道，但是這本傭兵手冊就是這樣說的?！痹聶阉坪跤肋h(yuǎn)都隨身帶著小本子，“開價合適就行，不是嗎？更何況，我也的確不能容忍一個對普通人下手的家伙?！?p> “你們東方人的說話方式都這樣嗎？”帕楚勉強(qiáng)擠出一道笑容，“比我想象中要直接多了……我答應(yīng)你，只要你能幫我……殺掉那個人，從今往后，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這已經(jīng)是我唯一能給出的籌碼了！”
月櫻偏過頭，盯著他看了好幾秒，隨后站起身，向帕楚伸出了手：“成交，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委托人了。但你必須告訴我，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在這地方又發(fā)生了什么？”
“一定要說嗎？”他顫抖著，眼里似乎還藏著恐懼。
“不管如何，每個人都要重新面對自己最可怕的回憶?！痹聶讶鐢?shù)家珍般說出這句在大陸上流傳已久的名言，盡管她還未能完全理解。
帕楚閉上眼，隨即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