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寂靜的海灘
時間是H時。
“避開彈坑,分為左右兩列?!本o接著艙門打開了。
他們在猶他海灘登陸了,步履沉重,面無光彩,既沒有飛揚的軍旗,也沒有吹響的號角。
張齊默默地在潮水中摸索前行,加蘭德步槍被包在氫氯化橡膠膜里,背包早已被扔掉,只剩下少量掛在身上的裝備,胸前的防水包里裝著一些單兵口糧。
在母艦上時,每個人都有一個橡膠救生管,還有武器、野戰(zhàn)背包、挖掘工具、防毒面具、水壺、大量的炸藥以及多達250發(fā)的子彈,甚至要攜帶專門任務(wù)所必須的特殊裝備。如今,這些東西都沉沒在這片大海。
登陸并沒有想象中的艱難,也對,幾乎沒有人能夠禁得住盟軍猛烈的海上及其空中火力的打擊。
“這根本不是一次重要的行動,似乎就是場反攻訓(xùn)練?!绷_伯特將一挺輕機槍端在身前,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
“見鬼,背了這么多電話線結(jié)果全部丟掉了,早知道這樣不如不帶!哈,丟了那些東西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蓖坪鯇Υ撕軡M意。
張齊沒有回答,此時并沒有出現(xiàn)想象中的槍林彈雨。
他曾看過一部紀(jì)錄片,德軍兇狠的MG-42與迫擊炮,將會把首批登陸者撕成碎片,金屬彈幕迫使他們從兩側(cè)翻出登陸艇,在冰冷的海水中,迎接流彈帶來的厄運。
現(xiàn)在只感受到了冰冷,海水摻著泥沙鉆進衣服跟鞋子里,一種難言的頭暈。
“轟!”
炮彈的轟鳴打破了寂靜,零星的槍聲提醒著人們這里是諾曼底的登陸場。
一輛兩棲坦克在張齊他們的身旁中彈,坦克手打開艙蓋,臉色蒼白,似乎被震的夠嗆。
突然,炮火再次炸開,大約離隊伍二十碼的距離,但可憐的坦克兵不知怎么腦袋被炸飛了。鮮血呈放射狀噴出,很快將一小片區(qū)域染紅。
“快,快點登陸!你們的生命取決于你們執(zhí)行任務(wù)的效率?!?p> 卡爾上尉已經(jīng)上了岸,剛剛的場面讓眾人感到戰(zhàn)爭的殘酷,看似平靜的登陸場并沒有看上去的那般安全。
張齊邊吐邊踉蹌的前進著,帶著驚慌,腳下的海水似乎也摻著士兵的鮮血。
他只想逃離這個地方,這場戰(zhàn)斗不屬于他,他既不是美國人也不是英國人,對這場西方戰(zhàn)役的印象只有:意義重大。
為什么我回來到這里?誰能救救我?我該怎么回家?
張齊很想哭,想把自己埋在土里,靜靜地等待一切結(jié)束。
威廉跟羅伯特都注意到了張齊低落的心情,但他們何嘗不感到恐懼呢?威廉將一塊懷表緊緊地攥在手里,那是他父親送給他的十八歲禮物,上面刻著他教名。
岸上布滿了坑坑洼洼的彈坑,幾個混凝土澆筑成的椎體,以及構(gòu)架雜亂的環(huán)形鐵門狀物體。
一個個小旗被插在泥沙里,地雷暴露無遺,爆破人員已經(jīng)開始了工作,顯然他們要打通一條通道。
在卡爾上尉的帶領(lǐng)下,第一突擊隊的隊員們徑直從人群中穿過,找到一處空地,原地休整待命。
“我猜是偏離了方向,這里不是登陸前要求我們記住的地方,看,哪有碉堡?”威廉從防水包里取出一包煙,隨手散了幾支,一行人便開始吐云吐霧起來,所有人的臉色都很差,帶著劫后余生的恐懼。
在沒有酒的情況下,煙成了最好的安撫劑。
索德中尉對于隊員們散漫的行為并沒有苛責(zé),他本人也受夠了艱難的登陸過程。
他坐在由彈坑改造成的散兵坑里,吃著巧克力棒,回復(fù)體力。
潮濕的作戰(zhàn)夾克與潮濕陰冷的天氣,天空中不斷飄著雨絲,真是難熬。
這種環(huán)境讓張齊想到了雨夜下的路燈,微黃的燈光成了溫暖的回憶。
嘴里叼著駱駝牌香煙,身旁有一幫剛認(rèn)識不久但很可靠的戰(zhàn)友,再加上重回陸地的安全感,都讓張齊從驚恐中慢慢恢復(fù)。興許這只是場真實的夢,自己會突然醒來。
一定是最近自己無限流小說看多了,一念至此,便將那張寫著任務(wù)的信紙撕個粉碎。
沒有人注意到張齊怪異的舉動,所有人談話的興致都不高,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
一個士兵靠在一個柱子上,安靜的靠在那里,睡得那么自然安詳,讓人忍不住想把他“搖醒”。
隨著起伏的潮水,許多裝備被沖上了海岸,電話線、鐵絲網(wǎng)、飯盒等各種武器裝備纏在一起。受到炮擊而毀壞的坦克也被沖了上來,冒著螺旋狀的黑煙。
醫(yī)療營的軍醫(yī)們來回穿梭著,有個傷兵就坐在張齊他們隊伍的邊上。他的一條腿從膝部到骨盆全部豁開,傷口如同被手術(shù)刀劃開一般整齊。他看上去很平靜,似乎對周圍的所見所聞毫不關(guān)心。
“我已經(jīng)服下了所有的磺胺藥片,還把所有的磺胺粉撒入了傷口,我會好的,對不?”。
年輕的軍醫(yī)不知該說什么,他為士兵注射了一針鎮(zhèn)靜劑,緩緩的說:“沒事,你會好的。”然后小心翼翼的用針將那駭人的傷口縫住。
軍醫(yī)大概已經(jīng)做了一切他所能做到的,至于結(jié)果,小隊里的所有成員都能想象的到。
遠(yuǎn)方,登陸艇那扭曲變形的殘骸,歪歪扭扭的傾斜出水面,開路機在障礙物中翻倒著。
第二登陸波次的士兵們又沖上了這片“平靜”的海灘,從戰(zhàn)爭的廢棄物中張齊依稀看到了一把吉他。
此時,一位將軍邁著沉重的步履來回踱著步,并時不時地按摩一下肩膀,他就是西奧多·羅斯福準(zhǔn)將。
這位老將是隨第一登陸波次上岸的唯一將軍,這次機會是他不斷堅持才爭取到的。
他一只手握著手杖,另一只手拿著地圖,四處走動著,好像在視察一塊房地產(chǎn)。德軍的迫擊炮偶爾射來,向空中掀起雨點般的沙土。羅斯福將軍對此很惱火,不耐煩的抖落著身上的沙土。
一群軍官們等待著命令,第三波次的士兵即將到來。感謝這處未知的登陸點,讓他們避開了絕大部分重炮群的襲擊。
“我準(zhǔn)備和部隊一起前進,你去通知海軍把部隊帶到這里,我們將從這里開始戰(zhàn)斗!”羅斯福轉(zhuǎn)身,對第一特種工兵旅的猶金·卡菲上校說道。
不久,卡爾上尉便接到了師部的命令:在前往后勤處完成補給后,第一突擊隊立刻搜索并打通第二出口。