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太過突然,溫陽毫無防備便被踢下了馬車,正要站起追上去,不知何處傳來一聲大叫:“有刺客!”接著,四面八方互相呼應(yīng)一般亮起燈火,有刺客,護駕等聲音此起彼伏,轉(zhuǎn)眼間傳遍了這方天地。
溫陽如同驚弓之鳥,提起趙玨就地一滾,在夜色的掩護下逃進了另一個小院落。
什么人?。坎粌H見死不救還踢她?
溫陽心里不停咒罵踢她下車的國師,哦不,從現(xiàn)在起她要稱他為狐貍精,害人的狐貍精!她氣得咬牙切齒。
受傷的她沒有什么優(yōu)勢,腳程也不快,就算繼續(xù)逃跑下去很容易被追上,還未想到有什么對策,已有眼尖的侍衛(wèi)發(fā)現(xiàn)了這里。
侍衛(wèi)們張弓搭箭齊齊瞄準她,一支支箭如雨般射來,溫陽用紅綢掃開幾支,大聲喊道:“我不是刺客!你們的三皇子趙玨在這里!是我救了!你們的三皇子!”
連綿的攻勢沒有停歇,反倒吸引了更多人朝這邊聚集,溫陽猶不死心,狼狽躲過一波波箭雨,大聲道:“三皇子趙玨在此!你們都住手!是我救了趙玨!救了三皇子!”
然而,直到嗓子都喊啞了,根本沒人聽她的話。
侍衛(wèi)們逐漸聚攏,形成一個包圍圈,護陵衛(wèi)統(tǒng)領(lǐng)秦蔚壓過她的聲音,下了命令:“各軍聽令,擅闖行宮者,殺無赦!殺刺客,護駕!”
侍衛(wèi)們一邊跟著齊聲呼應(yīng)“殺刺客!護駕!殺刺客!護駕!”,一邊手持各種刀叉劍戟朝她攻了過來。
該死!這群人都瘋了嗎!竟然一點也不在乎趙玨的死活!
她一人的微弱之聲被淹沒在人海里,再激不起一點浪花,溫陽徹底死了心。
忽然想起那個狐貍精踢她下車前說的話,皇上?趙玨的爹?在南邊函德殿?
應(yīng)該不太遠,不知道她這條小命能不能撐到那里。
紅綢飛出,纏住了屋頂?shù)囊唤?,溫陽催動紅綢,迅速飛出了地上的包圍圈,躲開周身圍繞的層層殺機。
身子騰空的瞬間,地上的弓箭手又射來一發(fā)發(fā)奪命箭,她迅速收回紅綢包裹周身,趁著弓箭手換箭的間隙,變換身姿方向,跳到南面的一處人煙稀少的院落。
剛落地,便聽到不遠處的侍衛(wèi)們大喊著抓刺客的聲音,溫陽弓著腰躲上了樹。
強忍著蚊蟲的叮咬,待一群人搜查完畢離開后,溫陽方才跳下樹,隱入夜色,向南奔去。
接到屬下的匯報,秦蔚臉色十分難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現(xiàn)下的形勢有多么糟糕了。
剛一入夜接到蕭皇后的召見后,他便點了護陵衛(wèi)中身手不錯的大半人手前往皇陵尋找三皇子趙玨了,護陵衛(wèi)常年鎮(zhèn)守皇陵,油水少又是個苦差,人手本就不足,再加上還有一部分人外出巡邏還沒回來,如今偌大行宮不足百人。
若那方才刺客剛才說的是真話,且今晚的鬧劇真的傳到圣上那里去了······
秦蔚脊背發(fā)涼,不愿再想下去,他揮揮手,招了各隊隊長過來,急切部署接下來的行動方案。
行了一段路后,遠遠地,溫陽便注意到南邊一處宮殿比各處宮殿都要高上一截,燈火也更亮,
等到了近處偷偷看了,果然,上面寫的正是函德殿三字。
但同時,侍衛(wèi)的數(shù)量也明顯非同尋常,想要闖入絕非易事。
趁著其他人不注意,溫陽在暗處截了一名侍衛(wèi),在他大喊之前扭斷了他的脖子。
溫陽將趙玨綁在身前,穿上扒下的盔甲,還好這人身材高大,勉強夠他們兩人穿下。
趙玨,這回你欠我的人情可大了去了。
換好衣服,溫陽深吸一口氣,在暗處催動紅綢,將還溫?zé)岬氖w高高拋起,向反方向扔去。
與此同時,她壓低帽子,一鼓作氣沖入人群,粗著嗓子大喊道:“有刺客!在北邊!”
北邊適時地傳來轟的落地響聲,人群開始躁動,一部分人開始游移不定,既想遵守命令留在原地,又忍不住想若是刺客真的在北邊,誰抓到了可就是立了大功,心念一動搖,整個隊伍的排兵陣法便亂了。
溫陽暗自竊喜計劃的順利,趁著混亂快步接近函德殿的大門,下一秒,一個人影的出現(xiàn)擊碎她的幻想。
秦蔚默不作聲地審視著人群,只抬手做了一番手勢,各隊隊長立時領(lǐng)悟,小聲向隊員傳遞命令,躁動的隊伍安靜下來,近百人的隊伍一時間雅雀無聲。
溫陽并不懂方才的指令是什么意思,因此并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暴露自己。
可是不多時,人群中便有人發(fā)現(xiàn)多了一個不認識的可疑分子,這次倒是沒人聲張,而是用手勢層層傳遞消息。
察覺到周圍逐漸聚集的目光,溫陽猜到身份已經(jīng)暴露了,她立刻不管不顧跑了起來,此時距離函德殿門不過十步之遙,只要推開那扇門,就是她的勝利,勝利的曙光近在咫尺!
趙玨與她都有救了,她心中狂喜。
噗地一聲,是箭入了血肉的聲音,溫陽前沖的勢頭硬生生止住了。
咦?她受傷了嗎?
溫陽睜大了眼,不敢相信,她明明穿了鎧甲啊,為什么還會擋不住箭?
緊接著視角一片天旋地轉(zhuǎn),溫陽控制不住身體,倒在地上,雙腿上傳來一陣劇痛,任她如何努力想要站起來,卻怎么也做不到。
溫陽恍然明白,原來是從背后直接射穿了膝蓋啊。
怪不得,這下她是徹底站不起來了,人啊,果然比她想象中要聰明得多。
秦蔚收回手里的弓箭,只擺出個向前斬殺的手勢,所有侍衛(wèi)反應(yīng)過來,紛紛提刀沖殺過來,想要第一個取下刺客的首級。
她挺直身子,用剩下的右手一點點前進,還差五步,四步,三······
一把冰冷的劍刺穿了她要推開門的手,溫陽抬頭看去,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包圍了,頭頂是一群陌生而冷酷的面孔,此時正惡狠狠地盯著她。
像是為了避免發(fā)出聲音,他們緩緩舉起手中的兵器,沒有一絲多余的話,打算就這么安靜地給予她最后一擊。
明明,就已經(jīng)僅在咫尺了啊,望著觸手可及的大門,她不甘地想。
天邊,一輪紅日跳出地平線,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已經(jīng)過去,晨光破曉,曙光乍現(xiàn)。
侍衛(wèi)們提起的劍狠狠往下一刺,一抹耀眼的白光在眼前驟然亮起,所有人不自覺擋住了眼。
待白光褪去,看清眼前景象的眾人不由得驚訝得倒退一步,他們的劍全都刺了個空,還被一條紅綢捆在了一處,方才他們拼命追趕的紅衣女子像是憑空消失了,地上只剩一個空空的盔甲,里面只有一個瘦小的孩子躺在那里。
就在他們愣神的一瞬,背后,函德殿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撞開了。
一聲尖銳而又堅定的女聲響徹大殿:“三皇子趙玨在此!今日生還歸來!”
歸來二字在空曠又寬闊的大殿中不斷回響,緊接著,一個不知哪里來的、滿是裂紋的宮燈咚地落在地上,滾了兩下,便不動了。
興許是這幅景象太過詭異,這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
秦蔚第一個清醒過來,他急促下令:“刺客就在眼前!誅殺刺客!保衛(wèi)圣上!”
然而這次卻少有人響應(yīng)他,天已經(jīng)亮了,已經(jīng)有不少人認出,躺在地上的孩子根本不是什么刺客,倒是與失蹤數(shù)天的三皇子有八成相像,若在此時貿(mào)然動手,他日追究起責(zé)任來誰也擔(dān)待不起。
況且,就算不是三皇子,把一個孩子稱為刺客實在荒謬,消失的女子也令人費解,種種情況都與往常不同,如此一連串的反常令眾人心生怯意,所有人不約而同選擇了按兵不動。
秦蔚心里懊悔的要命,恨自己一時大意,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解決后患,眼下只能由自己動手了!
決心一起,他揮劍便要斬向地上那個小小的身子。
錚!秦蔚手里握著的劍飛了出去,他低頭看向虎口發(fā)麻的右手,脖頸處已是架了一把冰冷的劍。
一個低沉又不失威嚴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秦蔚,你好大的膽子啊?!?p>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所有人如夢初醒,齊聲大呼萬歲,跪倒一片。
只除了秦蔚。
他被皇帝直屬的暗衛(wèi)控制住了,不能有絲毫異動,否則視同謀反,就地斬殺。
終究是棋差一招啊,秦蔚望天苦笑。
遠處,朝陽正緩緩升起,群星黯淡,黑夜遠去,天終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